当日夜里温琼惦记着明日早早就睡下了,相较于沉香堂熄灭的烛火,芝华堂里彻夜灯火通明。

    一早温琼就带着翠儿和琦玉去了官衙,胡掌柜和仲大姗姗来迟。

    胡掌柜看着堂上的温琼,眼睛里的精光一闪而过。

    县守大人听师爷整理了昨日的案情之后,一拍惊堂木,两侧官差:“威-武-”

    还未等县守大人开口,胡掌柜踢了一脚旁边站着的仲大,仲大嘴角一撇,眼中泛泪,慌忙跪下:“禀县守大人,小民媳妇死得冤啊!”

    县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搞得忘了要说什么,只能说道:“休要哭闹!”

    “大人啊,沉香堂用药有误,害死我媳妇儿!”仲大重重的磕了一头。

    温琼皱了皱眉头,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嗯?此话怎讲?”县守发现案情有了突破口,继续追问。

    “昨日,昨日我回家之后,我妹妹跟我说,说她曾经给我媳妇煮药的时候,看见了莽草!”仲大恨恨的抬头,手指着温琼:“定是这庸医配药有误!”

    翠儿听罢,心火瞬起:“你胡说!药都是我配的,绝不可能有错!”

    县守又拍了一下惊堂木:“肃静!仲大,你可有证据?”

    仲大又摇了摇头:“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没有。”

    温琼看着今日仲大一会儿怒不可遏,一会儿冷静自若,似乎早有对策。

    胡掌柜此时开了口:“大人,沉香堂的药材来源不明,药材配错是很有可能的。”

    县守转而看向温琼:“温掌柜,你的药材都是从何而来?”

    温琼答道:“都是我从山上采来的。”

    县守皱了皱眉头:“你没有正规药材供应,你的诊堂是不能办的。”

    温琼终于明白了他们这一出的用意。

    即便是不能证明她是庸医,至少能让她的药铺彻底倒闭。

    温琼再也没办法控制情绪:“胡掌柜!我自问绝不可能配错任何一味药!”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人都让你害死了,再说了,不是你那个丫鬟配的吗,你能保证她不配错?她也是大夫?”胡掌柜冷笑一声。

    温琼怒火中烧,几乎就要冲上去,被身后的琦玉一把拉住。

    一旁的仲大又开始大声哭诉:“大人,您一定要还草民和草民媳妇一个公道啊!”

    县守问温琼:“你可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胡掌柜心中窃喜:就快结案了,昨儿还真没白熬夜。

    温琼觉得自己又陷入了死局,她知道莽草有毒,也知道药方里有大茴,她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清白,他们也证明不了自己有罪。

    温琼立即跪下:“大人,我请求验尸!”

    “你这个毒妇!你杀了我媳妇还不够,还要她死后不安,你丧尽天良!”仲大对着温琼破口大骂。

    县守也很苦恼,不过确实验尸是唯一的办法了。

    胡掌柜眼看胜利在望,看着上头的县守已经开始不耐烦,心中夸这仲大果然是浇浑水的一把好手。

    温琼在心中苦苦思考对策,仔仔细细得把前因后果,蛛丝马迹都想了一遍,正当想到昨日看的芝华堂的脉案,似乎脑子里有一个想法一闪而过,又消失了。

    翠儿急得都哭了:“小姐,小姐,我绝对不会配错药的,以前我不小心把药方给撕了一个口子,你当时就说这是关乎人命的事,绝对不可大意,我绝对不会的!”

    口子,口子!

    温琼急忙对县守说道:“大人,可否让我再看一眼芝华堂的脉案?”

    大家都不明就里,县守问:“为何?”

    “昨日我看脉案时注意到页面有毁损的痕迹,我想再确认一下。”

    县守点点头,温琼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去,翻到了昨日那页,先是仔细看了看,又合上压住看了看,少顷,长呼了一口气,退后一步,慢慢跪下:“大人,这本脉案有问题,有一页缺失了。”

    一旁的胡掌柜听的冷汗直冒:怎么可能看出来。

    县守听罢让师爷仔细查看,也没看出什么门道,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温琼缓缓开口:“第七百一十二页最后一味药材是生半夏,可是整个药方里我并没有看到生姜,若如此开药方,喝药的人必死无疑。”

    看着县守不解的样子,温琼继续说道:“昨日我看到脉案中线位有痕迹,本来我专注于仲大夫人脉案并未多想什么,但是现在想来,这是撕毁了一页的痕迹,加之刚刚我又仔细看过前一页药方,没有生姜解去生半夏之毒,这个药方与其说是救命,不若说是索命!”

    胡掌柜慌了神,矢口否认:“你胡说!你,你胡说!我家世代行医,怎么会毁损脉案!”

    温琼看他不复刚刚镇定的样子,只是平静的看着他:“既如此,还请胡掌柜向县守大人解释一下这药方是治何种病症,生半夏之毒是怎么解的?”

    胡掌柜不停地用衣袖擦着额头冒出的冷汗,浑身上下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心中后悔不已,当时自己就是看第二页里有仲大媳妇的脉案,那一页就只接着写了个生姜,觉得应该没啥用就直接撕掉了,他只是个医药草包,哪能想这么多。

    县守听罢,看向了胡掌柜:“胡掌柜,你可有何要说的?”

    胡掌柜结结巴巴,手上擦汗的动作不断:“我,我……”

    他突然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仲大,下决心弃车保帅,立刻高声说道:“是仲大,是这小子干的,是他想从沉香堂骗钱!我是被这小子骗了!”

    本来跪伏着的仲大突然背了个大锅,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了看胡掌柜。

    县守一拍惊堂木:“既如此,仲大,你还有什么说的吗?”

    仲大往前膝行了几步,厉声分辩:“大人明鉴,我夫人就是让胡掌柜害死的,就是他叫我去沉香堂闹事,还说,还说等我媳妇死了,就把他妹妹许给我!”

    一时之间,温琼他们看到了一场极其精彩的狗咬狗事件。

    一会儿是仲大详细描述了胡掌柜怎么密谋害她的过程,一会儿是胡掌柜讲仲大怎么向自己索要好处的样子,搞得她突然无事可做,特别想搬个板凳手捧瓜子嗑一嗑。

    反转来的太快,县守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了这么多自剖认罪,觉得真是省事。

    互喷了好大一会儿,县守咳了一声,胡掌柜和仲大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们完了。

    县守看着突然安静如鸡的两人,开始判决:“芝华堂掌柜胡斐指使伙计诬陷沉香堂,有谋害他人之嫌,芝华堂伙计仲大聚众闹事,诬陷他人,通通押入大牢继续审问,尔后量罪判刑。”

    县守顿了顿,看向温琼:“温掌柜,你若是没有正规的药材供应,你的沉香堂从今日起就必须闭馆。”

    温琼立刻出声:“回大人,我有!江源江掌柜是我的药材供应商,大人一问便知。”

    县守点点头:“好,这事待确认后,你的沉香堂方可继续营业,现下你须闭馆几日。”

    温琼心满意足的回道:“多谢大人。”

    翠儿与琦玉看到这样的结果,都快开心的蹦起来了。

    一旁被官差押下去的胡掌柜面如土色,神色颓败,一声不吭,而仲大只是不停地叫屈:“冤枉啊大人,冤枉,小人是冤枉的啊,小人是受胡掌柜指使的啊……”

    听着越来越远的声音,温琼心里终于安定下来了。

    出了府衙的温琼他们,一抬眼就看见了在外牵着鱼娘焦急等待的温二爷。

    看着温琼毫发无伤的样子,温二爷急切的神色也缓和了些,温琼冲着父亲微微一笑,温二爷不禁眼眶湿润了。

    沉香堂,总算熬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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