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琼轻轻地拍了拍衣衫,那男人却冷哼了一声:“你一个小女子短短时间内能有这么多人来看病,肯定是有什么下作手段。”

    温琼不做辩驳,眼神凌厉的看了回去:“请问夫人是何时来此看病的?”

    那男人神色怪异,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

    温琼又问:“夫人来此是来看什么病症的?”

    那男人也给不出答案。

    温琼现下已然明白了些,此时,翠儿也按照吩咐拿来了诊簿。

    “这位郎君,我自行医以来所有的看诊记录都在这里,你一问三不知,而来我这里看诊之人颇多,那我这该如何确定夫人是谁呢?”

    温琼将诊簿放在一边,眼睛里充满了探究的意味。

    “我,我平日里事务繁多,妇人看病不过小事,我又何必放在心上?”男人此话一出,后面看热闹的人一下子就叽叽喳喳的喧嚷开了。

    “就是就是,女人生个病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是女人生养的?”“可不知道你说这话是男人还是女人了?”……

    温琼心里觉得很好笑。

    他夫人来这看病,大概也是因为只能看免费的大夫,人活着的时候不见有多关心,人死了倒是叫嚣着讨个公道了。

    温琼点点头:“郎君说的是,女子本应贤良淑德,生病这等小事自然不该烦扰郎君。不过郎君确实与夫人鹣鲽情深,夫人香消玉殒,郎君一下子就找到我这个真凶了。”

    那男人见温琼“认罪”,面上凸现狂喜:“大家快听听,这庸医认罪了!她承认了!”

    温琼摇了摇头,天哪,这等蠢人,是怎么想的出来闹事的。

    “郎君喜不自胜的样子真让我吃惊,我以为夫人身死魂消这件事才是让郎君对我怒不可遏的根由。”温琼站了起来,继续开口:“估摸着官府也快来人了,还望郎君仔细想想夫人诊病的详细情形,一会儿公堂之上可不容虚言。”

    话音刚落琦玉就跟着官府的人一起回来了。

    一名捕快腰间佩刀,眉目间颇有些不快:“出什么事了?”

    温琼看那男人一声不吭,还低头往后退,便向前迈了一步,高声说:“是小女子报官,这位郎君约辰时来我处,说是我治死了他的夫人,我为着自己的清白报了官。”

    那捕快看到温琼容貌昳丽,眼中不快一下子褪去,覆上了一层笑意:“这样啊。”转身又看向那男人,看到那肥头大耳的油腻样,捕快又换回了不快之色:“你可有证据证明吗?”

    人群自捕快来后就鸦雀无声了,原本男人安排进人群里给他加油助威的“暗桩”,此时也噤若寒蝉。

    “我,我,她,她血口喷人!”男人憋了半天就说了这么一句,捕快很是愤怒:“是你说她治死了人,怎么是她血口喷人?”

    男人突然缄默了。

    捕快心里有了数,对着男人说道:“你若是有证据,我们现在一起去衙门断一断,若是没有,就趁早回家去,别在这聚众闹事!”

    温琼看男人似乎不理解什么样的是证据,装作无意的开口提醒:“药渣啊,药方啊,都可以是证据。”

    男人憋红了脸,声音大了些:“谁会留着药渣这样的东西!”

    捕快开口警告:“不要闹事了,赶紧回去吧,都回去了回去了,闹什么闹!”

    人群霎时间散开了,温琼和男人对视了片刻,男人狠狠地撂下一句:“你等着。”就转身狼狈离开。

    温琼哼了一声,吩咐琦玉和翠儿收拾收拾,挂出闭门谢诊的牌子,回屋睡觉去了。

    温琼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蝴蝶振翅,走的是延迟风。

    此后数日,不停的有人轮流来门前辱骂和砸小石头,臭鸡蛋,甚至于还有人一边砸一边骂草菅人命,庸医害人。

    “就说嘛,她怎么这么好心免费看病,肯定医术差。”“就是就是,你看城里那些正经医馆,哪有不收好些银子的,庸医。”……诸如此类的声音甚嚣尘上,仿佛温琼免费问诊是掘了别人祖宗十八代的祖坟。

    温琼不堪其扰,每日都会报官,久而久之,衙门接到温琼的报案也开始懒洋洋的,只对着前来的琦玉摆摆手打发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再说了,警告也警告了,都是些普通百姓,你们忍忍就是了。”

    琦玉回来后气愤的向温琼转述着,牙关都咬紧了。

    温琼递给他一杯茶,轻声安抚:“喝点茶,歇一歇。”

    “小姐,这么多天了,没人敢来看病,而且来骂的人越来越多,翠儿现在出门买菜都很困难。”琦玉愤懑不平,他觉得温琼实在是太软弱了。

    温琼叹了口气:“琦玉,官府衙门都管不了的事,就是这种事了,小鬼难缠,况且流言止于智者,你能指望天下人皆为智者吗?煽动普罗大众对一个陌生人进行口诛笔伐,这就是流言猛于虎。”

    琦玉攥紧了拳头:“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温琼抿了口茶:“等。”

    等舆情消散,或者等一个出头的机会。

    清白是很难被证明的,因为信其有的人只会觉得自证清白是在越描越黑。

    尔后人们似乎开始对于做这种事渐渐失去了兴趣,诊堂门前闹事的人越来越少,与之对应的是看病的人也没有了,门可罗雀。

    这还不是终点,城内各大诊堂药房都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凡去温琼那里看病抓药的人,各大药房都不予诊治。

    城内所有人似乎都开始慢慢遗忘温琼和她的药堂。

    这段时间整个诊堂都死气沉沉的,大家都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提不起精神。

    温琼在除夕前一天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把所有人都叫到了一起,看着大家蔫头巴脑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明儿就是除夕了,我们年货置办的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弄起来吧,除旧岁,迎新朝。”

    所有人都垂头丧气的不吭声。

    “琦玉,明天你接你母亲一起过来吧,鱼娘,你不是和毛丫关系很好吗,一起叫来玩吧。”温琼脸上强撑着笑意。

    看着几个人还是那个死样子,温琼实在是忍不住了:“喂,我们不都好好的活着呢吗?一开始办药堂就知道困难重重,这不过是其中一关,你们就这样,别人岂不是笑得更开心。再说了,一年就一次的除夕,何必这样自己想不开。”

    听到温琼这样说,琦玉站了起来:“小姐说的对,我明天就把我娘接来,顺便带着鱼娘去接毛丫。”

    温琼很欣慰,从这次事她看得出来,琦玉很是可靠,若是他也可以习得医术,免不了可以分担不少。

    整个新年他们都比较快乐的过过去了。

    转了年,开了春,草长莺飞,抽柳添杏,一切都开始欣欣向荣起来。

    温琼仍旧坚持着五天挂牌问诊,两天去万清山采药的习惯,虽说现在已经没有人来看病了。

    只不过温琼现在采药偶尔会带着琦玉,开始慢慢的传授他医术。

    日子似乎回到了一开始他们被逐出家门的时候。

    不过温琼倒不觉得有什么,所幸之前也算是赚到了一些银子,好歹日子也是过的下去的。

    “小姐小姐!”

    某日出外买菜的翠儿,一脸欣喜的跑了回来。

    “怎么了?”温琼看着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让她喘匀了气再说话。

    “小姐,你机会来了!”翠儿高兴的比划着,“买菜的时候我看布告栏上贴着悬赏治病的,我悄咪咪的听别人说好些大夫都无功而返了。”

    温琼撑着下巴看着她:“你又如何得知我可以行?”

    翠儿拍了拍胸脯:“小姐,试试总不会错,再说了,我相信小姐。”

    琦玉听见声音也走了过来:“小姐,翠儿说的对,试试总不会错,再说了,您的医术他们不了解,我了解。”

    温琼转着手里喝完的茶杯,指尖敲了敲桌面,对着翠儿说:“走,揭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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