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潮水倾泻而下。

    血雾漂浮在整个山谷里。

    闪动着银光金刚杵在即将穿破白衣女子胸口时被远处疾驰而来的飞剑挡住。

    叮的一声。

    “竖子尔敢!”一声叱喝,  一身劲装的李准庚杀了进来,那飞剑在半空中划过又飞速的回到他的手中,李准庚当下飞出一剑,  直取宇文成康项上人头。

    又一声争鸣响起,无头的大祭司持鼓冲向被逼倒退的李准庚,而伪装成侍女的皇城司们在撕下伪装同潜伏在暗处的教众厮杀在一起。

    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被阻拦的李准庚连连倒退,被人皮鼓击中胸口的他踉跄一步单膝跪地,猛一抬头看到的便是顶着青面獠牙面具的宇文成康这时已将金刚杵刺穿了赫连幼清的胸口。

    位于众人头顶的虫卵鼓动的声响越来越大。

    李准庚登时目眦尽裂怒吼的一刀将大祭司拦腰斩断,飞身冲向宇文成康。

    顾文君抬起了眼。

    她左眼的瞳孔渐渐蔓上浓厚的血红色,  心脏跳动鼓动的仿佛和头顶的虫卵相互辉映。

    彼时宇文成康身如鬼魅,  李准庚与之交缠显得颇为吃力,好不容易一击将对方击退他旋身躯寻赫连幼清,却见侍女装扮的顾世子已经步上高台,  对方绕过了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的赫连幼清,  径直站在了虫卵之下,抬起了头。

    眼底蔓上的血色浓厚了一层。

    顾文君再次睁开了眼。

    摆在眼前的是她们仍在洞里,洞顶有一线月光落下,  没有鼓动的虫卵,  唯有一颗破开的虫茧。

    一切皆为幻境。

    与之前在地穴时如出一辙。

    此时洞穴内仅有十余人,其中有陷入昏迷神色狰狞的谢明成以及同样陷入幻境的李准庚。

    果真是被发现了。

    顾文君垂下眼,一脚踢醒了谢明成和李准庚。

    两人清醒时还一时有点懵,  不过到底是知晓些讯息,  两人当即沉下了脸,  谢明成急忙去唤醒其他皇城司。

    “世子,  事不宜迟,咱么快走。”将手下唤醒的谢明成当即赶忙想向洞内跑,却瞥见顾文君面壁沉默。

    已经打算向洞口跑去的李准庚脚下一顿,  不悦道:“等他作甚,谢统领你还想不想救赫连幼清!”

    谢明成可不觉得顾文君会无事发呆。

    事实上几次领教对方身手的他多少是看重镇南王世子的态度。

    其余皇城司见统领没有发话,自是不敢轻举妄动,就在李准庚冷笑的就要离开时,面壁的顾文君转过了身,低眉浅笑。

    “谢大人。”敛眉低笑的少女笑容婉约,轻柔的语调却让谢明成头皮发麻,忍不住倒退一步。

    “谢大人是自己动手还是要本世子送你一程?”

    谢明成:“……”

    对于有生之年被逼自杀抹脖子这件事,谢明成重未想过。

    但就在今天,眼前言笑晏晏的顾世子已经举剑走了过来。

    谢明成凝眉不语,皇城司等众见状只能围在谢明成身边,不敢进也不敢退。

    关键是眼前这位貌似疯了的镇南王世子背后的靠山可是西凉镇南王。

    而李准庚却在这时停了下来,他打量着四周,墙壁上隐约可见八卦坤图。

    “你什么意思?”

    李准庚此番能参与此事,全因为对于蛊虫他最为了解。

    “即是幻境,一层也是,两层也是。”顾文君将剑扔到了谢明成的脚边。

    顾文君的目的一目了然。

    他们仍身处幻境中。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皇城司大胆道:“即是如此,世子怎么不……”

    他虽未尽其言,但也令人听得明白,言下之意表达的便是顾文君怎么不自刎。

    而他话音刚落,镇南王世子两手一摊,已经笑了起来。“不需要。”

    众人:“……”

    相比于众人心下狐疑,谢明成同李准庚却是一直盯着顾文君。

    “世子……”谢明成正欲开口,另一边的顾文君却在下一刻消失在众人眼前。

    众人:“……”

    顾文君再次睁开眼时,头顶弯月如钩,一只干瘪的虫茧因从崖壁上蔓延开来的根根血管悬挂于空。

    蔓延在阴影中的山壁上,细微的爬行着异物,如活物一般根根如血管的爬上了一个又一个侍女的脊梁,穿胸而过。

    她们恍然不知,目光呆滞的低诵着百子梵文。

    顾文君瞥了一眼身后不敢靠近,只虚虚停留在距离她一指距离的‘血管’,那血管似有惧怕,不敢缠身。

    胸口微热,净白色的玉蝉放在衣襟中。

    她忽然想起当时在殿内,赫连幼清曾叮嘱她为以防万一,万不能将玉蝉离身。

    “少主这又是何必呢?强扭的瓜不甜,又何必强人所难?”

    顾文君抬起了眼,此时高台上,赫连幼清虚弱的被齐景行搀扶,而距离他们不远处则是已经摘下面具的宇文成康。

    宇文成康的面色并不好,大祭司以及僧侣的尸体倒在高台上,此刻他身边仅有谋士杜衡警惕的持着剑。

    高台之下被推着轮椅的纪祚笑容满面,身边围着内力深厚的武林高手,而刚才出声的正是他。

    纪祚的声音还在继续。

    “到底是咬人的狗不叫,早前本王就提醒过你,你这属下心思可不正,保不准早就被长公主收买了,你瞧,这不正如本王所料?”纪祚摇头叹道。“不过若实力够,强人所难也不是不行,若是条件允许,便是不甜的瓜,本王也相信以少主的能力也可以甘甜。”

    宇文成康沉声道:“你想要什么?”

    “痛快!”纪祚笑眯眯合上纸扇。“我这人向来不喜欢做亏本的买卖,便是少主手中的龙笛可否割爱?”

    宇文成康的脸彻底冷了下来。“只怕王爷有命想,没命享受。”

    “这么说,没得谈?”折扇在掌心敲了敲,纪祚扬眉。

    宇文成康拔出佩剑,纪祚笑着看向赫连幼清。“既是如此,三位都留下来罢。”他话音刚落,身边的人立时冲向受伤的宇文成康以及赫连幼清等人。

    而一直扶着赫连幼清的齐景行似早有准备,正要从怀中掏出弹丸制造烟尘趁乱遁走,却被纪祚身边的一人识破,交手之间,齐景行为护住赫连幼清被一剑击中左肩,鲜血顿如泉涌,齐景行一时不敌,踉跄倒退。而对方乘胜追击眼看就要对齐景行一剑封喉,却是这时杀出一名白衣道人加入战局,站在纪祚身边的少女见状,五指如钩掏向白衣道人后心。

    谢明成等人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苏醒。

    惊惧的双眼还残留着割喉时的心有余悸,来不及品味便瞧见遇袭的赫连幼清,当即杀了过去。

    齐景行见有人帮忙,同赫连幼清低声道了句‘得罪’便抱起对方奔向后方。

    昏暗的隧道内,齐景行狼狈的抱着赫连幼清,穿过石林,最终待看清身后并无人追寻,这才放下心来。

    “殿下可有伤到?”齐景行面白如纸的将赫连幼清放下,他来不及擦拭肩头的伤口,而是低声询问赫连幼清状况几何。

    因刚刚逃的匆忙,赫连幼清衣衫有些凌乱,她抚了抚云鬓,才稍稍站定,她垂下眼,全不知望着她的男人目光热烈,犹如一团炙火。

    赫连幼清掀起了眼帘,眸光清亮如墨色渲染,粼粼水光道不尽万种风情,可偏这风情之中滚着寒光,叫人不敢直视。

    “劳烦少主挂心,本宫无碍。”

    齐景行疑惑的看向赫连幼清。“少主?”他起初还不解,稍顷面色微变,忙单膝跪地。“殿下。臣,当初是万不得已加入冥教,对于殿下,臣绝无二心。”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发抖。

    赫连幼清轻轻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很轻,轻的让人心头都跟着发颤。

    齐景行垂首,整个人僵硬的,那摸样像是恨不得跪地不起,直到他的下颚被赫连幼清捏住,强硬的抬起。

    “宇文成康,本宫在你眼里,莫不是个傻子吗?”她轻轻的笑着。

    他望着她的眼,倒映出自己从惊愕慢慢转变的脸。

    赫连幼清松开了手,她退后半步,漫不经心的拿起绢帕擦了擦手。

    ‘齐景行’低低的笑了起来。

    “殿下如何能是傻子?”他抬起了眼,撕掉了贴服在脸上的□□,露出原本一张俊美的面容来。“殿下莫要妄自菲薄。”

    “难为少主大费周折,让本宫看了一出好戏。”赫连幼清抬眼看向他。

    “这出好戏少了观众,未免有些可惜了。不过能让殿下抬爱,便不是好戏,于在下而言也是好的。”宇文成康站起拍了拍落在外衫上的尘土。“只是在下好奇殿下是如何识破的?”

    “与其说本宫如何识破,不如说少主是如何被暴露的。”赫连幼清扔掉了手中的绢帕。

    宇文成康瞥了一眼地上的绢帕,沉笑道:“这么说来,还出了细作?”

    “细不细作本宫不知,但少主想要坐稳位子,在本宫看来,还是颇为艰难。”赫连幼清笑着弯起了眼。

    宇文康成眸光森寒,他盯着赫连幼清。

    “殿下这是言外之意,还是蓄谋已久?”

    “便是蓄谋已久,想必少主细想也能明白,命不久矣这四个字。”

    宇文成康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朗声笑道:“恕在下愚昧,不知命不久矣,还望殿下告知。”他说着上前一步,紧紧握住赫连幼清手腕。

    赫连幼清掀起眼帘。

    她目光平淡,姿容昳丽的令人心神驰往。“少主心知肚明,又何必明知故问?”

    宇文成康慢慢的凑上前,似是在观察对方的神情,他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女人,试探的目光中翻涌的热切几近嗜人,眼底更是漾起一道凶狠的赤红。“好一句明知故问,在下虽愚昧,但也知,你赫连幼清本该是我的!”

    他说着就要揽住赫连幼清腰身,霎时一道劲风袭来,宇文成康当即变了脸色忙翻身后退,待去看向赫连幼清时,对方已被一人揽住。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顾文君抬手戳了戳赫连幼清的脸颊。

    被戳着脸的长公主拍掉对方的手,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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