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里,裴崇道和绮儿都没回去,几人轮换着来,保证玄英身边有一或二个人看护。他们不敢马虎,除了布局外,还要再筛选出一批可靠得用的人去办事。

    确定那个叛徒是否泄露更多坊内机密也是当务之急,绿绣也亲自去了一趟大理寺,给九号布置任务,其余几人见着暂时无事,便在玄英房中谈论起来。

    “其实我们都是猜测而已,并不能真的给她定罪,而且想要抓到她实在有些困难,说不定还会和魏王的人正面碰上。”裴崇道看着一直发热的玄英,又将衾被给她按好。

    “魏王那边呢,我已经传信给阿耶,让他最近借着职务之便,再与李相国商量一下,最好能借着之前窈娘与乔知之的事儿再给他安个罪名,也可以找人在民间说书,宣传一下他们的几个人之间的故事。”绮儿撑着脑袋喝茶,即使旁边摆着些可口的点心,如今也没胃口。

    绿绕和绿缨面面相觑,她们并不清楚窈娘和乔知之之间具体的感情纠葛,可也知道其中必然有隐情,因为窈娘并不是一个冲动到会自尽的人,又一坊的人,绝不会轻易舍弃自己的命。

    但是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哪怕拿着死人的事做文章有些不地道,可那又怎样,难道她们不说,坊间就真的没有人传吗?从窈娘的名声开始显露到现在,已经有多少流言蜚语和香艳传奇,起码她们出马可以稍微控制一下局势。

    “爱情故事是百姓们最爱看的,才子佳人、强取豪夺,阶级的碰撞,身份的差距,特别是武承嗣的特殊身份。”绮儿其实看得话本并不多,大部分还是和玄英去茶馆吃点心时听来的。

    “爱情就这么让人昏头转向吗?”绿缨不解。

    绿绕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那人的叛离,未必不与爱情有关。”

    “何出此言呢?”

    “先前女冠与我们开玩笑提过,说那人像是谈恋爱了。”绿绕有些自责,如果早些发现那人的不对劲,那是不是可以严加防备,不至于让玄英受如此重伤。

    再有之前玄英去小瀛洲那次,她们就应该注意到,但当时虽然留心,可没想到叛徒离她们这么近。

    “恋爱,那……”裴崇道就要追问一二,就听身旁榻上的人传来一声低吟。

    “唔……”这么多天了,玄英终于有些意识,“水……”

    裴崇道就要起身,却被绮儿抢了先,她小心地用裁成条状的棉布沾了水,点在玄英的唇上。他只能看着,抬起的手又放下,虽然神色已经变得柔和,可眉眼间的沮丧还是被眼尖的绿绕给发现了。

    绿绕不露声色,她一直都知道玄英待裴崇道的特别,但她不确定裴崇道的反应,又担心玄英的脾性和对圣人命令的绝对服从,这样就算两人真的是两情相悦,最终的结局也一定是他们不想看到的。

    所以一直以来,她并没有点破,甚至几次故意试探让玄英起了逆反心理,后来不再提起也就不会让她有这方面的意识。

    陆玄英可以谈情说爱,但是又一坊的坊主,最好不要有多余的感情。

    其实绿绕也很纠结,她一方面以玄英为重,希望玄英收获属于自己的感情和快乐,但是同时她又太了解玄英,知道如果真的有一天,那么开始就是结束。

    先前裴崇道拒绝得太明显,那玄英也就不会因此而伤神,可是如今的裴崇道,她也看不透他,不知道他会如何选择。

    也就在这思量间,玄英醒了过来。

    “你们,都在啊,绿绣呢?”玄英看向几人,发现最小的绿绣不在。

    “她出去办事了,你放心,一切都如常。”绿绕蹲下身,看着她沉静的眼眸,玄英也安心了。

    “好,我放心,你们也,我没事。”玄英尽力宽慰他们,以弥补自己昏迷不醒带来的不安。

    几人对视,都默契的没有提别的事,正要岔开话题,就见玄英笑了,只是因为太过虚弱,这笑也有几分勉强。

    “看来你们也知道了,叛徒。”

    “难道坊、方才你说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叛徒是谁了?”绿缨差点喊漏嘴,只能强行圆回来。

    玄英点头有些费力,就眨眨眼示意。

    “好吧,到底还是女冠,是我们太大意了。”

    “不,我也是,之前才相通,来不及。”玄英说话还是断断续续,可是这么重的伤能恢复如此,实在惊人,众人也不能奢求更多。

    “你好好休息,既然你醒了,那很多药也能用了,之前不明情况,我们实在不敢用猛药。”玄英醒了,绿绕的笑也不仅浮于表面,整个人的气场也更柔和了。

    其余几人退出去,但也没走远,以防绿绕要人帮忙。

    只有裴崇道听了绿绕的话有些在意,问绿缨:“你们的猛药是什么,为什么先前用不了,你们之前可不是和我们这么讲的。”

    绮儿一听,也想起来刚来时绿绕她们的意思,也附和起来,抓着绿缨不放。绿缨也招架不住这二位,可刚才差点说漏嘴,如今便什么也不肯透露了,只说“你们问绿绕去”。

    因为男女身份有别,除了裴崇道以外,几人都被绿绕叫进去帮忙,连才回来的绿绣也是。裴崇道见她们忙得无法顾及自己,便在门口发起呆来。

    其实这段时间内,他都在思考,绿绕她们的反应和对玄英受伤一事保密如此严,加上武承嗣再怎么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手段去残害一个普通的女冠。

    她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

    圣人的格外偏宠,连擅闯宫内都能当作没有发生,先前崇佛抑道看似打压,可实际除了饱受流言外并没有伤害到她,甚至圣人还特地赐住宅安抚。

    难道仅仅是因为她的玄法精妙吗?

    可是他想想又不愿深究了,不仅因为玄英待他如知己,更是想到了这几天她的脆弱与苍白。

    小小一张脸上都是汗水,若非昏迷不醒,恐怕眉头会一直皱着不放松,脸色呈现不健康的白,明明就这样躺在那里,却觉得她隔着那么远,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了。而为她擦汗时,也不可避免会触碰到她的脸,时而滚烫炙热,时而冰凉似雪,却都是那样柔软娇嫩,比最娇贵的牡丹都要娇弱。

    这是他第一次碰到小娘子的脸,俏俏永远戴着假面,永远那样神秘,明明应该是与他最亲密的人,可也总是觉得她那么远。

    那么远,和玄英给他的感觉很像。

    而且,他们也很久没有见面了。似乎自己的生活中,出现得更多的人是陆玄英,若非那颗珠子一直留着,恐怕连俏罗刹是否存在他都会怀疑。

    他的俏俏在哪里?

    曾经他无比笃信,不论俏罗刹是否戴着假面,他都能一眼认出来,可是事实好像没有那么乐观。起码在俏俏离开后那么久的日子里,他都没有在神都的坊间看见过一个与她相似的人。

    最近在玉清观待着,空气中处处都是玄英的味道,与俏罗刹那样不同。好像不知不觉间,她就带着他游览了大半,起码他可以活动的区域内,走两步就能想起与玄英的回忆。

    书房赏画,院中观花,亭中饮酒,案边观棋……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第一次见她的地方,他隔着花丛,隔着窗户,薄纱后的她正在午睡,哪怕是睡中,都放不下紧皱的眉头,可见她平日里有多少烦心事。

    他低头看去,脚边的花改种成了牡丹,明明之前是芍药。

    鬼使神差之下,他摘了一朵,这牡丹实在是美艳,却远不及她曾在观前从头上摘下送他的那朵。

    院中四时花同开,不辨时节,他此刻身在此处,也忘了日子。

    “裴郎君,裴郎君,你在这儿啊,女冠请你过去。”绿缨见裴崇道在院中赏花,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玄英的吩咐更要紧。

    “九娘有说什么事吗?”

    韦宅。

    “七娘,李家那边怎么说呀,武承嗣最近频繁接触朝臣,如果咱们不加把劲儿,恐怕会被他给抢了先机。”韦元明脸色难看,一想到他好言好语上门去却被那样赶出来,心中愤愤。

    “郎君莫急,让他去好了,毕竟李家才是正统,他们武氏一族再怎么闹,天下也不可能就此改姓,支持李唐的大臣还是很多的。再说他和谁联手不好,非要和那个来俊臣。一个个都是莽夫糙人,拿治国当玩笑,圣人怎么可能把帝位传给他?”韦李氏不屑地笑笑,她作为陇西李氏,底气十足,哪怕李氏并不都支持李唐,可也绝对不会容许武承嗣染指帝位。

    她唯一担心的其实是皇嗣武轮,庐陵王的同胞兄弟。

    “那个武轮就是个胆小鬼,根本不值得一提,虽然说庐陵王也挺惧内,可总比武轮好。”韦元明深知韦香儿死死拿捏了李显,所以仅凭这个他都得让李显东山再起,这样韦家也可以跟着后面荫子封妻。

    “你别小看任何人,万一他只是韬光养晦呢?而且像他这么乖乖听话的人,若有几个想弄权的大臣,可不得支持他上位吗?”韦李氏斜睨了韦元明一眼。

    韦元明听了妻子的话,也顿悟,不觉感到棘手起来,搓手问道:“娘子英明,那七娘可有什么好法子?咱们也好早做打算。”

    “急什么,咱们还是先蛰伏着,毕竟又一坊竖在前面,先利用武承嗣和他们斗,坐收渔翁之利。你看圣人如今精神还挺好,还没那么快立太子呢!”

    “娘子说得是,谨遵娘子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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