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窈娘正在收集花瓣上的露水,却感觉背后有人窥探自己,可转身却毫无异动。以她的敏感程度,自认为绝对不可能感觉错。

    心中纠结不已,却不能表露出来,这府里有太多秘密,她需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能落入敌人的圈套中。

    回了房,武承嗣还没有起来,窈娘将采集到的露水放入玉瓶中贮存。其实,她也不知道这要用来作什么,反正这世道女子本也没有多少玩乐的东西,不过随波逐流,让人觉得她有事情可做,还是娴雅逸事。

    就这么想着,她发起了呆,直到武承嗣起身从后面圈住她,才让她一惊,差点呼出声。

    “别怕,是我,发什么呆呢?”武承嗣基本可以说是夜夜都宿在此处,哪怕有事外出回不来,也会托人给她带个口信。一时间,整个魏王府的目光都聚集在窈娘这儿,偏偏她一副纯然天真的娇娇模样,哪怕有时犯了些小错误,也让人不忍心苛责,或者说是忍了恶心也不能表露出不满。

    谁让她如今是魏王的宠儿呢?

    人人都羡慕窈娘的好运气,在乔府就被乔知之捧在手心,府中下人也拿她当家中女主人对待。哪怕被逼着进了魏王府,也不像人们先前所想,没多久就会被武承嗣厌弃,反而越来越得宠,隐隐有超越武承嗣发妻的程度。

    这样的宠爱太过,实在是不真实,起码不应该发生在武承嗣这种好色之徒身上。

    思绪在脑海中翻转了许久,刚想说话,却被他打断:“你这几日总是这么早起,就为了这点儿晨露?既然你想要,又何必亲自动手,我命人帮你……”

    白嫩的小手捂住了他的嘴,窈娘瞪着那双圆圆的小鹿眼,嗲嗲地说:“可是,我想亲自做,若是别的让人代劳也无妨,可我想为你亲手做点什么。”

    “你要做什么呢?”武承嗣眼睛一亮,有些惊喜。

    “不知道,没想好,而且,我都没做出来,告诉你多没意思。我成日里本来也没有什么要紧事要做,只能这样,唉,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吧!”她说话做事都像在撒娇一样,偏偏这张脸自带了一种娇憨感,让人不会觉得无礼,也不会愿意苛责她。

    “好好好,听你的,我的小窈娘。”他有些情动,想要抱着她就这么来,却被软绵绵的小手推拒着,诉说着她昨夜的辛苦。无奈,武承嗣只能亲了又亲,然后命人备水。

    窈娘低垂着头,眼中空洞,毫无生气,似乎是认命了。

    她可以拒绝白日的欢好,却无法拒绝武承嗣退让后的要求。她知道对方的底线和忍耐程度在哪里,一旦越过了临界线,恐怕遭殃的还是她与乔府。

    认了,不认又能怎么样,大不了动手帮他解决。

    闭上眼,她靠向身后那个宽阔的怀抱,假装抱住自己的是乔知之,是她的乔郎。

    午后,哄睡了窈娘,武承嗣也到了和来俊臣约定好的地方。

    依旧是那郊外的破落地,只是今天来的不仅是来俊臣,还有一个戴着帷幔的女人。

    “你们两个怎么混在一起了?”武承嗣挑眉,有些意外,语气不自觉地有些冲。

    来俊臣倒是没觉得怎么样,在他看来武承嗣就是这个臭脾气,可那女人躲在帷帽下的眼中却流露出了一丝激动。

    “大王怎么来得这么迟,是被你府上的小娘子绊住了脚不成?”来俊臣怪笑一声,惹得两人都看他好几眼,更让那女人心中咒骂了无数遍。

    “没有,她在睡午觉,我是坐车来的。”这个“她”指的是何人不言而喻。

    来俊臣像没见过武承嗣一样,来来回回打量了他许久,就差没伸手拽拽他的脸,看是不是有人冒名顶替:“喂,大王,不是吧,你难道真的爱上那个窈娘了?就这短短一个月,你的变化也太大了。”

    “不可能!你不要胡说八道!”女人终于忍不住爆发,冲来俊臣怒吼。

    “呦呵,这儿有你个臭婆娘什么事儿,成天都是戴个帷帽还蒙面,是不是怕长得太吓人啊!那窈娘我可是见过,说话娇滴滴的,行为举止也比你这泼妇好多了。”来俊臣早就看她不爽,逮着机会可不得刺一刺嘛!

    “你!”女人气急,要不是武承嗣再三叮嘱她不能暴露身份,她真想和来俊臣打一架。

    “好了,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去外面守着,没我的吩咐不许进来,目无尊卑。”武承嗣一发话,两人都不再说什么,那女人更是又难过又生气,却不敢质疑什么。

    “怎么样,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就等你的计划,到现在了都不肯告诉我吗?”来俊臣有些不悦,却不敢得罪狠了他。

    “你也知道那女人不好对付,她的身份你我都很清楚,为了防止不必要的泄密,我暂时还不能说,而且,计划随时会有变动,你只需要三日后在西门等着。”武承嗣显然不愿多聊。

    来俊臣皱眉,觉得他是在怀疑自己,不由得高声道:“魏王,你是怀疑我还是觉得你不如她?”

    “嗤,你想想看你之前做的事,《罗织经》暴露,索元礼都赔进去了,裴崇道和狄仁杰他们都被放出来,还要我多说什么?”他压着火气,本来因为窈娘而愉悦的心情都被破坏了。

    “你们这些人,各个都不如她,各个都被她算计进去了,你觉得我还敢在实施计划前把所有都告诉你?”武承嗣继续补充,说的话也实在是不动听。

    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却因为共同的目标而聚首,实则心里都不服气的很,有心要踩对方几脚。

    来俊臣阴沉着脸,过了会儿才奸笑道:“武承嗣啊,我与她早就积怨,可你是为了什么呢?是求而不得还是因爱生恨?我怎么听说那茶楼里的巧儿还有你的新宠窈娘,都与那女人有点像?”

    此话一出,直点了武承嗣心底的火,他咬牙忍了又忍,才从嗓子里憋出一句:“陈年旧事,不足挂齿。”

    说罢,他起身就想离去,没想到被来俊臣抓住了袖子。

    “大王,承认了又何妨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想不到您是如此恋旧之人。”

    “我都说了,没有的事,你放手!”他想要甩开却不能,正要动手,就听门外有三声哨响。

    “外头怎么了?”来俊臣放开他,走到门边询问。

    外头传来那女子压低了声音:“似乎有人骑马往这里来了。”

    如此,武承嗣便与来俊臣分道回去。

    路上,他问那女子:“你撒谎了吧,外面根本就没有什么人,为什么?”

    “属下,属下是听见来俊臣纠缠不清,所以才……”

    武承嗣有些不悦,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擅作主张,可是因为她还算有用,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又疑心她听到了不该听的,一番警告下,女人有些慌乱,直言自己除了最后两句并没有听到什么。

    即使如此,武承嗣还是有些不信,也对她有了些防备。他心里只觉得有些累,盟友不太靠谱,下属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要做的事又太大,实在没有很多可以信任托付的人选。若非,若非家中还有窈娘为伴,这日子里恐怕是见不到一点色彩。

    想到窈娘,他眉眼舒展开,脸上带有明显的笑意,即使他容貌并不出色,甚至可以说是太过方正威严,却因为这个笑而显得有人情味,更让一边的女子看痴了。

    “等过会儿回去,你自行离开,不允许在府中露面。”他瞥了女人一眼,闭上眼不再说话。

    “是,属下遵命。”她知武承嗣是想到了家中娇娘,心中有些恨意,又嫉妒起窈娘来,帷帽下的神色莫辨,几度想要说什么又没有开口。

    武承嗣也不是毫无感觉,可他从不在乎下属心里究竟怎么样,只要听话、好用就行,如果一个个关心过去,怕是早就得累死。他的野心很大,一直想要的就是最上面的那个位置,根本不满于“魏王”之称。

    他培养她这些年,如果她不能有所回报,那他也不会让她苟活于世。而且,如果这个女人违背他的命令做了什么小动作,他不介意趁早解除威胁,毕竟放出去的狗,要是认了新主子,那只能除掉了。

    “好了,前面就到了,等下车夫会绕到马房,你到时候离开。”武承嗣心里估算着路程,又撩开帘子一角,已经迫不及待回府去看窈娘,盘算着如果她醒了就带她出门玩耍。

    结果久等不到女人的回应,武承嗣不满地看去,头一次觉得让她遮掩身份的帷帽是那么碍眼,正要命她将帷帽取下,就听:

    “主人,属下,属下有要事汇报。”女人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可直到这一刻也能感觉到她语气中的犹豫和悔意。

    他有些好奇,因为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往常有什么事她都是非常积极,他也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情意,可他看不上她,自然也不想要这份情。不过,合理利用她的感情让她为自己做事,非常有效。

    “你快点说,进了府我还有别的事儿。”虽然好奇,可想来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问题,这种小娘子嘛,都是这样麻烦又矫情。

    女人看他即使如此也不愿多看自己两眼,还是一直盯着外面,归心似箭的模样,彻底把心一横,也不再后悔和犹豫,道:“主人,您府上那个叫窈娘的,是又一坊的‘影’。”

    武承嗣惊愕地回头,失手打了马车内常备的茶碗,声音也有些变音: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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