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顾长璃刚从静笃崖上练完功下来,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清茶,就看到桃夭一脸焦急地等在空山云居外的小径上。

    顾长璃抬手撤去结界,桃夭一路小跑进空山云居。

    “急急忙忙的,发生了什么事?”顾长璃看着跑过来的桃夭问道。

    “师尊,师尊,您快去看看,不知哪儿来的一个叫杏花宗的仙门,说是来凌虚门求药,这会儿正在执药堂闹着呢。”桃夭语速飞快地说道。

    顾长璃在脑中寻找着这个杏花宗,原著中好像并没有提到有这样一个仙门。

    “所求何药,连翘长老呢?”顾长璃继续问道。

    既然连翘没有让人来报,想来应该不是什么棘手之事,桃夭刚进凌虚门不久,小孩看到一点争执难免会惊慌失措,也实属正常。

    “连翘长老正在同他们交谈,可对方……就是个泼皮无赖……”

    “既是仙宗人,怎么会是泼皮无赖?”顾长璃好奇。

    桃夭气地直跺脚:“那个名叫杏仁的人,他就是个无赖,一来就说来贵宗求一味名叫破仙壁的药,他那态度,极为傲慢无礼,根本没把连翘长老放在眼里,他哪是来求药,分明是来抢药的!而且,凌虚门根本就没有“破仙壁”这一味药。”

    听到“杏仁”两字,顾长璃脑子里才忽然想起来,原著中好像确实有这个人,只因名字太过特别,就记住了,方才只觉得熟悉,并没有想到原来是杏花宗的人,而且此人好像还是杏花宗下一任宗主的继任人。

    杏花宗在仙盟中的地位,也只比凌虚门高那么一点点,如今连他们都要来踩凌虚门一脚了吗?!

    “破仙壁”是极品仙丹,只有仙盟为首的那几家仙宗才有,杏花宗明晃晃地拿破仙壁来找凌虚门,明摆着就是来搞事儿的。

    “走,去看看。”顾长璃说着便和桃夭一起来到执药堂,但没进正厅,只同桃夭进了边上的隔间。

    “连长老,我们千里迢迢诚心诚意来贵宗拜访求药,而且随礼已都悉数奉上,怎得还一再推辞?是嫌随礼太过廉价粗鄙吗……哎,也难怪,凌虚门乃富庶仙门,怎么会瞧得上我们杏花宗这种小门小派的东西呢……”杏仁狭长的双眼露出些许无奈。

    桃夭听得就来气,嘀咕道:“师尊,你瞧他阴阳怪气的口气,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顾长璃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泼皮无赖,上辈子见得多了,她抬手一挥,隔间的情况便看得一清二楚。

    果然是杏花宗,好好一男子,穿得如此……花枝招展。

    顾长璃脑海中竟不自觉地浮现出“人妖”两字……这位杏仁长得四分魅惑、三分阴气、两分俊秀,还有一分邪气。

    “破仙壁乃极品仙丹,仙盟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等灵药,杏仁少主自然要向其华山去求药,华言尊者心慈仁善,看杏仁少主一片诚心,想必也不会为难了少主。”

    连翘有的是耐心,这些年应对仙盟中各式各样的来访者,甚至都已经总结出一套经验说辞了。

    杏仁收起手中的杏花扇:“我可是听说有人在凌虚门亲眼见过“破仙壁”呢,不然,小侄怎敢冒昧打扰,哎……老宗主危在旦夕,我也是没办法啊……杏花宗地位低微,怕是连其华山的山门都进不去……连长老何苦取笑在下呢……”

    果然是个厉害的,顾长璃在心中说道。

    “道听途说之言,杏仁少主何以信得,凌虚门当真没有破仙壁。不知杏仁少主是听何人说起,又是何人亲眼所见?”连翘反问道。

    周围的弟子脸上都有些诧异,今天的连翘长老好像有点不一样!以前连长老好像从没这般硬气回击过,都是拿各种灵丹妙药息事宁人,实在是有些憋屈,但弟子们心里也都清楚为何这样,还不是为了他们这群“饭桶”么……哎……

    “呵~~恕小至无可奉告,我可是答应了他要信守承诺的。你们无非就是想拖延时间,杏花宗诚心诚意来求药,你们收了礼,却不给药,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是觉得我们杏花宗好欺负不成?!”

    杏仁说着脸色阴沉下来。

    顾长璃摇了摇头,抢药不成就倒打一耙,真是太不要脸了!!

    “杏仁贤侄此言差矣,”顾长璃从门口走进,“凌虚门向来磊落,你带来的礼还在眼前,怎么能说我们收了礼。众所周知,破仙壁此等仙品丹药只有其华山、日沉阁、万壑谷这样的大仙宗才有,我已经派了弟子前往其华山,即便进不了山门,也好歹将杏花宗所求灵药之事告知一二,作为仙盟首座,华言尊者怜爱众生,定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杏叶仙尊病入膏肓的。”

    杏仁听完顾长璃的话,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绿好不热闹。

    这次来凌虚门,本就是借着破仙壁来闹一闹,顺便捞些好处回去,以前其他仙门来,哪个不是一堆堆的宝物拿走的,没成想,自己这次不仅碰了壁,凌虚门还真将破仙壁的事当了真,要真闹到仙盟首座华言尊者跟前,杏花宗也不好收场。

    “顾掌门,这……何必劳烦华言尊者,方才是小侄无礼了。”杏仁起身给顾长璃行了个礼。

    “仙盟各派本该同气连枝,凌虚门虽位微言轻,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贵宗宗主性命垂危,凌虚门也无坐视不理的道理,杏仁贤侄如不嫌弃,可随连翘长老去聚丹阁,若有瞧得上的,拿去即可。”顾长璃说道。

    打一巴掌给颗糖,也算是给他个台阶下。

    杏仁也不再纠缠,给你台阶你不下,若当真动起手来,虽不会有性命危险,但打废打残也不一定。

    杏仁一行人虽连翘长老走后,顾长璃顺道又去看了看凤至,还在昏睡,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看到凤至虚弱的模样,顾长璃心中反倒轻松了不少,比起实力强悍、性格乖张的妖王,她还更喜欢看病怏怏毫无攻击力的小傻子。

    一连过了十几日的修养,凤至方能下地走路,这次遭遇后,他比之前看起来更加呆木了,有时候坐在一边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天,吃的也很少。

    连翘每天都会亲自给他把脉问诊,记录身体情况,也用了很多有助灵识修补的灵药,但好像都不起作用。

    待到他身体无恙,连翘就安排了一位十来岁的小药童照顾并带他做一些简单的活。

    “师父说,你不叫疯子,而是叫凤至,”三七将一株地灵子递给凤至,“你比我大,我就叫你凤哥哥吧。”

    凤至看着嘟嘟冒烟的药炉发呆,又转过头看看三七。

    “仙女姐姐在哪里?”

    凤至的声音很轻,甚至药罐子煮沸的声音都比他响。

    但三七还是听到了,这是他们在一起的五天内,凤至第一次跟他说话。

    “仙女姐姐吗?”三七好像来了性子,“我们凌虚门有好多仙女姐姐的,我最喜欢如卿姐姐,她会给我们变好多术法。”

    凤至貌似没多大兴趣,转头又盯着炉子,眼睛一眨不眨。

    三七似乎也习惯了凤至的沉默,一个人自说自话,忙里忙外。

    次日下午,三七慌里慌张地跑来找连翘,神色焦急。

    “师父,师父,凤哥哥不见了!”

    连翘刚从练功房出来,就与三七撞了个满怀。

    “什么不见了?”连翘问道。

    三七上气不接下气,回道:“是凤至哥哥,不见了……”

    连翘半信半疑,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不见。

    “都找过了?”

    三七用力地点点头:“早晨一同用过早饭后,我便带他去药圃认药,可是后来他就不见了……”

    连翘皱了眉,药圃入口是设有禁制的,只有拿到通行令才可正常进出,因为药圃中培育着许多极其珍惜名贵的灵药。

    凤至没有通行令,不可能独自离开药圃。

    于是,连翘同三七一起,又来到了药圃寻找。

    药圃面积非常大,奇花异草繁茂,凤至躲在哪个角落也说不准。

    寻了近一个时辰后,连翘终于确定,凤至或许真的凭空消失了。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翘密语传音给顾长璃,让顾长璃马上来药圃一探究竟。

    连翘担心的不是凤至会不会凭空消失,而是是谁让凤至消失的!

    她将自己的担心合盘说与顾长璃,又检查了一遍入口禁制,顾长璃了解到始末原为后,并未立马惊动派中上下。

    这些天来,系统也不见来打扰,不知是否是因为“发育不良”的缘故,期间几次呼叫都未见回应,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凤至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然警报早就响了。

    顾长璃和连翘一并来到明议堂,舒离风和宋修去了弈剑门不在门中,便叫了颜如卿过来,之前发现的几次异常和疑惑,顾长璃都未告诉任何人,在凌虚门发生的事,她只想暗中再确认一下,不想打草惊蛇。

    现在人在眼皮子底下不见了,事情就比较严重了。

    “什么?!凌虚们内有外人混入?”颜如卿惊呼。

    “还未确认,暂时先别惊动派中弟子,暗中提防。如卿,放出你的影蝶符,一有动向即刻来报。”顾长璃对颜如卿说道。

    “至于凤至……”顾长璃话还未说完便被殿外的声音打断了。

    “师尊,师尊……快回空山云居看看,凤至他进了空山云居……”林月照急忙来报。

    这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空山云居设有结界,没有顾长璃的准许,就连舒离风也不可能轻易进入,他是怎么进去的?

    “就在那儿!”林月照往斜上方一指,那是静笃崖方向,整座崖壁斜插入地面,险峻异常。

    只见凤至坐在崖壁边缘,情绪有些失常。

    忽然,凤至身形一闪,从崖壁上消失了。

    正当众人惊讶之时,颜如卿大呼:“掌门师姐,看,他在那儿!”

    那是云居廊下!

    这是……空间遁!

    顾长璃大为震惊,他怎么会空间遁,这功法,她也只是刚入门,而看凤至这情形,完全娴熟自如。

    随即,顾长璃对颜如卿、连翘及月照三人说道:“此事暂且保密,你们先回去吧,我有办法。”

    颜如卿三人走后,顾长璃依旧站在原地,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凤至使用了五六次空间遁,他神色紧张,时不时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顾长璃踏入结界内,翻手结印,加固了结界。

    对空间遁,结界禁制其实都没有多大作用,或许这就是凤至能轻易进出药圃的原因,这么说来,上次温泉边触及的那丝诡异的气息,会不会也是他?

    想到这,顾长璃心中多了一丝提防。

    意识到有人接近,凤至如炸毛的狮子般回身盯着来人,待看清来人后,又耷拉下脑袋,像只可怜的小狗。

    “你在等我?”顾长璃看着凤至可怜巴巴的样子说道。

    凤至不敢看顾长璃的眼睛,垂着脑袋看自己的脚尖,肩膀微微颤动。

    “你……你哭了?”

    顾长璃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大男人哭得如此梨花带雨?

    “你别哭呀~~”顾长璃有些笨拙地安慰道,“你是丢了什么东西吗?我可以帮你。”

    终于,凤至哭红着眼抬起头来,像极了一只受委屈的小奶狗。

    顾长璃掏出帕子递给凤至,帕上绣了一朵海棠,凤至想接又不敢接,无奈,顾长璃只好帮他擦了两颊的泪。

    “我……我魂丢这儿了……”凤至抽泣着说道。

    顾长璃:“……”

    这是啥意思?

    灵识有缺的脑回路都这么神奇的吗?

    “魂……丢这儿?”顾长璃反问道。

    凤至一本正经地点头:“嗯~~可我抓不到他。”

    顾长璃看着凤至,这眼神、表情,看着也不像是装的出来的,哎,就当是有那么回事吧,于是顾长璃顺水推舟,继续往下问。

    “他在哪儿?”

    凤至伸手朝静笃崖顶一指:“在那儿。”

    顾长璃顺着凤至手指的方向看去,崖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他……他在挑衅我!”凤至心急道。

    顾长璃看着崖顶,寻思了一瞬,继而双眼银光一闪,再看过去,一个形似凤至的虚影果真站在静笃崖上,一脸坏笑地看着他们。

    “他很快?”顾长璃问凤至。

    “嗯!”凤至焦急,“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原来如此。

    一方知道另一方所想,一个追一个逃,就像镜中的自己,又怎么抓的着呢。

    “要我帮你?”

    凤至听后眼睛发光,乖巧地点点头。

    乖巧小奶狗实在让人无法拒绝。

    “把手给我。”

    顾长璃伸出一只手,凤至看着眼前递过来的盈玉纤手,耳朵竟爬上了微红,他右手在自己袍子上擦了擦,慢慢覆在了顾长璃手上。

    顾长璃催动术法,崖上凤至的魂影瞬息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牵扯,魂影试图逃跑,奈何这股吸力实在太大,整个身体被拉伸至变形,没多久,魂影便没入了凤至眉心。

    凤至受不住力,险些往后摔倒,顾长璃顺手拉了一把。

    触及凤至手腕处,其脉象似乎跟先前不大一样了。

    “别动。”顾长璃说道。

    而后抬手覆至凤至额前探寻其灵识,果然,受损灵识已修补了大半,顾长璃不禁做出一个猜测——先前他灵识有缺并不是受外界侵蚀,而是自己丢魂所致?

    可也说不通啊,常人一般没有能力将自己的魂魄分离本体。

    而且……这灵识,还是残缺了一角。

    “仙女姐姐。”凤至说话的气息正好触及顾长璃手腕,顾长璃迅速缩回手。

    “你如今也是我凌虚门的弟子,应同其他弟子一样,叫我掌门。”顾长璃纠正道。

    凤至似乎有些不大情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无事,你便回执药堂去吧。”

    说完顾长璃便去了藏书室,她真的一点都不想跟他呆在一起,即便他现在只是七岁的神智,想到他将来可能会对凌虚门带来的灾难,就恨不得将他扔的越远越好。

    等顾长璃处理完事物准备回房歇息的时候,已是半夜,山风急急,树海沙沙,骤雨拍打着黑夜,像是在浅声吟唱。

    转角经过廊下,却看见凤至还站在那儿,半边衣襟都被雨水浸湿了。

    看见顾长璃朝他走过来,才转身回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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