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陌璇无法想象将她放在谢流风的立场上,她会怎么做。

    以一个下界生灵的视角看,对谢流风应当是感激的,因为她没有选择放弃,反而还以自己的前程为代价,为整个下界换来一丝生机。

    但以她自己的角度看……走到如今这一步,已经没有必要去计较太多是非对错,也计较不清了。

    “我已寻到合适的功法,短期内应当可以达到快速提升修为之效,若是要满足献祭的条件,至少要有多少修为?”她转而问。

    “元婴。”谢流风如实答道。

    她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人。

    陌璇虽说已经年近五十,但修者的年龄向来不能以常人的方式来计较,入道之后身体成长的速度也会放缓许多,她开始修炼的年龄早,此时看上去仍然像是个十七八的少女。

    明明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还只是个后辈的人,这么突如其来地要扛起一界的兴衰存亡。

    谢流风看她眼睫正以一种不自然的频率颤动着,比起寻常时候也沉默了许多,想了想终归还是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任由她自己绷着情绪。

    旁人的安慰最是容易把这根紧紧收紧的丝线削断,有时情绪排解一番后会变好变快乐,但有时只会把人支撑着情绪稳定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抽走,此外再无其他作用。

    如果可以的话,谢流风倒宁愿她发两句脾气,甚至歇斯底里地表达自己反抗的意愿,这样她反倒可以一狠心将这个坏人做到底。遵循自己先前的一切布置,将“谢流风”干干净净地摘出去。

    可是陌璇什么也没做,于是就让她狠不下心了一次又一次。

    这让她想起某次去拜访菩提门的前辈时,那位主持提到的一句话。

    其实年轻一辈,在见过许多牺牲、不平和痛苦之后,已经比他们想象得要更加勇敢,更加有担当了。

    陌璇阐述着自己的安排:“本来的打算是顺从……给我自己再留五十年时间,现在想来是不用了。”

    “之后,我会准备一段时间,闭关开始修炼那本功法,待初步入门后,我会出门游历,五十年时间,想必够我走过整个金丹期。”

    达到足可以去献祭自身的修为。

    按照原本的轨迹……凡人的一生最多不过百年,如今她既已走过五十年,那么再给自己留五十年便够了,此后多活的每一天,就当是从老天爷那里偷过来的。

    金丹期寿元足足有三百之多,元婴则有五百,陌璇的意思是,要在百岁前成就元婴,这话说的托大,可若是以特殊的功法为辅助,又不介意付出一部分代价的话,完全可行。

    “我原来也有准备功法,你想修炼你自己寻到的那本?”以防万一,谢流风还是再确定道。

    “嗯,我从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手里拿过来的,总归是适合我的。”陌璇猜,甚至那功法的效果,会远远超出其他的一切同类。

    其实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只是每每想到那负面作用的影响,总是忍不住犹豫再犹豫。

    但也到了该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看得出这对陌璇来说,这“拿来”的过程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谢流风依然心生疑虑,可也不愿意再主动去戳人痛处。

    不论如何,五十年的空暇留给陌璇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诚如她自己所剖白的那样——她心中有愧,也愿意相信陌璇自身的判断力,便没有再继续往深了追问。

    “那好,这五十年我就放手继续去做我的事,有任何情况记得联络我。”谢流风在储物袋里翻找一阵,突然发现因着总是没有这个需要,她压根没准备可以联络人的物件。

    此界常见的手段其实是传音法术,不过她待着的地方往往特殊,这类术法全然不起作用。

    还有一种更为稳定的方法,是单向传讯,需要被联络的那个人提供一样时常带在身边的随手物件,往里头封印一道术法即可。

    “这个这个,给你,记得收好。”谢流风取出一块玉佩,简单处理了之后拿给陌璇。

    这玉佩的样式……

    陌璇从储物袋里同样拿出一块玉佩。

    这是谢流云的那一块,二者应当是一同制好,除却上边留着的以作区别的花纹,基本上没有任何区别。

    “流云那块玉佩也在你这里啊,这是流云五岁的时候,爹和娘为我们准备的,所以平时我们还算带得多些。”谢流风满是怀念的语气叫陌璇回忆起了回溯盒里的场景。

    那里头似乎是提到过一句,谢流风的父母虽有入道的天赋,却没有长久走下去的资质和运势,而她到谢流云身边去之后,也没见他提过任何关于父母的事,只怕是……

    “那会儿你还小,后来,他们猜到我遇上了难处,所以才总是不愿意回家,同我说,‘小风不要太过为难自己,实在做不成什么事那就放一放好了,出窍期也不代表着全知全能’。”

    “再到后边,爹寿元尽了的那天,我在极北之地……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没有意识,不能醒来。

    “我回去后,流云狠狠发了一通脾气,娘却忽地意识到,是什么让我能够不顾亲人也要去做、却又做不成的。”

    “于是后来到她的时候,她提前留了封信给流云,叮嘱他不论如何不要怪我、不要对我有怨怼之情。而在写给我的那封信里,只写着让我要好好地活下去。”

    这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不会带给谢流风太多压力的期许。

    “还有,宣合颂那边,我知道你对他我行我素的作风不满,但到底有前因在,他心性有损,希望你能多容忍他几分。”谢流风想起这一点,忍不住叮嘱道,她可不想看见自己人窝里斗的场合。

    “他……当年若是没有选择不惜一切代价镇在那片极北冰原中,只怕现在此界已然生灵涂炭。”

    如今这样的局面,非谢流风一人之力所能够企及,总有一位又一位走在更前边的人在以自己的方式,将这里从危险不堪的边界线一点一点拉了回去。

    虽然每个人所能做出的贡献甚是微弱,但堆积下来,总算卓有成效。

    “不过,师父,各个宗门金丹以及元婴的前辈不肯出手……”是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陌璇忽地想起这么一个疑点,百思不得其解。

    元婴倒也没到称斤卖的大白菜地步,但一等宗门的金丹加起来也能有上千之数,要说这里头只能找到个位愿意出手的人,而且还是在颇有交情的后辈请求的情况下,陌璇不信。

    “金丹即是入道,这样的说法,你可曾听过?既然正式走了属于自己的道,那么受到……的注视更多一些,也是理所当然。”谢流风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另一只空着的手指了指上方的天空。

    一旦被注意到了异常的动向,那么为了防止此界生灵的反抗干扰到大局,说不准,这来自上边的惩罚和降下的灾难便会提前。

    这样的后果,不论是谁,也担当不起。

    所以,谢流风软硬兼施,什么手段也用上了,愣是拜访了一圈元婴期的大修士们,让他们在面对这样的事能保持沉默,至少不要太过积极主动地参与到其中。

    至于金丹期里头有个别“漏网之鱼”倒是没那么重要。

    直觉告诉陌璇,谢流风的安排理当不止这些,她在回溯盒里头看到的大多是片面的、谢流风想让她看见的画面,里头甚至掺杂了她过去的记忆,不过目前的所知,已经足够将整件事情发展的来龙去脉串连成一条完整的逻辑链。

    “那我先走了,得为闭关的事好好准备一番才是。”陌璇微微一躬身,自行离去。

    回到住处后,她取出一张压在房间暗格里头的纸条,这也是出自妲萤之手,上边没说什么,只是写了若是有意外的情况可以提前联络她。

    贸然打扰是不太好,但现如今她已然下定决心要提前开始修炼这部功法,向前辈咨询一下更为具体的注意事项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取用了材料,布置好了一道法阵,最后以灵力一笔一划绘就自己想要传达的消息,看着字形一阵扭曲变幻,直至最后融入水面消失不见。

    这似乎是一种能够跨界传达情报的法阵,而且实行起来也颇为方便,只需要她知晓目标的姓名和外貌就好。

    就是这联络一次委实要消耗掉不少材料,纵然她已经不是以往那般缺这少那的贫穷身家,但看到那单子还是得直呼一声肉疼。

    不过这样倒也极为方便,接下来,陌璇要做的事只有等待。

    妲萤教的这法子若是有效,在见到她传上去的消息后,便会给予她一定的反馈。

    窗外的夜幕不知何时悄然降临,陌璇看着外边的夜色,以灵力点燃桌案上的灯,摸出笔墨纸砚,开始认认真真地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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