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身上的病还需好好调养,就算是神仙来了也不可能一时片刻就好,不如踏踏实实在义庄待上几个月方为上上策。”

    重阳子在假山上停下了晃动的脚,有些为难的笑着。

    听着这话齐铭先不乐意了,待了这几天的功夫自家将军都已被灌不少迷魂汤了,若是再待上几个月怕是人的魂儿都留这里了。

    不等齐铭上前“觐见”,裘德安先把他支了出去。

    重阳子坐在假山上自上向下默默地看着他,突然提起顽劣般的嘴角拍了拍身边的石块。

    裘德安立刻应了小先生的指令三步并做两步迈上,挥手撩起衣摆跨坐在重阳子身边。

    重阳子身上一股清冷幽香传来,裘德安莫名觉得熟悉。

    大将军正襟危坐,不知从何处开始谈起,暂时忽略了身旁让自己脸红心跳的冷香。

    他看着悬在西边的太阳,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握住剑柄的时候,太阳应该也是悬在西边的。那天也是一个这样的下午,火伞高张,将军府的人无论男女老少皆是热汗岑岑。

    母亲从放着冰鉴的屋子里怒气汹汹的冲上将军府中的演武场。

    对着自己,母亲是满眼的的疼惜,抬手用衣袖沾着他额上的汗珠,从他手中小心翼翼拿过那把短剑,摔到父亲脚边。

    可怜裘父当时一阶正三品大武官在夫人的训斥之下不敢怒也不敢言。

    “阿晨自小体弱多病,你大热天的,趁我小憩一会儿的功夫,便偷偷带他出来晒着太阳万一中暑不说,还要让他在这无阴无凉地方拿这些破玩意儿!你是想害死你儿吗?”

    裘肃勇大将军汗流浃背,看着自家夫人命下人带裘德安去放着冰鉴的屋子里纳凉,待裘德安被领走后转身大声对自己呵斥道。

    诺诺道:“夫人莫气,阿晨出身我武官大家,底子定不会差,何况这么大年级也到练武的时候了,不会有事的。”

    裘肃勇一心讨好自家夫人,憨笑着抖机灵。

    “等练就一身好武艺,往后那便是咱儿子上阵杀敌光耀门楣呢,也是你我的福气不是。”

    将军夫人转头愤愤看向他,厉声嘲讽道:“裘将军丰功伟绩,声震四海,妾身自愧不如,配不上将军!妾身知道将军是嫌弃妾身肚子不争气,生不出给你武官裘家光宗耀祖的儿子!大不了我母子二人这就走人将军另娶便罢!妾身可不指望自己的儿子非要光耀门楣以称快自己的心意,只想着他身体康健万事顺遂便好!”

    裘肃勇一介武夫本身脑子就直,整日跟着他爹就只知道打打杀杀,从来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脑子里唯有的几句童子诗句都是当年开国公拿着棍子给揍进去的。

    面对妻子一连串的指责,半晌都憋不出一句全活话来,慌张磕绊道:

    “夫人这是什么话,我,我也真心希望阿晨能平平安安的,可,可若没有一技之长又何来万事无忧之说呀,你我二人合着这将军府又能护他到几时?”

    将军夫人听了这话不由声泪俱下,方才的气愤,对裘德安身体这些年来数不尽的担忧,再加上对儿子早晚要离开自己一人蹒跚独行的恐慌不安,使她一时之间心如刀割。

    “我能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阿晨自小身子虚弱,天天没精打采的跟丢了魂儿似的不说,还动不动就发热畏寒。我怎又不知早晚有一天你我护不住他,是要他自己独当一面的。可阿晨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安心放手啊。呜……阿晨这病是从我肚子里带出来的,是我,是母亲对不起他。”

    裘肃勇看到妻子在自己面前哭的如此哀痛心中亦是深深自责,连忙上前扶住她,细声安慰道:

    “夫人宽心,夫人暂且不必放手,且把阿晨留在身边就是。我亲自教阿晨,就在将军府内,孰轻孰重我自有分寸。天热,夫人且随我来入屋,听我与你慢慢道来……”

    大抵是出身武将世家裘德安确实耳力尚且不错缘故,或是演武场离着母亲放着冰鉴的小屋子不远的缘故,亦或是当时母亲当时怒火攻心没有控制住呵斥父亲音量的缘故。

    总之,当时双亲的对话裘德安一字不落的听进耳朵里去了。

    裘德安已经忘了当时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但只记得,隔天晨起后他跑到了演武场找到了自己的祖父让他教自己习武。读书功课也跟着祖父的多年好友宫中太傅一直学习,再苦再累都没有向自己的双亲抱怨过一句。

    也多亏了习武的缘故,裘德安的身子骨逐渐硬朗起来,虽还是如他祖父所说的虚了吧唧,但与同龄人的武义相比到是出类拔萃的。

    除了裘德安的亲近之人,无人能看出他是个自小体弱多病之人。

    裘德安有习武的天赋,这点是不可知否的,就连当朝的圣上都在年宴上称赞裘德安身手不凡实为可塑之才。

    裘德安舞勺之年,北部边境匈奴大举来犯,边境人民苦不堪言,朝廷上下一片焦灼。裘肃勇主动请缨前去平乱,那是裘德安在武场摸爬滚打数年来,第一次随父上战场。

    “啊——!”少年裘德安步履如飞穿过一连营帐,身边从前线受伤的将士们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小将军!小将军不好了!药品缺失,麻沸散不够用了,白芨仙鹤草也用完了,将士们的伤口流血不止,可不能轻易缝合呀!”随行医馆匆忙上前拦住了他。

    裘德安定了定脚步随后暴怒:“三天之前本应送到,怎今日才说!?”之后猛咳几声。

    “这,这,三日前是够用的,本以为很快送到,谁知道拖延到现在。”医师被这小少年的气势震慑住了,磕磕绊绊道。

    军中粮草医药乃是重中之重,有时拖欠半刻都会成为致命伤,从军多年的老人定不会把此当做“本以为”的借口。

    裘德安被这随行的医师气的七窍生烟,第一次出远门一路奔波,再是军中训练强身健体也架不住裘德安本身体弱,此番下来多多少少还是受了折腾,现下正强忍着咳嗽。

    这些天他也是看出来了,这个被太医院派来的医师,做事拖泥带水,为人骄傲自大,连上他带着的这一班子随军的医队都多多少少有点毛病。

    怕是太医院内部起了争执把他挤兑出来到前线受苦来了,药品拖延到达指不定也是里面那些宵小之辈搞的鬼。

    太医院那群太医院使的是非口舌他不想管,可是前线战士的安危怎可当儿戏!

    裘德安长年累月在祖父与父母的教导下,为人尽职尽责,虽不满父亲没有将他调到前线去一同对抗北狄,但既然被要求坐镇后方随时支援前线,他便义不容辞坚守阵地,如今他所管辖的区域内不可出现因一丝一毫的闪失而拖累了战事的人或事!

    在自己祖父开国公的教导下,裘德安常年以开国簪缨世家第三代嫡长子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决不允许自己的从军史上有任何瑕疵!

    而眼前这个唯唯诺诺的医师无疑成为了这位少年将军成就辉煌功绩的眼中钉,行军路上的绊脚石。

    “目前共有几位将士需要这药?”

    “近十个……”

    裘德安面色一沉咬着牙问他:“可有他法?”

    “有,有有!就是用,啊对,让将士们先喝点酒也能起一点作用,而后用烙铁烫合伤口,就是这样的话将士们会很受罪。”

    医师年近不惑之年,被眼前的小将军的阴沉脸色吓得血色尽失。

    若你三日前就告诉我,他们明明可以不受这罪的!裘德安心中嫌弃。

    “其他药品可还够用?”

    “也都撑不过这两三日了。”

    医师快哭出来了,本以为被按在后方的小少年是个少不更事好拿捏的,谁承想这么吓人。

    裘德安的脑子飞快转动着,思索着百无遗漏的最佳方案。

    父亲裘肃勇被授予兵权远在前线,战事分去了他太多精力,药品拖延未达之事万万不可让他再分出一份心。

    药品之事尚有蹊跷,周围的人未必都是可信,这边的大梁要由他一人挑起!

    “后方不过十里便是熔城,你加紧写一纸所需药材给我,齐铭,拿了医师的纸速速带人快马加鞭进城购药。”

    “是!”齐铭在一旁赶忙应下。

    医师匆忙找纸写字,匆忙慌张之下,太医院的水平写出了鳖爬的字迹。

    齐铭看的都直摇头,“啧”了一声接过转身出营帐调遣人马了。

    “受伤的将士便先用你出的法子治疗,带着你的医队迅速跟上治疗进度,将士们的伤不可一再拖延。”裘德安眉头紧蹙。

    还有什么?

    裘德安没有忍住咳了两声。

    对,药材,熔城并不是军方的药品储蓄库,城内医馆的药材绝对供应不上每天从战场退下来的数百名受伤战士的需要。

    究竟是谁在搞鬼?

    哪些人在做怪?

    目的究竟是什么?

    家中长辈可是在朝堂上得罪过何人?

    裘德安面颊阴沉,大脑飞速运转,在这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把可能想到的都想了一个遍。脚下不停,随着医师走进营帐来到一位受伤战士的身边。

    那战士看起来年龄稍长,在战场上被敌人从正面捅了一刀,鲜血直流,疼的满脸冷汗。

    裘德安默许了一旁医员们的治疗,看着他们喂了将士几口烈酒,准备烧红的铁烙摁住他要开始将伤口烫合。

    裘德安看的眉头直皱,忙蹲在他身边,帮着医员们紧紧按住他一边肩膀,牢牢攥紧他的手,安慰道:

    “大伯,你伤口太大失血过多,医员们必须立刻用烙铁将伤口烫合止血,药材马上送到,您再撑一下。”

    烙铁已至,眼前的将士疼的脸色煞白,挣扎了两下就没劲动弹了,痛苦地□□着跟裘德安有一句没一句的往外冒话,

    “小将军气度不凡,嘶——哈哈,定能成一番大事。嗯——俺来年要抱孙子了,要是他以后也能如小将军一般少年英才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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