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殿内,嘉恪长公主一派悠哉自得地坐着,看着怒气勃发的澹台璟涛又砸了一个碧玉镇纸,快活地又说了一遍:“怎么了,就这么不舍得一个太监?你不是说孤要什么就给什么吗?”

    澹台璟涛恼恨又难堪地看着嘉恪长公主:“你才回来不过月余,就勾搭上别人了吗!”

    嘉恪长公主讶异道:“皇上这话说的,好像孤是有夫之妇还去勾搭旁人似的。孤不是孀居的寡妇吗?”

    澹台璟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斥道:“旁人不清楚也就罢了,皇姐你心里不清楚你与朕——与朕!”

    嘉恪长公主调侃地看着他:“孤与你,怎么了呀?”

    澹台璟涛随手一挥,又是一片桌面上的名瓷落地。

    嘉恪长公主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笑得更欢:“说不出口吗?说都不敢说,还想怎么样呀?”

    澹台璟涛逼近嘉恪长公主,一把掐住她的脖颈,盯着她的双眼:“澹台银池,到底要朕如何做,你才能真心对朕?”

    嘉恪长公主被掐得双颊潮红,眸中激出泪来,说话都不利索了,却还是强撑着笑道:“简、简单啊……孤,要你宣告天下,孤要、当、皇、后!”

    澹台璟涛大吼:“你就是故意为难朕!你就是故意的!”他忽地甩手,嘉恪长公主被他掀得一倒,爬伏在椅上不停地咳喘。

    喘息了一阵渐渐平复,她又笑起来,浸染着讥讽之意:“大烨皇帝,不过如此。”

    嘉恪长公主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与发间的饰物,一派风华地向外走去。

    “澹台银池,”澹台璟涛的声音在她身后幽幽响起,“你最好明白,你的一身荣华,都系在朕的身上。”

    嘉恪长公主咯咯地笑起来,没回头地说道:“皇上那一颗无法满足的心,又系在谁身上呢?”

    澹台璟涛咬牙切齿:“你还知道!”

    “啊,可能是景妃吧,孤听说六宫之中她最得宠。”嘉恪长公主说完,轻笑着推门离开。

    昭华殿的殿门开了,嘉恪长公主风华万千地走了出来,伺候她的宫人们立即跟上。她一步步走下台阶向着陵渊而来,俯视着他的眼神带着得逞的笑意和仿佛不在意任何事的云淡风轻。

    陵渊一望即知。

    曾几何时,他也用这种眼神。

    那时候,他是想毁灭一切令他觉得难受的东西。

    而今嘉恪长公主这眼神,她也想毁了什么吗?

    “陵督公,”嘉恪长公主在他身边停下,关切地看着他,“跪了这么许久,腰酸腿软罢?不如用一些孤带来的伤药?”

    陵渊抬眼向她看去,一眼看见她脖颈上被掐过的手指印痕。

    嘉恪长公主知道他看见了,也没有避讳的意思,笑道:“孤为了你可真是不容易呢,要不要跟着孤?”

    陵渊面色未动:“敢问长公主殿下,为何执着于惹恼皇上,又为何致力于让微臣在皇上面前失宠?”

    嘉恪长公主莞尔,手抚上陵渊的下巴:“督公大人聪颖非常,眼线众多,还需要问孤?”她凉润滑腻的手指刮擦着陵渊的脸颊,“说不定孤就是看上了督公大人的这张脸,而已呢。”

    陵渊偏头想避开嘉恪长公主的手,嘉恪长公主却忽然凑近,吻在他额头。

    轻轻的,带着冷冽的淡淡香气。

    陵渊微惊,立即膝行着后退,迅速瞥了一眼昭华殿的方向。

    嘉恪长公主看见了他这一瞥,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自她回宫以来,陵渊第一次见她笑得如此张狂。

    嘉恪长公主笑得有些停不下来似的,好不容易平复了些,随意对身边的宫人说道:“去宣景妃来陪皇上。”

    她彷如一只暂得自由的燕,轻快地拾级而下,娉婷而去。

    景妃很快来到,又很快从昭华殿走了出来,一脸气恼。她也停步在陵渊身前,问道:“怎么回事?皇上到底传召本宫没有?”

    陵渊:“微臣不知。”

    景妃那明显精心打扮过的脸庞十分不悦,说道:“陵督公这是第一次被皇上罚跪这么久吧?自那长公主归国后,陵督公可有一天舒心日子?还不将她弄走?”

    陵渊勾起点笑意:“景妃娘娘慎言。”

    景妃没好气地说道:“还慎什么慎?别说宫外了,就是这宫内也没人会说她一句好话。”她微微倾身,“自长公主回宫,皇上一天都没到过后宫,这事儿你别说你不知道。”

    当然知道,后宫的记事档,是每隔七日就会呈给陵渊阅看的。

    陵渊:“微臣自知晓,不过皇上是否雨露均沾,此事不在微臣的管辖范围。景妃娘娘若是想做个贤妃,大可去规劝皇上。”

    景妃冷冷一笑,说道:“如今是督公了,可不是从前跪在本宫脚边伺候的小太监了。”

    陵渊不说话,只是淡淡笑着,充分提醒着“确实如此”。

    景妃哼了一声:“有这位长公主在,你就别想安稳地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督公!”

    陵渊没理会忿忿离去的景妃,但对她这句话上了心。

    景妃,似乎知道些什么。

    直至夜半,陵渊才被皇上叫起。他已经有些站不起来,僵硬的双腿不听使唤。沈放着急地要过来扶他,再次被他眼神制止。陵渊强忍酸痛地站起身,挺直脊背,缓缓向昭华殿走去。

    入得殿内,澹台璟涛皱眉看着一本奏折。陵渊站在他对面缓缓跪下行礼,澹台璟涛“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陵渊就缓缓站了起来。

    君臣一时无话,唯有翻看奏折的轻响。

    “这阵子皇姐那边,陵卿就不必亲自过去了。”澹台璟涛淡淡说道。

    陵渊微妙地感受到皇帝的不愉快之中,带着点泄气。

    “是,微臣谨遵上谕。”陵渊答道。

    “你到底如何得罪了皇姐?”澹台璟涛看向陵渊,“她故意以你来气朕。”

    见皇上有了这样的定论,陵渊心头微松,说道:“微臣确实不知道具体缘由,只能说是微臣福薄,不得长公主青眼。”

    澹台璟涛:“她亲了你。”之后喃喃自语,“朕,她……并没有……”

    陵渊敛眉低眼,顺着刚才的意思说道:“嘉恪殿下大概是……故意想让皇上生气。”

    澹台璟涛:“哦?你也这样认为?”

    陵渊:“嘉恪殿下的言行十分明显。何况嘉恪殿下与微臣不过认识月余,微臣一界阉奴,殿下怎会看在眼里?不过是用微臣来□□上罢了。”

    澹台璟涛叹息地说道:“她为何,要如此呢?”

    陵渊:“微臣不知。”

    澹台璟涛长舒一口气:“连朕都不知道的事,你又怎会知晓。”说罢将手里的奏折敲了敲,“朝中要求验看皇姐带回的机关的折子堆积如山,近期处理了罢。”

    陵渊:“擅长变幻机关的人,微臣已经找到了。皇上想什么时候当着众位臣工的面验看机关?”

    澹台璟涛:“这人是何来历?靠得住么?”

    陵渊:“此人原本居于大烨与南楚边境,从前贸易通畅之时,他曾去往南楚机关府运送木材,跟随里面的师傅学了些手艺。虽然不能说是对机关精通,但因他本身会表演奇术,已在微臣面前演练过,能将机关变换来去,尽显神通。”

    澹台璟涛稍稍放心:“就将验看时间安排在陵卿认为万无一失之后。”

    陵渊:“是。”

    陵渊不再前往风华无双宫,对嘉恪长公主的安全护卫之责交给了沈放。负责变换机关那人彻底被剪星□□得乖顺了,到陵渊面前演练过几回,无论是多糟糕的机关都能给变换成看起来神乎其技的样子。

    日子转眼过去了半个月,沈放不知道是第几次灰头土脸地跑来跟陵渊诉苦:“干爹,长公主殿下召了左将军入宫觐见,两人已经详谈了私奔事宜,这、这要不要上禀皇上啊?”

    陵渊笑出声:“你这蠢人,没看出来那是殿下逗他呢?”

    沈放摇头:“起先儿子也以为是逗闷子呢,可嘉恪殿下给了左将军一个枢节,说是作为定情之物!”

    陵渊脸色变了:“枢节?你可看清了?”

    沈放:“看清了!嘉恪殿下还对左将军演示了如何使用!儿子在边上看得眼花缭乱!”

    陵渊凝眉:“她还真的看上左明了?”

    沈放:“这个……看起来确实挺上心的,但是嘉恪殿下对干爹您也挺上心的,所以还真不好说……”

    陵渊一个眼刀甩过去,沈放立即改口道:“嘉恪殿下那枢节很是神奇,儿子从未见过,在殿下手中随意捣鼓了几下就能在桌上跳动,再按了几下又能瞬间卡住桌案,任谁都拔不下来,左将军想用蛮力破开,反而险些被夹断手指!”

    陵渊微微眯眼:“竟如此厉害。莫非她带回来的那些破铜烂铁都是虚晃一枪?真正的好东西都在她自己手里?”

    沈放有些不安:“找的那变幻机关的人是不是没用了?这嘉恪殿下留了后手啊。”

    陵渊一笑:“怎么没用?可以变幻出精妙绝伦的,自然也可以变幻出毫无用处的。”

    沈放思忖了一下:“干爹的意思是?”之后恍然大悟,“儿子明白了!决不能让嘉恪殿下得逞!不然日后她更能拿捏干爹了!”很快又愁眉不展,“但皇上那里如何交代?”

    陵渊:“让那机关师找点针对嘉恪殿下的缘由便是,至于本座,最多是个‘未能严查’的罪责。再者,”他自得一笑,“北戎即将来犯,皇上还得用本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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