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今日回府,特地带了映竹和莲云、莲香一块回来。

    既然这俩丫鬟是母亲特意派在身边的,她也不必为难,大大方方带上便是。

    从雁北王与二小姐去老太太那边,莲云就先一步到秦氏院里汇报来了。

    秦氏听完不语,当日魏王府盛气压人,表面笑实际句句是刀,怎知下聘时聘礼那般丰厚。姝儿嫁过去后,王府上下也没刁难,反而待她宽和自在,还与雁北王合了房。

    这丫头果然就是天生的会招人疼爱。到哪儿,谁见了她都喜欢,眼下看,三个里最风光的竟数她。

    本打算以姜姝嫁刘涟,就冲着刘涟对姜姝的痴迷,宛大夫人对儿子百依百顺,秦氏还能借此拿捏,把灵武侯府也拿捏到手里。换成气势威赫的魏王府,秦氏却不敢耍甚厉害,见着雁北王了还得更客气些。

    少倾,大小姐和大姑爷、二小姐与雁北王两对新婚小夫妻一道过来,便同在景祥院聊了会儿家常。

    秦氏琢磨总不能白嫁,少不得在谈话中提起对姜姝的惦念,与昔年领养的照拂。

    姜姝心软,却已明白母亲领养自己原为了代替姜嫚,对她的冷待与算计亦是事实。她不会再被拿捏,但日后会尽力保下侯府安虞,便算是偿了这份情义。

    等到午膳时分,秦氏便命人在堂屋里摆了大桌,一块儿用了顿饭。

    红木圆桌上,摆着虫草炖鸽滋补汤、清蒸蟹肉煲、秋栗红烧肥牛等琳琅佳肴。姜姝与高砌自然坐在客座上首,看得秦氏心里酸溜溜。可能怎么办,那天晚上的乌龙是她与姜嫚一手策划的,谁能料到这丫头敢胆大豁出去。

    高砌一袭刺绣玄袍端坐,吃得寡淡。

    席间听秦氏喊曹嬷嬷伺候端汤,他稍定神,感知妇人走至身旁,便做随意拂了袖摆。曹嬷嬷恭敬避开,往姜姝靠近一些。映竹忽而灵机一动,便惊呼道:“小心,嬷嬷把汤洒到二小姐了。”

    姜姝尚未反应过来,下意识垂眸看手面,纤白手腕已被高砌握过去,掏出肃净帕子拭了拭。

    映竹咬牙又说:“呀,看把小姐都烫出红点子,这下二爷该心疼了。”

    映竹是故意的,因想起寿宴的隔天清晨,眼睁睁见小姐被曹嬷嬷掌了一巴掌。小姐那样温香软玉、弱不禁风,曹嬷嬷煽上去,小姐便仿佛春日雨中的花树,被打得花瓣飘晃。

    必须得还回来!

    姜姝一瞬领悟,她便低头抚了抚,蹙眉道:“嬷嬷应是不小心。”

    呵,这主仆倒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既都如此,他更该给面子了。

    高砌冷隽脸庞阴沉下来,顿住筷子,启口道:“今日既是回门,便看在岳丈岳母的份上,从轻发落。适才谁洒的,站在小王妃跟前,自罚掌嘴五下。”

    曹嬷嬷僵硬地看向秦氏,自问刚才没洒出汤来,怎的就烫红了。她向来在府上横来横去惯了,只听侯夫人秦氏差遣。

    秦氏瞥了眼雁北王年轻英武的身躯,关于雁北王冷傲寡情、张扬跋扈的传闻她早有耳闻。

    当下暗暗点了点头,示意曹嬷嬷听命。

    曹嬷嬷只得牙一咬,一掌一掌地煽在了自己脸上。那一下下煽的有多慢,便有多清脆。

    映竹瞧得当真解气,小姐果然跟了雁北王之后,胆略也比从前好了许多,敢配合自己做戏。从前小姐可只会训斥她逾越,让人好生憋屈。

    清早雁北王听见她抱怨二小姐妆容素淡,给二小姐送了华服宝饰。映竹便暴发小心机,偏给小姐画了个艳美的妆容,进门就把大伙儿唬得两眼发直。真爽。

    午后在后院听了会儿戏,晚上在侯府留宿。

    秦氏已经派人提前把姜姝的芍町苑收拾了一番,姜姝的院子就五间屋,中间是她的厢房,隔壁她的专用水房,左边是杂屋,右边映竹和陈婆的卧室,后院一个小耳房供她俩洗漱。大件儿不须动,雁北王眼盲也看不清楚,但把卧榻与洗浴之物都换了新的,更为高档些。

    高砌一进来,即便目不视物,空间的促狭感,与近湖的阴僻湿气却顿地捕捉到了。

    刘晋推着二爷的轮椅走在一旁,姜姝偷偷地瞄了眼男人,英挺鼻梁下的薄唇勾出一丝冷哂。他喉结清晰,肩膀平展,内衬的黑蓝交领搭配玄黑刺绣袍,一丝不苟的清贵,看得她莫名心跳。

    知他早把她处境看穿,她稍作局促,顷刻又释然。经了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发现高砌其实就一冷酷精明的男人,什么都瞒他不住。

    或许比她还精于算计。

    可是,她好像,却开始有点挂心他。

    姜姝掖了掖唇角,此刻想起了季采双,不晓得她在老家的庄园过得可开心,就忽然想找她闲话聊天。

    夜里,姜姝坐在浴缸旁为高砌梳洗。男子墨发如瀑垂散,姜姝用手指轻理着,已经在一起好几天了,晨起与入夜都是她服侍宽衣,然而每次见到雁北王摘下黑绸的样子,还是被他的俊美震慑。

    这是个城府腹黑的男人,他心中没有软肋,谁人也不放在眼里,即便闭目勾着好看的弧度,也透射出凛然威赫。

    思想起他今日对自己的袒护,就如化骨绵掌般,既把姜嫚很是“提点”了一番,又制住下人的嚼舌非议。还与她做戏,把先前曹嬷嬷煽过的巴掌还了。

    姜姝心里暖融融的,原来不再憋屈求全,有仇报仇、恩怨必较的感觉是如此痛快。

    她的动作便也别样温柔,低喃道:“二爷今日累了一天,可要姝儿给你按捏,揉揉肩骨?”

    她这娇滴滴的嗓音甚是可人,原以为只有在夜账下才能听到。

    高砌心知她为何如此,不过是为着白天的解围。这个女人胆怯柔弱,若不把她心结解开,恐怕在人前都不敢与他牵手亲昵,连站得近一点都是奢望。更别说在外了,只在他鹤邶院里,夜晚再娇哦浅吟,天一亮起,她就与缠绵时那冶艳无骨判若两人。

    可他要姜姝全部属于他,不只是黑天,亦包含白日!

    曹嬷嬷煽过她脸,高砌一早就从刘晋收买的小厮处知道了。她便不与丫鬟一唱一和,他也要给她收拾回来。

    她偏与他锱铢必较,他给她送鸡汤,她就过来伺药;他为她化解尴尬,她便还他以温柔。

    高砌浓眉微挑,不动风波地说道:“本王征战沙场时,数日彻夜不眠也为常事,何况这区区一趟,小王妃多虑。”

    姜姝白嫩手指轻轻摁在高砌肩上,他的肩骨硬实,往下线条流畅魁伟,便连一道道的陈旧剑伤,也像画一般点缀在白皙肤表上。

    姜姝脸颊赧红,按揉起来:“只当给二爷放松好了。姝儿从前与伺候的俞嬷嬷学过技艺,二爷毒伤在内,揉揉穴位应有辅益。”

    说着,柔荑便沿着高砌的太阳穴徐徐往下。

    她的手指本就纤莹,偏却按起来有劲,那软和馨香幽幽绕绕,扰得高砌本就灼焰的毒躁又升腾起来。

    高砌攥住姜姝指尖,放在唇边轻咬:“快停下,否则今夜便提前熄灯了。”

    熄灯意味什么,姜姝自然晓得。其实彼此也才做了几日夫妻,可从最初一次的生涩过后,便似乎都自然而然起来。入夜遣散仆婢,氤氲的床帐内只剩下二人时,姜姝倚在高砌身边,高砌便会将她轻翻搂起,而后自然而然地深入其中。

    他们暂未开始解毒过程,每次他会控制着限度,可姜姝却感知到,那阵阵来自武将的酥骨交-融。

    姜姝纳了口气,收回手指,鼓起勇气道:“二爷今日为妾身做的,姝儿心里记着。我知二爷娶我,或是因被嫚姐姐气到,所以聘我为正妃、为我揽责与澄清,还煽嬷嬷的嘴巴子解气。不管二爷计不计较,姝儿有句话都要和你说清楚。寿宴那日爷在竹林里纳凉,听到我在外面说的话,原是母亲逼我嫁给刘涟,无奈之下才想出来的。实际姜姝至今为止,并未有喜欢的男子,对裴状元更无任何情愫。二爷莫要误会。”

    高砌听得抿唇无奈,真不知这个女人的心思,时而细腻如针,时而大条如绳。

    他唯只出征前见过姜嫚一二次,此番归京中毒眼盲,再被姜姝频频撩动心神,早都不记得姜嫚如何模样,从哪里听说的他对她嫡姐有情愫?

    但知她对那姓裴的御史丞无感,他却舒坦。舒坦中又莫名潜藏一丝醋意,听不得从她口中提及别的男子名讳,还有那句“姜姝至今并未有喜欢的男子”。

    高砌生来无情无惧,从未对女子生过惦念,却单只对姜姝偏执狭隘。

    她既不喜欢他,他也不必对她显露什么。

    男子凤目阖下,勾住女人湿漉上翘的红唇,似惩罚般挑-逗地啮了一啮:“姝姝既不爱本王,那你喜或不喜欢谁,本王无心计较,你也莫自作多情。本王娶你,是因着解毒,你嫁本王,则图富贵荣华。维护你,只不过为了皇室的尊崇。”

    “水温凉了,伺候本王穿衣吧。”

    姜姝听到这个,心弦颤了颤,有种空洞的失落。高砌一旦冷峻下来,她还是对他忐忑心惧。

    当下觉得今晚应该没有情致再行欢了,卧到床上后,她便独自仰躺一旁,准备合眼睡下。

    高砌却不习惯没有女子柔香的娇姿倚近,她的模样他尚且陌生,可她的气息他已沉泯。

    男子默了默,长臂伸出,搂住女人浓密的青丝。带着磁哑嗓音,吻她嘴角:“不要本王了?啧,薄情。”

    姜姝情不自禁回他轻吻,眼泪奇怪地留下来说:“没有。我知将军厌我,又何故自己讨不喜,将军鄙薄我,可将我置在后宅视若石墩,却不必对姝儿这般仔细。”

    她真如水做,一哭便梨花带雨,连眼泪也似沾着清甜。

    “说过几次不喜欢我的是你,本王可什么都没说!”高砌弥漫柔情,熨吻的动作不停,语调到底是温和下来:“红颜祸水,人间尤物,说得便是你姝姝。”

    一会儿姜姝便如扶摇在云上的藤,攀着高砌的宽肩娇娜无力。

    芍町苑的厢房太小,不像在王府里,一张月洞床都有这边半个屋子大,做些什么听得还是弱。

    那细细绵绵的喘息嘤吟,被无聊“闲逛”的奴才贴在墙根下听见,隔天府上便都晓得雁北王对二小姐的宠爱。听说让二小姐猫儿般哭了两次,难怪那天喝药吐血了呢,这是为了二小姐,连性命毒伤都顾不上。

    清早起身,用过早膳之后,便往王府回去。

    关于寡冷无情的雁北王,被姝二小姐破戒迷惑,沉泯于贪纵-情-事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坊市唏嘘,若真这样,当初雁北王何故拒绝那东魏三公主,好端端被下奇毒,多少年攒下的功勋转瞬铩羽。

    高砌却不计较谁人议论,他何时中毒何时解毒,无须顾虑。伤便好了,他照样桀骜张扬出现在人前,须狠厉之处仍旧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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