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不识头脑一震,这还有谁,流沙河兵败,李灼战死,独子李时重伤回京,此时横山招录,他怎能不来!眼前之人正是李灼之子——李时!

    李时显然没有交出徽章的意思,攥紧了剑要背水一战,应不识气血上涌,真要打,无论谁胜谁负,李时都免不了麻烦。

    护国安民者风雨飘零,仗势欺人者洋洋得意,世间岂有这样的道理!

    应不识猛地站起来,把李绯一提,高声道:“公主殿下在此,休要放肆!”

    他俩一站,纵使不明白这惫懒人物发什么疯,宗祺等人也不得不站了起来。

    李绯被白濯的话吓得不轻,此时哪能担当大任,只能拼命抑制住自己缩到应不识身后的欲望,一双小手紧紧攥着衣摆发颤。

    白濯一看他们,反而面露惊喜之色,点了两个人看着李时,自己带了剩下的人故意慢悠悠地朝他们走来。

    待到宗祺面前,龇牙咧嘴地假笑道:“原来是宗祺呀,好久不见,想来整日围着公主转的,也没有别人了。”

    宗祺气的脸色铁青,逼问道:“那机关鸟,是不是你放的!好大的胆子,可知差点伤了公主?”

    白濯一挑眉毛:“就是我放的,那又怎么样?违了哪条律法,你说与我听听?”

    宗祺看不得他这幅样子,骂道:“放肆!伤了公主,你就是有三头六臂都不够砍的!”

    白濯一脚踢开了宗祺手里的弓,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一人便一步上前,捏住了宗祺的手腕,“宗祺,我把你的手筋挑断,让你以后提不了弓,写不好字,你说好不好?”

    “横山书院考试内的事外面管不着,你说你爹是会为了你,放弃仕途跟我拼命,还是放弃你,反而跟我赔礼呢,反正你家里弟弟妹妹多的是,对不对?”

    宗祺恨恨地瞪着他,气的脸色发青,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在场京城子弟大多都是养尊处优,心里都是诗词歌赋、人情世故,鲜少听到这种狠话,终于意识到了这场考试的残酷,纷纷被唬在原地。

    李绯见情势不对,努力稳定住发颤的牙齿,鼓起勇气道:“白濯,本公主命你把他放了,不然等我回了父皇,饶不了你!”

    白濯看她粉面桃腮,眼中含泪还故作镇定的样子,噗嗤一声,很没形象地笑弯了腰。

    “好!只要三公主跟我走,不仅这个人放了,还给你们五枚地徽,如何?”

    众人具是一惊,以为他又要耍什么鬼把戏,谁知白濯认认真真补充道:“宗祺软弱无能,差点让殿下受伤,还是由我——来保护殿下吧。”

    他故意把“我”字拖得极长,往袖子里一伸手,掏出五枚徽章来,往宗祺面前一放:“你们可以验验。”

    宗祺等人惊疑不定,拿过徽章来验,货真价实正是地徽。

    众人脸上一时间阴晴不定,都在权衡轻重,量时度力。

    稍微一想,谁都明白这所谓“保护”,不过是把李绯控制起来,让她拿不了徽章、进不了书院。这举动很难不涉及到朝堂党争,甚至夺嫡之事。

    宗祺有和白濯对峙的勇气,却不敢细去想其中利害。

    公主的恩情,从宗祺顺着往下分,分到每个人头上又能有多少,倘若能进书院,那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世安稳就在眼前,他们本来没什么希望,但加上白濯给的那五块呢,倘若能加上那个受伤少年身上的呢?

    孰优孰劣,一时分明。

    李绯长这么大,没受过这样大的委屈,谁不是捧着她哄着她,全天下敢给她脸色瞧的人,也就母后一人。

    一下子成了这么个尴尬的角色,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

    李绯顾不得哭腔,转过头去质问宗祺:“我们这么多人,倘若赢了,就能把他们的徽章抢过来啊”

    然而这一点勇气并不起什么实际性的作用,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半晌之后,应不识打破了凝固的气氛:“我觉得他们一个能打我们三个”

    “不仅赢不了,还要为了公主一个人受伤,万一他真把我们手筋挑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殿下万金之躯,他们哪敢伤你,我们□□凡胎,难道我们流的血就不是血,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宗祺身后的一个少女被白濯一番吓唬,再加上本就被白鸟炸伤,又惊又痛,已经到了情绪崩溃的边缘。

    “要不是他,我们遇不上白濯,殿下你要怪就怪他好了。”一人指着应不识愤愤道。

    “啊?怪我,要不是我你们早被他们发现了好吧,再说了,你能保证我不在你就遇不上他了?”应不识反问。

    李绯哪听得这话,又羞又怒,泪如雨下,一咬嘴唇甩手就走,

    白濯早听不得他们磨磨蹭蹭,见大功告成,把徽章往宗祺手里一甩,挥挥手让看着李时的那两个人撤了。

    就在此时,众人忽闻一阵破空之声,李时背后那树忽然一阵摇晃,树冠像是一只即将被撑开的口袋,晃荡了几下,竟吐出一个人来!一名少女借着树枝从高处轻飘飘地荡了下来——不偏不倚正飞向发号施令的白濯。

    那少女背上绑着两把大刀,发丝翻飞,双眸明亮,看到有人,大喊一声:“兄台让——让——”

    一圈人惊疑交加,齐齐往后退了几步。

    所幸少女并没有撞到人,而是从白濯头上越了过去,几个翻滚落在地上,不及众人反应过来,一个棕色的庞然大物紧接着从树上跃下,身段没有少女那样轻盈,刚刚好扑在白濯身上。

    众人定睛一看,这来者黑斑褐眼、凶相毕露,竟是一只油光水滑的老虎!

    白濯只觉得有倾山倒海之力,压的他肝胆俱碎,五脏六腑没有一处不痛,那血盆大口眼看就要欺到他面前,他大吼一声:“救我!”

    余下的人被他这话一惊,反而呼啦一下散开,没人去管乱喊的白濯。

    少女一骨碌翻身起来,从身后飞快地拔出两把锃亮的大刀,趁那老虎还在白濯身上闻闻嗅嗅,往前一翻,借着力道,瞬息之间,便把双刀生生插进虎头里,那虎痛的大吼一声,本能地张口去咬,两排锋利的牙齿垂着涎水,惊心怵目,少女的正与老虎四目相对,僵持几步,不见一丝怯意。

    李绯赶紧往后退,吓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白濯来不及再站起来,就地一滚,滚到众人身后,几个带刀的赶忙将他扶了起来。

    少女脚下一踮,整个人往老虎身后翻去,身子轻盈,手上力道却不减,刀身一转,那老虎顿时血肉翻飞,溅了少女一脸,她顺势骑在虎身上,倾全身之力,把刀往虎身里插,那虎血流如注,怒目圆睁,嘶声大吼,一甩似鞭的长尾,风驰电掣地朝少女背上甩去。

    李绯鬼使神差之间,竟抬起“朱雀”,哆哆嗦嗦射了一箭。

    可惜,她虽有鬼使神差,这箭却是没有的,歪歪斜斜一射,射中了白濯所带一人的脚,箭花在那人血肉里散开,顿时痛的大吼一声,跌坐在地上。

    同时,一直跪着的李时突然动了,看着他的人本来就离那一人一虎的战场较远,正津津有味的看这人虎相斗呢,谁料李时倏地站起来,飘到二人跟前。

    二人只见他手起剑落,具是后颈一痛,眼前一黑。

    老虎一尾巴抽在少女身上,啪的一声,和中箭那人的嘶吼夹杂在一起,少女眉头一凛,手腕一抖,刀身一转,那虎痛得伏到了地上,拼命地左冲右突,想把少女摔下去。同时拼命将尾巴一摇,想把少女抽下身。

    应不识缓过神来,把李绯的手一抬,稳稳扣下扳机,这一箭避过少女的腿,狠狠穿进老虎下腹,顿时血水喷涌,老虎哀叫一声,身子往上一扬,正逆了大刀的劲,少女低喝一声,刀锋交错一转,狠狠洞穿了那虎的脖子,

    至此,虎头终于无力地垂下,摇晃几步,轰然倒地。

    少女把两把大刀往肩上一扛,跳下虎来,明媚的脸上还糊着血,尚未来得及擦,便腼着一张脏兮兮的脸地冲正在收刀的李时眨眼睛,高声道:“我平生最见不得别人欺凌弱小,更何况是美少年。”

    见李时面无表情,没有感激她的意思,少女回头冲白濯道:“记好了,我叫纪纯钧!以后再为非作歹,先想想我的名字,还不快滚!”白濯此刻疼的直不起腰来,况且还有两个被李时打晕的人作累赘,只好咬着牙招招手,示意撤退。

    几人正要走,忽闻一声低喝。

    “徽章留下!”李时撑着剑,终于说了一句话。

    白濯气的恨不能翻个白眼晕过去,可左思右想,也没有别的办法,眼一闭心一横,示意旁边的人把徽章拿出来。应不识反应极快,赶紧走过来,又在白濯等人身上搜了一回,果然搜出几枚天徽来。

    白濯没有反抗之力,只能由着他上下其手,脸色越发黑地被扶走了。

    宗祺一咬牙,膝盖一弯,要给李绯请罪,他还没来得及完全跪下,止了眼泪的李绯一把扶住了他,没让他再说,咬了咬嘴唇,哭哑的声音有点委屈:“我不怪你,你让他们原地休整一下,带几个人跟我就近采些草药来。”

    宗祺本就有几分年少轻狂,觉得“臣有罪”“对不起”云云多少有些难以启齿,此刻正好就坡下驴,赶紧发号施令,命原地休整。

    紧张的少年少女们终于松懈下来,数徽章的数徽章,喝水的喝水,众人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出身世第,拉着应不识一起,三三两两聊起天来,恐惧悲伤都有了分享的人,都是大松一口气。

    不管做什么,少女们的眼神总有意无意地往李时身上瞟,李时此时虽然衣衫褴褛,身上有好几处原先被布束着的地方都渗出血来,在一身血污的衬托下,一张清清淡淡的脸却更显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少女们看着看着,互相撺掇着上去搭话,撺掇来撺掇去,谁也不好意思真去。

    纪纯钧将那虎尸仔仔细细的查检了一番,跟没事儿人似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站起来远远地朝李时喊:“公子——你长得这样俊俏,可曾定亲啊——”

    说着高高兴兴的往李时跟前凑,几个少女年纪都小,又久在深宅大院里,哪听过这样新鲜大胆的话,个个按捺不住,尽数围上来,少年们见他们往上围,也兴冲冲地跟过来。

    “问你呢公子,定亲了没有呀?”纪纯钧不知从谁那里借了些水,已然把一张明媚张扬的脸擦得干干净净,睁着一双情意流转的桃花眼凑到李时跟前。

    被几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围着,李时方才那气吞山河的气势都见了鬼,脸上已是绯红一片,偏偏不肯摆出一个表情来,众人期待地等了半晌,他也只冷淡地憋出个“不曾”二字来。

    “那可有什么青梅竹马,表姐表妹的?”纪纯钧再问。

    “不曾。”

    “那你有没有去过科考,有没有遇上什么小姐?”

    被众人这般紧紧盯着,李时听得脸上发烫。

    正所谓“一忍再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正要借口离开,人群里一个少女捂着泛红的脸激动地问纪纯钧,“你是不是看过《红莺传》?”

    “正是!你也看过?”

    “我听闻京里的大户人家都把它列为禁书,特地找来看看!”纪纯钧不屑地弯了弯嘴角,“结果也不过是书生小姐的故事,我还以为有什么呢!”

    见这两人大大方方承认,惯常披枷带锁的少年少女们都放宽了心,兴高采烈地讨论起平时偷看的书来,纪纯钧笑的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禁书禁书,就是大家都看过的书!”

    说话的功夫,便见李绯带着人回来了,众人忙往旁边稍了稍,让出一块位置来。

    李绯等人顺势坐下,李绯把磨好的草药盛在竹筒里,递给李时,宗祺连忙介绍:“这是三公主,学过好几年医的,这些药草有散瘀止血、消肿定痛之效,你敷些在伤口上。”

    李时接过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谢罢转身便走,慢慢绕到树后去了。

    他一走,众人赶紧叽叽喳喳的问李绯,“他就是那个,梭磨谷带三千骑兵生擒西戎将领的那个少年骁卫?”

    “前几年讲这故事的戏很流行了一阵,我听得时候还觉得夸张呢,今日一见,只觉得那戏还未展现出他的风采来!”

    李绯点头应是,装出个小大人模样:“嗯,你们趁他不在的时候说说便罢,别在他面前招他,去年流沙河兵败,骠骑大将军战死,铁甲军折了大半,就剩他一个,带着一身伤回来,他娘也早去了。你们可别到处乱说,更别说是我说的。”

    京里的孩子大多早慧,早明白这道理。对一个身世凄惨的人的打击,莫过于同情,尤其还是一个曾经鲜衣怒马、策马扬鞭的人。

    这些话纪纯钧没来得及听到,她悄悄爬出圈子,旁边的人只当她要小解,又顾着听李绯说话,一时也没人注意她。

    纪纯钧攀藤上树很有一手,静悄悄的爬到树梢上了,底下的李时也没察觉,李时此刻正挽起袖口,纪纯钧瞧他手上不仅有刀伤,还有几条抓痕,想来是之前捕猎时伤的,药糊摁到伤口上,李时脸上冷汗顺着脸庞往下落,脸上却是神色不变,不吭一声。

    纪纯钧见此场面,心里顿时腾起一阵恶趣味。

    拉稳树枝,纵身往下一跳,稳稳落在李时面前。

    李时拔剑出鞘,以为有人偷袭,却地看见这么一张嬉皮笑脸,他后退一步敛了剑锋,只防备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谁知纪纯钧非但不说话,还往前凑了一步,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李时仍是不说话,她便再近一步。

    不说话,再进一步。

    李时背后是树干,自然退无可退,李时咬了咬牙,吐出三个字:“什么事?”

    纪纯钧看他那个样子,憋笑憋的实在辛苦,赶紧一字一句认真说道:“我瞧你背后也有伤,你自己能够得着嘛?不如”

    还没等她说完,李时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脸又腾地一下红了,一把剑横在她脖子上,胸前几番起伏,喝道:“不知羞耻!”

    众人听到这骂声,忙往这边望:“怎么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纪纯钧笑的直不起腰来,“他说我不——知——羞——耻——”

    李时眼红耳热,把剑一提真要向她劈来。

    纪纯钧轻轻一闪就避开了,连忙往李绯这个方向跑,边跑边喊:“公主救命啊——”

    李时不好再追,狠狠瞪了一眼她的背影,径自退回去上药。

    纪纯钧蹦蹦跳跳地回来,冲李绯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坐在她旁边。

    宗祺正在分析形势:“方才殿下推算,加上白濯交的五枚地徽、六枚天徽、二十枚人徽和纪姑娘手里的九枚地徽三枚人徽,我们手里有一百二十八点,按理说再有七十点,就够我们全部进书院了。”

    众人刚刚看李绯演算,只觉得云里雾里,这会听他一说,顿时有些激动。

    “这是除开染尘的情况。如果他们拿到染尘的话,总点数一变,我们就算有两百五十点也不够,因为染尘一枚就是一百点也不排除,染尘本身就是一个防止我们拿够点数就走的不存在之物。”李绯补充。

    纪纯钧眉毛一挑,插嘴道:“我可不白给!染尘若没出现,给我十两;若出现了,给我三百两,成不成?”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有几个憋不住笑了出来,纪纯钧不知道他们笑什么,奇怪地看着李绯。

    李绯憋住笑:“成,没出现给纪姑娘一百两,出现了给三千两,我出。”

    纪纯钧这才反应过来,天潢贵胄、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大概不把几百两放在眼里。

    早知道就多要点了。

    “倘若白濯只有我们看到的那些人,其他人都各自为阵,我们避开白鸟,要拿七十点,并不算难,染尘不存在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我们不能为了一个几乎不存在的东西动摇。若是点数够了,我们尽力多拿些就是。只是”宗祺话还没说完,就被纪纯钧打断。

    “白鸟有什么可避,射下之后隔得远远的用石头试探试探就是,若是真鸟,被射中了也会翻腾几下,仔细看看定能分明。”纪纯钧正色道,“各位有所不知,我并没有拿我那虎的徽章,而是它一看见我就发了疯地追我,三殿下可敢去看一看那虎尸?”

    李绯立刻站起来:“这个自然!”

    应不识掏出手帕来让李绯捂着鼻子,上上下下把这虎尸翻看了一番,也没看出什么来,只是这老虎脖口的伤口看得人触目惊心,皮肉生生被绞出一个洞来,几根交错的骨头也齐齐断了,若不是亲眼看见,谁也不会相信纪纯钧一双手臂能使出这么大的力气。

    众人看来看去没看出个结果。李时上完了药走出来,又是一幅闲庭信步、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恭恭敬敬给李绯行了个礼道:“谢公主相救。”

    “我也救了你,你不谢谢我?”纪纯钧见他看都不看自己,不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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