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请谁吃饭呢?”孔战儒这边话音刚落,就听屋里传来储定池的声音,他穿着军装,脚上却踩着棉拖鞋,看着有些违和。

    责初没回头,孔由艾倒是热情地招了招手,说:“可算见着这神秘人了,令帅好,我是小初的朋友,孔战儒是我哥。”

    储定池走到责初身边,也同孔由艾礼貌道:“孔小姐好,我们以前见过的。”

    “见过见过。”孔由艾说,“可说上话还是头一回吧,以前你是我哥的朋友,现在你可是我好朋友的丈夫,要是知道小初会嫁给你,我以前真该多巴结巴结。”

    储定池哈哈大笑,转而又对孔战儒说:“你这个小妹,嘴巴真厉害。”

    “家里太宝贝,说话没分寸。”孔战儒说,“你什么时候从承天回来的?”

    “刚回来。”储定池往屋里指了指,问,“进去坐坐?”

    孔由艾抢着答道:“不坐了,我们是来帮小初搬书的,拿了东西就走。”

    储定池转身,语气温柔地问责初:“搬什么书?怎么都没和我提一句?”

    责初斜过身,没有理睬他。

    孔由艾忙照顾说:“您是大忙人,哪有闲工夫管这个,小初想把自己那些私藏捐给学校,这才回来搬书的。”

    “你那些宝贝书,平时给人碰一碰都不肯的,竟舍得捐给学校?”储定池背着手,微微俯了身子凑过去问,“对了,上次那本德文书,你收到了没有?是不是一模一样的?”

    “收到了。”责初不冷不热地说。

    储定池倒是一副兴致很高的样子,直起腰说:“拿到就好,我还怕你不满意,又要讨伐我。”

    责初听他说话别别扭扭的,拉过孔由艾,说:“田妈动作怎么这么磨蹭,你跟我进去看一看。”

    她们俩刚入前厅就看见田妈指挥着四个家丁,一人一角地抬着箱子出来,孔由艾见了说:“这么大一箱子呢,别把汽车压垮了。”

    责初说:“又不是你的汽车,你心疼什么。”

    “瞧你这话说的,我大哥的车,可不也是我家东西,我大哥不心疼,我可心疼着呢。”

    责初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说:“你怎么今天话这么多。”

    “我还嫌呛他不够多,要不是我大哥在,我真替你揍他。”孔由艾咬牙切齿地说。

    责初见她这副样子,忍俊不禁。

    “你还笑呢,我为谁出头啊。”孔由艾抡起拳头朝她比了比。

    “为我为我。”责初挽住她撒娇道,“走吧走吧,搬了书吃饭去,我可不想再对着他。”

    储定池和孔战儒在门口谈天,见她们出来,招了招手,问:“孔小姐想吃什么?我请客。”

    孔由艾说:“今日轮不到你请客,说好了讹小初的。”

    “讹她讹我不是一样?”储定池笑起来。

    “那怎么一样呢。”孔由艾说,“她是她,你是你,小初请我吃饭,可没花督军府的银子。”

    “哦,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储定池背过手说,“那这样,我请客,她埋单,怎么样?”

    “您这不是占人家便宜吗?令帅,这也好意思?”孔由艾说话带刺儿,责初从背后捏了她一下,她眨了眨眼,说,“我饿的很,不同您扯皮了。”

    “我也没吃饭,孔小姐挑家餐厅,一起去。”储定池狗皮膏药似的黏着,不肯放他们走。

    “你又没出什么力,凭什么要请你吃?”孔由艾耍横道。

    储定池哭笑不得:“我太太同我吃饭,怎么还要讲明个为什么?”

    责初见他们僵持不下,说:“先搬书吧。”

    储定池正经颜色问:“今日学校都关门了,搬到哪儿去?”

    责初依旧一副淡淡的样子,也不看储定池一眼,说:“我与门卫说好了,先搬到传达室。”

    “这种事你和高鞍说一声就行了,还麻烦外人做什么,明日我让人送过去,你放心,保证不磕着碰着。”储定池说。

    “高副官忙得很,我还去烦人家做什么。再说,十律不是外人。”责初说。

    “哦我知道了。”储定池嬉皮笑脸地搂过她的肩膀说,“你是怪我忙公事,冷落你了是不是?”

    责初心里装着事儿,见他这副假模假式的样子只觉得厌恶,挣开他,拉过孔由艾就要上车。

    储定池伸手拉她入怀,说:“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外人面前就不要同我闹脾气了。”

    责初被储定池束住手,就上脚踩了他一下,储定池面上没什么反应,继续说:“今日天也暗了,要不就在家中用餐吧,厨子都在,中餐西餐随便挑,望城,你们习惯什么口味?”

    孔战儒说:“我看还是不打扰了,我也是抽空来帮帮忙,家里还有些事,我和小妹先告辞了,改日再聚。”

    责初匐在储定池胸口,小声说:“储定池,你别阴阳怪气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储定池假装未闻,依旧搭腔说:“这怎么行,不吃这顿饭,你家小妹更要不待见我了。”

    孔由艾叉着腰说:“是啊,我大哥有事儿,我可是闲人一个。”

    “望城,你看你,就没有你妹妹爽快,跟我还假客气,真矫情。”储定池放开责初,又拉上她的手,说,“上次我结婚你也没来,欠我的酒预备什么时候还上?”

    “酒是一定会请的,但今日就算了,有女眷在场,也不好大喝,下次你挑个日子,我再请你喝个痛快。”孔战儒同孔由艾招了招手说,“十律,回去了。”

    责初听他这么说,慌忙去拉孔由艾,孔由艾说:“那要带上小初一块儿回去。”

    储定池佯装生气说:“孔小姐这是什么话?”

    “令帅不晓得吗?”孔由艾扬着头说,“小初住在我那儿多日了。”

    “哦。”储定池低下头对责初说,“年妈说你去朋友家住,原来朋友就是孔小姐啊。”

    “是我。”孔由艾说。

    “那真是多谢孔小姐照顾。”储定池朝她作礼,“想是我去承天这段日子,她一个人在府里闷的慌,才去找孔小姐做伴的,如今我回来了,便搬回来吧,孔小姐那儿的东西,我叫人去取,还请孔小姐帮忙带个路。”

    孔由艾听了气道:“令帅讲不讲理,小初在我那儿住的好好的,怎么偏偏你一回来就要搬?”

    储定池摊手,看了看孔由艾,又看了看孔战儒,说:“望城,你听听,你妹妹这是什么话,我太太搬回家,怎么还成我不讲理了?”

    责初见孔氏兄妹为难,于是开口说:“我想在十律那儿再住几日,我刚去学校,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都要她与我说明,等熟悉了,我会回来的。”

    储定池不紧不慢说:“奶奶要回来了,回来看到你搬到外边住像什么样子,我听说孔小姐也是顶荆大学的老师,你们在学校里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要搬到一起住?”

    责初终于看了他一眼,说:“你别拿奶奶压我,奶奶即便知道了,也不会说我什么。”

    “我怎么是拿奶奶压你呢。”储定池说,“你瞧你都多久没见奶奶了,她老人家回来了,肯定第一个想见你,我要你多陪陪奶奶,能有什么错?”

    责初一时理屈词穷,给孔由艾使眼色让她解围。

    孔由艾绞尽脑汁想了好久,嗯嗯啊啊了好半天,孔战儒看不过去,走过来拉她上车:“既然令郯不同意,你硬犟着也没用,再待下去,真不吃饭了?”

    “哥,我自己走。”孔由艾拽着车门对责初说,“小初,有什么事明日学校我再同你说。”

    责初着急想拉住孔由艾,却被储定池拽得死死的。

    “田妈,去把车上少夫人的包拿下来。”储定池冲门口的田妈喊,又对已经坐上车的孔战儒说,“别忘了我的酒啊,要我天天来讨,亏你做得出来。”

    “知道了。”孔战儒启动车子,等田妈爬上爬下拿了包才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责初见车子远了,使劲甩开储定池的手,发作道:“你什么意思?大家心里都明明白白的,你一副假猩猩的样子做给谁看?”

    储定池敛了方才客客气气的神情,沉下脸说:“你有不痛快冲我发作,到外人面前说什么?故意给我难堪?”

    “我说什么了?”责初仰着头瞪着他,“我找我朋友谈谈天都不行吗?孔由艾好心收留我,你阴阳怪气的干什么?”

    “你同孔由艾谈天,那孔战儒呢?”储定池突然提了嗓门,将边上的田妈吓了一跳,她自责初嫁过来,见储定池都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今日生起气来的模样,直叫人害怕,忙壮着胆子上去劝:“小姐小姐,少说几句,姑爷也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

    责初推开她说:“田妈你进去别管。”

    田妈晓得自己说话无用,但也不敢走开,退到门口远远候着。

    责初抚了抚额头,顺了口气说:“你现在是要挑我毛病了是吗?你还生气了?我和那孔战儒有什么关系?我让十律来帮忙,碰巧遇上她哥哥,一起过来搭把手,有什么不对?你要是处处看我不顺眼,何必拖着我不肯离婚?”

    储定池怒道:“离婚离婚,我看你自嫁过来,就没想和我过是不是?你早就憋着这句话了吧?”

    责初没想到他反咬一口,气得说不出话,储定池反而不依不饶起来,说:“说的什么孔由艾收留你,你是没家了吗?我已经答应搬出去,你还想我怎么样!”

    “是!我就是没家了!不都是拜你所赐吗?这里是我的家吗?这里就是牢房!现在连我父母那边我也回不去了,储定池,你怎么好意思同我说这些话,你到底有没有心?”责初歇斯底里地喊着,她一直想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储定池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她心上,疼得叫她失了控。

    储定池见她这样,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转身气愤地走到车边开了门驾车而去。

    责初低头捂住脸,哭得声嘶力竭。田妈赶紧跑上来,拿帕子给责初擦眼泪:“这又是怎么了嘛,这姑爷也真是的,以往对小姐一句重话都没有的,今日怎么跟中了邪似的,发这么大的脾气,还说这么伤人的话。”

    责初抽噎着多开她说:“田妈你别说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等老太太回来,叫老太太给小姐做主。”田妈轻拍责初的背让她顺气,劝道,“小姐快别哭了,这身子才养好,一会儿又给哭坏了,这黑心姑爷,不想也罢,自己的身子最重要。”

    第二日储老太太就从南边回来了,田妈一心想着要去告状,却被责初拦着:“我自己的事,别去烦奶奶。”

    田妈为责初鸣不平,讲到储定池都是气呼呼的:“黑心姑爷,才对小姐好了几天就这副样子,我看姑爷怕老太太的紧,小姐别心软,叫老太太晓得了,去收拾那黑心姑爷。”

    责初只说:“一会儿见了奶奶,你可一句不要多嘴。”

    老太太坐海旅长的汽车回来,田妈在二楼阳台上望着,见储定池的副官偷偷从院子一边溜进来,骂了句:“真是鸡贼的猴崽儿。”

    责初已经站在门口等老太太了,见高鞍跑过来,往边站了站。

    高鞍行了个礼,说:“少夫人,令帅在军中有事,不能亲自来接老夫人,还请少夫人…”

    “我知道了。”责初有些不耐烦道,“为着奶奶,我也不会当众拆他的台的。”

    老太太南边兜了一圈回来,一点疲倦都没有,倒是整个人容光焕发,看起来都年轻了许多,见着责初更是高兴得不得了。

    “奶奶,南方好玩儿吗?”责初迁就着她的喜好问。

    “南方啊,漂亮的紧,下次奶奶带你一块儿去。”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四下看了看,没见着储定池,顿时失了笑脸,问,“令郯呢?”

    高鞍立马上来说道:“军中有事呢。”

    “这小子,一天到晚往军营里头钻,没冷落你吧。”老太太拉着责初问。

    责初看高鞍朝她挤眉弄眼的,笑着说:“没有。”

    老太太点点头,拍了拍责初的手说:“上回同万国光那事儿,叫你担惊受怕了吧,等这臭小子回来,看我不狠狠揍他一顿。”

    责初陪笑道:“奶奶,他多大人了,您给他留些面子。”

    储老太太哈哈大笑,说:“现在可有你护着他了,罢了,不打了,免得呀,叫你心疼。”

    责初用力扯了个笑出来,没再接话。田妈站在一边,心里气得痒痒,只得使劲瞪着高鞍,高鞍被她瞪得十分不自在,就弯腰与老太太告假:“老夫人,令帅那边还有事情吩咐,我…”

    老太太脸色变得快,不耐烦地摆着手说:“我晓得那小子,现在是越来越敷衍我了,去吧去吧。”

    高鞍应了一声,仓皇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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