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就说,别拐弯抹角。”

    季子穆冷眼相看着吞吞吐吐的刘公公,心下猜测定不是什么好事,瞬间没了听下去的心思。

    “奴才近日听闻敬和公主的驸马在府外养了好几个外室,而且……”

    刘公公将头垂得更低了,他偷偷打量了皇上好几眼,唯恐皇上一个不悦而迁怒到他头上,他可宝贝那些珍藏着的话本子。

    季子穆脸色一变,猛地一拍御案,震得御案上的酸梅汤都溅出来好些。

    刘公公先是微抬眼帘瞅了一眼皇上的脸色,方才心有余悸地道:“而且那几个女子长相皆有三四分像长公主殿下。”

    “胡闹!这个苏以安究竟是何意,当初就敢把主意打到长姐身上,现如今还变本加厉了不成……”

    季子穆脸色很是难看,那股子怒意憋在胸腔里恨不得立刻倾泻而出。

    “皇上消消气,刘公公这话不是还没说完吗,听完了再气也不迟。”

    季九歌眉头轻轻拢起,神色也冷了下去,但终究没有皇上那般震怒。

    那个男人她当初是见过的,礼部尚书之子苏以安乃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公子,否则季婉晴又如何瞧得上他。

    可是那男人一看面相就不是什么好的,外里华丽虚浮,内里更是脏污不堪,季婉晴怕是瞎了眼才会一头栽在那苏以安手里。

    不过季婉晴也不是什么善茬,他们俩也算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了。

    “敬和公主得知后命人将那些外室着人给发卖了,那些女子大多是苏驸马从风月楼里赎回来的,所以……”

    刘公公止了话头,拿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再继续说下去,他的那些话本子恐怕命休矣。

    “所以卑贱如蝼蚁,任由季婉晴随意处置了?”

    季九歌微微挑眉,这倒是季婉晴的阴险作风,背地里指不定是要了那些女子的命了。

    季子穆沉了沉气,心下思忖着该如何处置那个苏以安,以及太后亲女季婉晴。

    这对母女当真是无恶不作,逍遥法外,太后一党根基颇深,实难轻易撼动,只能徐徐图之。

    以他目前的处境,想要将太后一党连根拔起还有些困难,他现在所拥有的实力远远低于太后的势力,虽然他手中的兵力不少,可是却不足以和太后相抗衡。

    一旁的刘公公颇有眼力劲儿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块四方锦帕默默地将御案上洒落的酸梅汤汁给擦拭干净了。

    “哎,那些苦命的女子,怕是随便用些破草席裹尸,被扔在乱葬岗里了。”

    刘公公絮絮叨叨地收拾好了御案,一把将擦拭过汤汁的锦帕递给了一旁伺候着的小宫女。

    “这个苏以安太过放肆,一肚子的花花肠子,敬和就该狠狠惩治他。”

    季子穆俊脸阴沉一片,他原以为这个苏以安娶到了季婉晴会稍稍收敛一些,没想到竟使得他变本加厉起来。

    “好了,我对旁的男子也不甚上心,只要那苏以安没有闹到我跟前来,我倒是也不会太过理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至于太后那边皇上自己忖度着该如何办,我先回府了。”

    季九歌是被刘公公送出宫的,一路上不知说了多少奉承她的话。

    其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万一季九歌府上有何珍藏的话本子,或者是难得寻见的孤本,他都想借光瞧瞧。

    季九歌乘马车回到府上时已近晌午,越逼近府门口,越是有种不安的情绪袭上心头。

    她一手撑着胸口处,一手撩开车帘,四下张望了一番,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之处。

    “云竹,府里为何如此安静?”

    “大抵是天儿太热,守门的侍卫都躲懒去了吧?”

    云竹下了马车,歪着脑袋在府门前往里瞅了瞅,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殿下,哪个贼人敢胆大到在长公主府作乱,怕是嫌命不够长了。”

    季九歌仍然保持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随即在确保没有任何危险的情况下才下了马车。

    昨天射中萧司霆的那一箭她还心有余悸。

    “殿下为何不告诉皇上您昨日被袭一事?”

    云竹觉得若是皇上出面命人去调查,事情很快会水落石出。

    “皇上事务繁忙,这点儿小事还是不让他知晓了。现如今皇后有孕在身,皇上更得多多提防宫里那些食人花,面上鲜艳夺目,内里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季九歌在府门前踟蹰着,她预料的事情一般不会错,府里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如此安静。

    “影一,你出来。”

    季九歌轻声唤了一句,眼神落在下跪行礼的影一身上。

    “府里发生何事?为何府门前连一个值守的人都没有。”

    “禀殿下,属下在府邸后门处那条小巷子里发现了几具女尸,且这些女尸面色青紫发胀,像是泡过水后再捞起来的,丞相大人恰好来了府里,他命府里侍卫去处理那些发胀的女尸了。”

    影一行过礼后便笔直地站立在了季九歌的跟前,整个人如青松一般遒劲有力。

    “丞相大人倒是挺闲,但凡府中发生何事他都能及时赶到。”

    影一脸色蓦地变了变,最后又恢复了一贯面无表情的样子。

    季九歌眉眼间一片肃冷的威压,她才刚从宫里出来就遇上这事儿,怕是季婉晴故意而为之。

    思及此,季九歌心底的恼意直冲脑门,这夫妻俩的家务事处理不好,故意来膈应她的吗?

    “随我去瞧瞧。”

    “殿下,属下劝您还是别去的好,那些女……”

    影一并不想将那两个吓人的字再次说出来,这些事情他能毫不留痕迹地处理好。

    “对了,萧公子呢,他该不会也去凑热闹了吧?”

    季九歌偏过视线睨了一眼影一,想要从他眼神中找寻答案。

    “萧公子并未出偏殿,属下已经让影二代替属下去监视他了。”影一垂首恭恭敬敬答道。

    “此事报官吧,这些女子平白无故出现在本宫府邸附近的小巷子里,若不报官怕是会引来各种猜测。顺天府尹也不是吃干饭的,这点案子若是查不明白那还留着有何用。”

    季九歌冷静分析着眼前的情形,想要将火烧到她身上,也看背地里那些人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顺天府尹的确能将此案查清楚,可是查清楚后发现罪魁祸首竟是皇亲国戚又该如何?”

    季九歌转头望了过去,只见容南渊摇着他那玉骨折扇翩翩而至。

    “容丞相似乎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本宫府上的门槛都快被你给踏破了。”

    云竹方才听了影一的话,早已面无人色,冷汗浸湿了后背。

    在宫里虽已听闻敬和公主有可能会处置那些外室女子,可当她真的听闻那些女子已遇害且死状凄惨,心里头似扎进了一把尖刀,只觉得冷意遍布了周身。

    “瞧你身旁的小丫头,可是吓得不轻,你也是普通女子,又为何不像旁的女子那般吓得魂不附体?”

    “本宫又不是一朵娇花儿,怕那些做什么,云竹年纪尚小自然也听不得那些残忍又灭绝人性的事来。”

    季九歌一把将云竹拉到身后来,那双小手早已冰冷得好似没了温度一般。

    季九歌细声细语地安慰道:“云竹,别怕,有本宫在呢,没人敢拿你如何。”

    话虽如此,可是前世那些悲惨的记忆纷至沓来,季九歌稳了稳心神,好不容易压抑住内心的些许恨意。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别说皇亲国戚了,就算是皇上犯了错不也得承担责任不是?”

    “殿下说的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臣认为此事与敬和公主脱不了干系呢,殿下以为又该如何处置?”

    季九歌打心眼里佩服容南渊超乎常人的洞察力,虽不知这种能力是否还关乎他身上藏有的一些秘密。

    “顺天府尹自会还那些女子一个公道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她深知宫里暗潮汹涌,拔除太后这颗毒瘤,想来南诏国将会迎来新的开明盛世。

    容南渊迎上季九歌那满是深意的眼神,嘴角微勾了勾,透着一股子深不可测的意味。

    “臣带殿下去瞧瞧,你身边那个小丫头还是别去了。”

    “不,奴婢一定要去,奴婢可是要护主一辈子的,这点儿小事当真不值一提。”

    云竹强撑着一口气也要过去看看,她不能比殿下怯懦,否则日后如何能拿性命去护住殿下。

    影一凝望着季九歌远去的背影,面上冰冷的表情也逐渐和煦温暖起来。

    容南渊忽地转了身,当他视线与影一对上时,莫名地勾了勾唇,无声地说了一句:“殿下命中之人并非是你,更不会是我。”

    影一眼神暗了暗,唇角漫过一丝苦涩,闪身消失在了虚空中。

    他何时有过这种奢望,不过是镜花水月梦一场罢了。

    长公主府后门处的小巷里横七竖八陈列着好几具女尸,这几具女尸显然是在水中泡过好几日了。

    这般暑热难耐的天,这些女尸全都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刺鼻腐臭,云竹扶着一旁的树干干呕了起来。

    “禀殿下,这具女尸僵硬的手中握有一块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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