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星第一次去梧城职高是在期中考试之后。
她和谢嘉木约好那天一起去志明书店买教辅书,两人说好的汇合地点在中心广场,谢嘉木说两个人吃点东西再去买书。
程星坐着公交车,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发呆,一不小心坐过了站。
这趟车正好跟梧城职高一条线,程星看了一眼时间,估摸着谢嘉木还没下课,反正要等他,不如去职高接他放学。
打定主意后程星安心地坐着,脑袋放空休整,却留了一个耳朵注意广播报站。
“梧城职高已到站,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程星猛得从座位上弹起来,车门在她面前打开,她快步下了车。
在进职高之前,程星已经准备好说辞让保安大爷放行。但当她进去的时候,保安亭里的大爷正在看报纸,睨了她一眼之后对她摆了摆手。
程星什么都还没说就已经进来了,后知后觉地想原来职高并不像一中一样,闲杂人等一概不让进,连家长进去都要班主任同意发批条。
更不一样的,校道上的学生打扮得光鲜亮丽,尤其是女孩子,头发染着颜色,脸上化着妆,小吊带加超短裙。
程星低头看看自己,穿着一中的校服,灰蒙蒙,土土的。
与环境格格不入的程星吸引了很多目光,所有人经过她身旁,都会多看她一眼。
这些目光有好奇的,羡慕的,鄙夷的,还有不怀好意的。
程星顶着这些目光如芒刺背,但她毫不胆怯,挺直了背脊朝教学楼走去。
走到教学楼门口的时候,程星被四五个男生挡住。
程星扫了他们一眼,感觉不好惹,好脾气地说:“麻烦让让。”
为首的一个挑染着蓝发的男生站出来,调笑着说:“美女,加个微信。”
程星正了正身子,礼貌回复:“没有微信。”
蓝发小哥旁边有人起哄,“我们辉哥的面子你都不给,也不打听打听…”
起哄生被打断,蓝发小哥斜扯着嘴角笑,“那加个□□。”
程星回绝:“没有□□。”
蓝发小哥也不恼,“留个电话,手机你总有吧。”
逃个课还来遇到对胃口的清纯美女,陈辉心情还不错。
“没有。”程星直视着他说。
美女这么不给面子,陈辉是有点不爽了。
“手机都没有,怎么交朋友。”重音落在最后两字,硬生生说出暧昧的氛围。
“没关系,哥给你买一个,跟我们去吃烧烤,哥给你买手机。”
起哄声此起彼伏,程星的目光变冷,狠狠地瞪着面前说话的人。
陈辉走进几步逼近她,俯下头在她耳边吹着气,“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吗?”
答案还没有说出来,一只口红从远处飞过来,直直砸到陈辉的后脑勺,砸得他捂着头吃痛一声。
“谁的地盘?”
回头看到问话的人,起哄的一群人纷纷噤了声。
梁斐然单手拎着一个lv包,漫不经心地看着这边。
陈辉脸色不好看,但碍于面子只能嘴硬,“梁斐然…关你什么事。”
“谁的地盘?”梁斐然又问了一遍。
在围观群众看来,梁斐然似乎是陈辉不承认她是老大就不会罢休一样。
陈辉也被激怒,他当混子好几年了,好不容易从底层做到了头头,现在还要被一个女的压,这口气咽不下去,打死他也咽不下去。
“梁斐然你拽什么拽。”陈辉朝旁边呸了一嘴,“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小姐?”
梁斐然眯着眼睨他。
陈辉破罐子破摔,“别人不知道我知道。”
梁斐然轻笑一声。
“哦,不对,也算是个小姐,二房的小姐也是小姐。”
笑的人变成陈辉,梁斐然脸色阴沉下去。
看到梁斐然的反应,陈辉变本加厉地嘲笑:“可惜啊大清早亡了,没有什么二太太三太太,不就是个小三的女儿嘛。”
“你妈那么贱,你也不差。”
啪,一巴掌甩到陈辉脸上,这一巴掌扎扎实实,程星打到手腕都痛。
下一秒,梁斐然也冲了过来,朝着陈辉就是一脚,陈辉反应过来,几个人扭打在一起。
碍于梁斐然身份,周围的人不敢上去帮陈辉,两个女生配合默契,把陈辉收拾得明明白白。
程星觉得自己真的很有打架的天赋,第一次出手就如此厉害,在心里沾沾自喜。
谢嘉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他来第一件事就是把程星拉离战场,梁斐然也愣了愣,谢嘉木那么冷淡的眼里竟然还会流露出人的情绪。
他的眼里有害怕,担忧,还有心疼,梁斐然分神一看再看,以至于被陈辉抓到机会反击。
陈辉对着梁斐然的头狠狠来了一拳,还想再来的时候被谢嘉木拦下。
梁斐然觉得自己的头晕晕乎乎,鼻子好像有热的鼻涕流出来,她用手一擦,是红色的。
然后梁斐然失去知觉晕厥过去。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她已经在医院了。
耳旁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但她听不真切,声音模模糊糊的,过了好一会才逐渐清晰起来。
“姐,你醒了。”
哦,原来是她的便宜弟弟。
“姐,你头还晕不晕,想不想吐?”
梁斐然瞥了梁斐凡一样,他身上还穿着国际高中的校服,应该是刚从学校赶来。
梁斐凡声音急切:“姐,你哪里难受,我去叫医生过来看看。”
“你好吵。”梁斐然声音沙哑。
梁斐凡听话地闭上嘴,起身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她手上。
灌了大半杯水,梁斐然才觉得自己喉咙好受点,梁斐凡想提醒她慢点喝,但想起她刚刚嫌他说话吵,他就合上了唇,安静看她喝水。
“你怎么来了?”梁斐然问。
梁斐凡瞪她,赌气似的没有说话。
梁斐然轻叹一口气,这个便宜弟弟真不好惹,说不得碰不得,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句不顺心就给脸色不理人。
不过这个便宜弟弟也有可取之处,比如照顾梁斐然很细心,比如脑瓜子很灵活,跳了两级,现在跟她一样上高一。
她和便宜弟弟的人生本来不应该有交集,因为他们压根没有半毛钱血缘关系。
梁斐然她妈是老头子小三,便宜弟弟的妈是老头子小四,外界美其名曰二太太,三太太。
唯一的合法妻子大太太常年缠绵病榻,现在家里在老宅主事的女主人是梁斐然她妈。
不过梁家主事人的名头二太太担得有点虚,二太太只是台前,真正掌握话事权的其实是大太太的女儿,梁斐真。
梁斐真不待见她妈,自然也不待见梁斐然。
早年梁斐然她妈受宠,梁斐真羽翼不丰时,还忌惮着老头子,不敢对娘俩太过分,看到梁斐然她妈还会毕恭毕敬地叫声二太。
自从老头子迷上梁斐凡他妈,二太太失宠之后,那态度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要说这个三太太,可是口口声声被老头子奉为真爱。三太太以前娱乐圈的,还离过一次婚,生了一个孩子。
梁斐然一直认为三太太是个狠角色,能带着儿子跟老头子这么多年,还能让她儿子改名改姓,成为正儿八经梁家人。
老头子没有子孙缘,一辈子就这么两个女儿,但老头子骨子里还是残留那么一丝封建的,没有儿子,没人传宗接代,百年之后没脸见祖宗啊。
梁斐然很无语,你祖宗都化成灰了,还记得你是谁吗?明明倚靠着梁斐真,梁家发展得还不错,这更新换代不是进行得挺好的吗?老头子非要做一些膈应人的事。
喜欢的女人有这么一个没爹的儿子,你认了就认了,还要把孩子扔给二太太养,自己二人世界潇洒快活。
就像梁斐真不待见梁斐然一样,一开始梁斐然也不待见梁斐凡。
二太太多年做低伏小,不敢苛待梁斐凡,但心里总归是介怀的。
梁斐然很会看眼色,在这个家里小心翼翼,吃饭从来都是吃半碗,菜只敢吃自己面前的。
有一天,梁斐然和他同桌吃饭,她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不合时宜地生出一点怜悯,伸出手夹了远处的几只虾放在他碗里。
“忌口吃海鲜吗?”梁斐然问。
梁斐凡抬起一张苍白的小脸看她,摇了摇头说:“没有。”
梁斐然又夹了一只鲍鱼放在他碗里,仿佛不经意地说:“吃这个,蛋白质高。”
“谢谢。”梁斐凡低头小声地说。
梁斐凡是无辜的,他什么坏事都没有做,怜悯他,其实是梁斐然在心疼那个同样无辜的自己。
后来两人关系越来越近,一起长大的情分总归强于乱七八糟的家庭关系,在梁斐然这里,梁斐凡是家人。
“谢嘉木呢?”梁斐然放下水杯问。
这是梁斐凡第一次从梁斐然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他觉得不太妙。
梁斐然记得住谢嘉木这个名字本来就很奇怪了,而且她一醒来就找他,梁斐凡皱起了眉,像是在苦苦思索什么。
“他人呢?”梁斐然追问。
“走了。”梁斐凡说。
“喔。”梁斐然看向门的目光变得失落。
这失落遗落在梁斐凡眼里,激起他心底强烈的不满,但他不敢表露出来,他只是淡淡一笑,问走神的梁斐然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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