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姑娘,你……你怎么了?”

    别苑中的一众人其实都察觉到了宋辞的不对劲儿,但勇于率先开口问询的,息竹是第一个。

    少年的岁数尚小,心性单纯,见她这样全然不会往偏了想,只当她是被外邦人士的长相吓到,于是连忙善解人意的发起安慰:“没事的宋姑娘,你别害怕,这位洋公子可不是鬼!而是温热热活跳跳的人!”

    “不信你看!”他抬手指向地上:“还有影子呐!”

    经息竹欢脱的渲染,其余几位也立刻被拉回了正轨,顿时非常唾弃自己方才动的歪心思。

    至于她本人,后知后觉收起那副容易引人误会的嘴脸,不好意思的低声嘟囔:“我没有,没有……”

    “哈哈。”息竹笑笑:“我偷偷跟你讲哦,其实第一次见到乔公子的时候,我也吓了一大跳呢!所以这没什么好难堪的,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大胡子随着两人的交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来二去也搞明白了。

    他开朗明快地向后面退了一大步,留出施展的空隙,然后大张开手臂敞开整个胸膛,从上到下用手简单比量了一番,还转了一个圈。

    紧接着用他那怪腔怪调略显蹩脚的口音说道:“一个脑袋,两条胳膊两条腿,眼睛鼻子嘴,为什么要怕我呢?”

    宋辞被逗笑了,小小一只终于肯从萧让尘的身后探出来,娇且不失脆落道:“我不怕,这位‘乔’公子,很高兴能与你见面,小女子宋辞,这厢有礼。”

    乍一听上去好像是新认识了个姓乔的公子似的,但宋辞知道,此乔肯定非比乔,或许是姓氏,或许是名字,也有可能是某种简称,就如同他叫眼前那位冷峻公子“笑”一样。

    宋辞第一次见到他就能毫无畏惧,没尖叫,没晕倒,没用东西砸他,甚至还言笑晏晏跟他打招呼……大胡子很高兴。

    可她的话,他却听得一知半解,抬手挠挠蓬松的头发:“厢?”

    萧让尘解释:“那是我朝一种初见问礼时的说辞,简而言之,她在向你问好。”

    “噢!”大胡子恍然,脸上笑容大盛:“厢有礼!我也厢有礼!”

    他激动地捞起宋辞的小手,上来就是一个吻手礼。

    萧让尘已经不想跟他纠正解释,什么叫“这厢有礼”,任解释了他应该也听不明白。

    可对于那轻浮的举动,他却不能装作没看到,冷着脸一把将宋辞的手夺回来。

    “乔,我朝礼法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只有成婚后的夫妇才可有肢体接触,你以后不能这样!”

    大胡子耸肩,扬了扬眉毛:“所以,她是你的夫人喽?”

    两人顺势跟随他的视线,望向萧让尘与宋辞相握的手,顿时,尴尬的四下避开,眼神飘忽。

    短暂的啼笑皆非中,没有人发现,他脸颊竟不知不觉的,染上几分窃喜的绯红。

    后来,底下的人离开各司其事,只余萧让尘以主人的身份招待两位座上宾。

    宋辞在前厅用了一盏热茶的功夫,听大胡子滔滔不绝的做着自我介绍。

    他的汉话讲得既好,又烂,那是种很微妙的界限。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他时常会用一些刁钻精巧的词汇,拿来形容一些完全搭不上边的事情,就像一条鱼骑着一辆豪华变速越野自行车。

    反倒是很日常很简单的用词,到了他这又完全听不懂……

    在那段介绍中,宋辞艰难的从双层精致镶金边铺满拉菲草的礼盒中,拨出两粒花生米,拆拆捡捡,终于了解了他的一些基本讯息。

    首先,他或许不叫“乔”。他的本名很长很长,且在场的人包括他自己在内,都没法用汉话完整准确的译出来,只能挑了个最相近的音,以此简称。

    他自己对此也不以为意,甚至还觉得“乔”和“萧”,大体上非常相近,表示两人很有缘分,最后这个名字叫的倒也乐在其中了。

    其次,在没介绍乔来自哪国时,宋辞翻遍了脑中为数不多的历史知识……突厥?波斯?大食?天竺?不,应该不是天竺,那时的天竺人不会有这样的特征。另外更不可能是某漂亮国家,毕竟那时候大概还没被发现。

    最终还是由萧让尘揭秘,乔是跟随拜占庭使臣而来的商人,经第一次京都之行后便深深迷恋上西丘的人文风情,自此长期频繁的往返西丘,也是在京中时,与萧让尘结成了深厚的友谊。

    前不久萧让尘从京中退到北境,让他扑了个空,乔很难过,辗转打听才得知萧让尘新的落脚之处,交完货乘着快马飞速赶来。

    “萧,你很不朋友!”他浓烈深邃的长相做着略显夸张的动作,显得格外生动鲜活:“你是为了宋,跑来这里的吗?”

    他把宋的发音,读的有点像怂,惹得宋辞很不痛快,不甘心地攥着小拳头,掷地有声的强调:“宋!是宋!”

    萧让尘分明古井无波,一见到她这副模样,差一点就被逗得会笑了,嘴里跟大胡子解释,视线却瞟着宋辞,狐狸眼有些弯弯的弧度:“不是,那时还不认识她。”

    大胡子半信半疑,抱胸:“好吧,反正这样倒也不太坏。”

    “这里靠近边境,商货更好往来,比京都城容易许多。往后我想把这条线路做成,运出西丘的货物,再把外面的运进来,你觉得怎样?”

    萧让尘还未发表意见,看起来还在斟酌,毕竟做商货往来关系到银子,他不敢太草率的给出建议。

    可宋辞听了却按耐不住了。

    她暗搓搓瞄了萧让尘好几眼,见他不说话,期待又小心翼翼的发问:“乔……请问你说的货物里面,有什么西丘没有的食材吗?”

    “食材?”大胡子歪歪头反问:“什么意思?”

    宋辞解释:“就是吃的,西丘之外没有的瓜果,蔬菜,餐食的样式,等等。”

    反正她把古代的和现代的词汇一股脑都给用上了,至于能不能听懂,就要看造化了。

    大胡子欣喜的连连点头:“是是,有很多样式,还有很多果子!”

    她激动的有点坐不住了:“那你们家乡都有什么新奇的玩意,能给我讲讲吗?”

    “不不不。”大胡子伸出一根手指左左右右的摇晃:“我的商队遍布各地,远不止我的家乡而已。”

    “你知道吗怂?”他用两个手指比划了大大的圆:“一个圆球,跨越山和海,非常非常的大,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独特的产物。”

    宋辞知道大胡子指的是地球,在古代很抽象的一个词汇,说出去难以令人信服。

    但她是现代人,对此理解的不能再理解,为了防止他冗长的讲解,也为了防止说出不符合原主身份的东西露馅,她连忙从中打断。

    “乔!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等你的商队下次往返西丘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带些西丘没有的食物?哦对,简单来说就是吃的。我不需要太多,挑哪个夹缝顺便给我捎带一点就可以,我用银子买!高出市价一些我也愿意!”

    两人认识才不过半个时辰,宋辞的这种行为,多少显得有点急切。

    可她别无选择,这个机会如果抓不住,以后再也不会有了,那她的现代美食征服计划,不知又要排到猴年马月了!

    宋辞知道乔是商人,所以不准备打什么感情牌,何况两人也压根没感情,总不能厚颜无耻的借萧让尘的威风。

    所以直截了当的谈钱,谈交易,这是最恰当的方式。

    语罢,大胡子多少有点迷茫。

    并非不愿意,而是没搞懂眼前这个娇娇小小的姑娘的想法:“吃的?怂?你很需要吃的吗?萧平时不给你吃饭吗?”

    这哪儿跟哪儿啊!

    萧让尘无语,面无表情的口齿开合:“她是厨娘。”

    “噗嗤。”宋辞无可抑制的笑出声,忙跟他解释:“我是厨子,所以对食物格外感兴趣。最近我想研究一些西丘没有的新鲜菜式,苦于没有渠道,刚好今天遇到你,想请你帮帮忙。”

    大胡子恍然大悟,随即拍拍胸脯豪爽的揽下:“包在我身上了!下次回去我传命令到商队里,让他们在外见到西丘没有的东西,尽可能运到边境,给你带过来!”

    “真的吗?!”宋辞惊喜的无以复加,立刻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快乐的就差上去拽着大胡子转圈圈:“太好啦!我太高兴了!!谢谢你!”

    萧让尘端坐主位,两手肆意的覆在扶手上,饶有兴致的看她。

    大胡子见宋辞高兴,自己也很高兴:“不客气,萧是我的朋友,你是萧的夫人,就也是我的朋友。”

    “咳!”

    两人不约而同的被这句话给惊到,宋辞更是差点没原地滑倒。

    宋辞:“我不是!我没有啊!你可别乱说!”

    萧让尘内心:我谢谢你没有说成“萧是我的朋友,你是萧的夫人,就也是我的夫人……”

    余下的后半晌,大胡子在别苑中与萧让尘宋辞共餐,酒足饭饱后离去。

    他拿着帽子跳上行进的马车,倾斜出身子,对两人挥手告别:“再见!萧!再见了!怂!等我回来再一起喝酒!”

    马车越行越远,直至消失。

    院门前的萧让尘收回视线,在寒风中掖紧自己的大氅,对宋辞说道:“人都走远了,我们也回吧,小怂。”

    宋辞飞速转过头,瞪了他一眼。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她气呼呼跟在他身后迈入院内……

    彼时暖黄的灯烛将整个院落燃得温馨莹亮,里面的光源顺着门打在外面,于地面形成一个斜着的方形光影。

    一道高大和另一道娇柔纤小印在其中,前者大步坦然走着,另一个在后面偷偷扮鬼脸,挥拳。

    终于,两人迈入门槛,大门合上,释放出的光亮顿时尽数收回。

    一切又归于平静。

    ——

    近一个月以后,大胡子再度回到西丘北境的清晖小镇。

    在他尚未回来的这期间,宋辞于萧让尘的帮助下,跟钱婆婆见了一面。

    婆婆表示自她走后,知县对征地一事便不再那样执着强硬。

    或许跟威胁不到她了有关,又或许女使揭露出的那番话让他感到自危,总之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叫她仔细着做好侯爷府的差事,尽量别出差错落人责罚,不必担心她这边。

    自然了,坏人哪里会学的那样自觉?

    其实真正起到关键作用的,还是萧让尘私下派心腹对知县做的“提点”,让知县不要握着权势不干人事。否则到时候甭说官职,就连小命都很有可能不保。

    知县深刻的接受了教训,知道怕了,渐渐的盐场征地一事才落下帷幕。余后日子里那知县识相的弓腰撅腚切切实实选址,准备挽袖子造福一方,不再跟章家同流合污的迫害百姓。

    只是这些内幕萧让尘没有外泄,更不屑于告诉谁去邀功。他是个付诸行动,并在意结果的人,只要麻烦解决了,宋辞不再遭受困扰了,他便心满意足。

    可宋辞本人和亭乡间的街坊并不知道,都只当是因她搬走了,便不再遭人为难,偶尔良心发现了,还会惭愧于当初恶语逼走人家小丫头。

    所以宋辞照常摆摊位的时候,有些人怀揣内疚,特意去照拂她生意,搞得每每出摊,东街都人满为患。

    在那一个月的日子里,宋辞盘算下饭币和手头银子的时候,没有一刻不想着大胡子。

    盼星星盼月亮,大胡子的商队再次抵达西丘。

    宋辞近乎是飞扑着奔向属于她的那辆马车。

    “啊!”她一眼看到角落里黑黢黢的圆球:“土豆!那不是土豆吗!!”

    “玉米?居然还有玉米?”

    “这是什么?”

    “书?看起来像是菜谱……”

    “让我看看。”

    萧让尘没拉住那匹脱缰的野马,跟在后面看那个小身子在货箱里左右翻找,整个人都快扎进去了。

    乔倚在马车的货箱边,一脸骄傲的邀功:“怎么样?”

    “古德古德!歪瑞古德!”宋辞埋在货箱里,只举起一个白嫩嫩的大拇指。

    因忙乱外加货箱阻隔,她那句话含糊不清,谁也没听到。

    不过听到了也不能如何,萧让尘是古汉人,乔来自拜占庭,他们谁也听不懂英文,不然宋辞非得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多少给他来两下子。

    那腔可惜没有停留多久,很快就被欢欣雀跃所冲散。

    她举着两个马铃薯在半空中,就在自己的脸两侧,眸子闪着晶亮的光芒,对萧让尘问道:“我给你做好吃的!要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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