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出来吃顿烧烤也安生不了。

    江朔坐轮椅上,男生摔在他眼前,一脸凶狠的瞪着他,像是恨不得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钱铎鑫勾了条凳子过来,把人拽起来按上去。

    “周毅你他妈的一天不收拾你就痒是吧,贱不贱呢?”

    “你放开老子,你就是条狗,江朔你有本事和我单挑啊。”

    即使被压制着,腿抖个不停,但年轻气盛的男孩子嘴依然很硬,不服输的骂骂咧咧。

    “惹事精,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钱铎鑫气的不行,他最烦周毅这样的人,打不过嘴却欠,收拾他一顿几天忘记疼,下次他还敢。

    钱铎鑫嘴皮子斗不过他,拳头举起来,还没往下挥,被一道漫不经心的哼笑打断。

    少年懒洋洋窝在轮椅里,白色短t整洁的没有一丝凌乱。

    他姿态极度慵懒,却透着不在乎的嚣张。

    “单挑?”他缓缓出声,语气惺忪张扬,“单挑什么?和一个残疾人单挑,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

    闻言,周围人都笑了。

    这话说的没毛病,江朔人还坐在轮椅上,周毅义正言辞的指责他们以多欺少要单挑,实则还是耍赖皮。

    只是江朔说话的语气实在够欠,尾音飘着,比直来直往的辱骂可气人多了。

    “是啊,要单挑,那你要不先废条腿?”

    钱铎鑫乐呵的不行。

    他没少领教江朔一句话噎死人的本事,对付起别人,他可爽坏了。

    周毅一时没接上,脸色憋通红顺着骂,“你装什么装”

    钱铎鑫肩膀怂笑,“谁装了,这不是你进门大呼小叫的喊人残废吗?怎么又不认了?”

    他们本来好好的在吃烧烤,运气不好就遇到了周毅几个人。

    周毅他们是一班的,岱安八中最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们,他们班在最前面一楼,混到老师都管不动。

    江朔在八中名气大,周毅在一幢混的风生水起,不服气的来二幢挑衅过几次,都没有落下好处,梁子也就接下了。

    听说江朔腿伤了,周毅在烧烤店阴阳怪气拔声说话,左一个残疾人右一个废物的。

    钱铎鑫听不下去,直接摔了椅子。

    江朔没把周毅放眼里,这人横是横了点,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腿都快抖成筛子了。

    他眼皮淡淡掀了掀,没想再理。

    轮子往右侧滚动,他视线侧过去望了眼门外,倏然一顿,在人群里看到张熟悉的脸。

    彼时看戏的人群已经散了,安芜没有意识到,她背着书包,左手还拿着给妈妈带的油果子。

    里面没有再打架,只有一个男生在骂人,不过被人制住了。

    她松了口气,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起冲突别人都可以跑的很快,他坐在轮椅上,很容易被波及。

    安芜刚准备离开,就被江朔看个正着。

    少年视线偏转的让她猝不及防。

    安芜心口稍顿,偷看被发现了,她有些不知所措,连忙转身离开这里。

    女孩逃的很快。

    江朔唇角勾起个凉薄的笑。

    看见他欺负人了?是不是觉得很可怕?

    残疾人也不一定是好人呢。

    周毅从后门逃了,钱铎鑫拍拍手,转身就见江朔不知什么时候出了烧烤店。

    轮椅停在门外,江朔若有所思的看着巷口的方向。

    钱铎鑫狐疑,烧烤店在转角,他看的巷子是通向居民巷的。

    “看什么呢?”

    轮椅自动转了个方向,江朔没有回他,钱铎鑫在身后追了上去。

    “周毅我给放了,刚套了话,好家伙这谁传的,阿朔你怎么成残疾人了……”

    安芜沿着巷子回家,宋康胜的房子矮小,后排的高楼遮住了大部分的光亮,转角只立了一盏路灯。

    一楼的门关了,舒秋芸的房间开着灯。

    她的房间在二楼,从侧边楼梯过,安芜有点夜盲,一脚一脚踩的笨拙又小心。

    安芜走到一半,身后传来铁门推开的声音,随后光束打在了台阶上。

    她眯了眯眼睛,偏转过身体,正好看见陆清淮推着小电驴出来。

    “清淮哥。”安芜喊他。

    安芜起初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陆清淮比她大了四岁,喊名字很突兀喊哥哥又有点不好意思。

    陆清淮见她别扭,笑着说,“小丫头,尊老爱幼记得喊人啊,就叫清怀哥哥。”

    安芜起初喊不出口,后来慢慢的喊习惯了,也没再忸怩。

    “才放学呢?”陆清淮坐在小电驴上,左手漫不经心拿着只手机。

    车前灯开的大亮,对着安芜上楼的方向。

    “嗯。”安芜转身跑下楼。

    她站在陆清淮面前。陆清淮个子很高,安芜看他时都要仰视着,脖子很累。

    现在他坐在小电驴上,两条腿松松垮垮垂着地,身高骤降,安芜能很清楚的看到他的脸。

    陆清淮穿了件白色polo衫,头发较之前简短了些,眉毛露出来眼睛更加清秀。安芜一直不怎么敢看他的眼睛,陆清淮的眼瞳很深,看人的时候专注又温柔。

    他轻轻的笑,安芜身上的书包重量一轻,陆清淮单手提她的包。

    “这么重,还带书回来学习啊?”

    陆清淮身体躬过来,两人离的极近。

    他好像刚刚洗完澡,身上有股沐浴露的味道,很清淡。

    “怎么样,难不难?”

    安芜摇摇头说还好,她听妈妈说过陆清淮学习很好,高考还是他们学校的前十名。

    陆清淮高中是在岱安实验中学读的,学校比岱安八中还要好。

    安芜请教陆清淮教材的问题,她今天只领到了高二的书,管理教材的老师说高一的教材需要整合,统计后才能确定还有没有,也许还需要等很久。

    宋冰定的目标实在太高了,她得花时间把去年的内容再自学一遍。她不是没有想过问同学借,可是她刚刚到班里和同学们都不熟,也怕麻烦别人。

    她想问问岱安实验中学的课本是不是和他们学校一样。结果听陆清怀说,他们用的课本也是统一的。

    这结果是情理之中,安芜弯弯眼笑,“嗯,谢谢清淮哥,那我再等一等。”

    陆清淮勾唇嗯了一声,笑着说,“慢慢适应,不急。”

    “好。”安芜点点头。

    她看一眼陆清淮,小声问,“清淮哥哥,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吗?”

    陆清怀的手机震颤,对方发消息愈发密集,他一只手拿着手机轻打两个字,把手机揣兜里。

    “嗯,见几个朋友。”

    “好。”安芜眉眼弯弯,忽然想到什么,把手里刚刚买的油果子递给他。

    “给我吃?”陆清淮挑了下眉。

    “嗯,本来是买给妈妈的,但她睡着了。”安芜实话实说,“我晚饭吃的饱,吃不下了。”

    小姑娘说话的时候脸红的不行,眉眼垂着都不敢看他。

    陆清淮初见安芜时就知道她脸皮子薄,他没有推脱,接过她给的油果子吊在小电驴的把手上。

    “行,那我帮忙解决了。”陆清淮轻笑。

    “嗯,那我先回去了,清淮哥注意安全。”

    安芜匆匆转身,顺着门外的阶梯跑上去,后面那道光依然跟着她,直到她打开房间灯,才听到车子远离的声音。

    安芜悄悄往外面探了眼,路上黑漆漆一片,人已经走了。

    安芜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她好像不能控制的无法直视陆清淮的眼睛。陆清淮的眼神太温柔了,认真又专注,像是能吸人的旋涡。

    怎么会这样?

    心口扑腾扑腾跳的欢,安芜拍拍脸蛋,靠在门边上平复心情。

    书没借成,她还要再等一段时间。好在刚入学的第一单元并不难,安芜把书包放下来,掏出卷子继续预习明天要上的内容。

    古弄里巷夜里热络的不行,一行人在烧烤店吃完饭,也没回去,直接在隔壁开了个包间打台球。

    程白卉姗姗来迟,夜宵那一趴已经过了。

    不过她本来也没想吃烧烤,程白卉对身材要求很高,平时基本吃的健身餐。

    程白卉换了件裙子,紫色的吊带裙,也没再喷浓烈的香水。

    “江朔,我不太会这个,你教我玩好不好。”

    她手里拿着台球杆,咬着唇站在少年的面前。

    她好不容易有进入江朔圈子的机会。

    江朔窝在轮椅里玩游戏,烧烤店吃夜宵还有台球室开包厢都是他付的钱,参与度最低的却也是他。

    钱铎鑫在边上催促他好多次,江朔小把了几把便没兴趣了。

    江朔脑袋没抬,黑色的手机横握在手心,他声音淡,“废着呢,怎么教?”

    程白卉微怔,垂头看他的腿。

    江朔仰在轮椅里,一条腿抬着搁架子上,另一条散散垂地。

    腿藏在宽松的工装裤里面,下面套着熟悉logo的运动鞋,程白卉看不出他哪里伤了。

    要不是少年身后的轮椅,任谁也不信他受了伤。

    废了?是真的以后都好不了了吗?

    程白卉脸色白着,如果江朔腿真的残了,她好像真的有点接受不了。

    虽然他家世好,不可一世的不行,到底不是个正常人了。

    江朔垂着脑袋,漫不经心的打着游戏,程白卉失落又困惑,猜不出他是不是在骗人。

    有个男孩子走过来说可以教她,程白卉勉强着答应了。

    台球室热火朝天,陆清淮进门时江朔游戏玩的正起劲。

    他走过去用腿碰了碰他受伤的小腿,江朔没反应过来,疼的腰都躬下去了。

    手机啪嗒掉地上,里面的小人瞬间挂了。

    江朔疼的眉眼都挤在了一起,手撑在膝盖上,骂他,“艹,您能悠着点吗?伤着呢。”

    “这么严重?”陆清淮靠在台球桌上,没有一点愧疚。

    “真废了?”

    “您说呢?”江朔额头都冒了一层细汗。

    “废了还这么嗨,你还挺能耐?”陆清淮躬身捡起手机丢给他。

    江朔接过,唇角弯弯,“我哪有您能耐,老牛吃嫩草。”

    江朔的嘴有多毒陆清淮不是不清楚。

    他懒得计较,脸色稍沉问,“正经点,腿怎么弄的?”

    江朔唇角的笑容稍淡,不在乎的说,“能怎么弄的,老疯子打的呗。”

    陆清淮眉眼皱起,江朔这人表面不可一世,人混蛋了点,做事分寸却还把握的住,吃不了亏。

    让自己受伤这种事多半和他父亲有关。

    两个疯子对起来,什么都干的出来。

    “你脾气就不能忍着点。”

    江朔嗤一声笑,“不能。”

    “……”

    行吧,陆清淮知道自己说不动他。

    小混蛋脾气大的很,固执又傲娇,他管不着。

    陆清淮看看台球室这群人,不学无术玩的热火朝天。

    忽然就想起了刚到家的安芜,人小姑娘老老实实上自习,回去还背一包的书,勤奋又好学。

    明明是一个年纪的孩子,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高二了,能不能学点好,好好看点书。”

    江朔手一颤,无语笑出声,“陆清淮你没事吧,怎么你要当我爹啊?”

    “没大没小,喊清淮哥哥。”

    “艹。”江朔游戏也不玩了,关了丢腿上,“您能再恶心点吗?”

    他无语至极。

    江朔初中时认识的陆清淮,青春期作天作地浪的有点过,后来也不知怎么惹到了实验高中的林屹尧,不打不相识,后来就和这帮人混的熟了。

    陆清淮是林屹尧的好哥们,人更老干部一些,老爱管人。

    “叫你喊声哥哥就恶心了?”

    陆清淮也很无语,他年纪比他们大,喊声哥哥怎么了?

    “这怎么恶心,那可太酥了。”钱铎鑫打完球,抓着矿泉水喝了口,凑过来掐着嗓子就喊,“清淮哥哥。”

    “情淮哥哥你怎么来了。”

    “……”

    陆清淮轻咳,“算了。”

    的确够恶心的。

    陆清淮没呆多久,离开时想到了安芜问他教材的事,江朔也是岱安八中的,于是问了句,“对了,你高一的课本用着没?”

    江朔不正经翘着腿,他又开了盘游戏,“做什么?”

    “你没用的话借我一下。”

    想来这小混蛋也不会看什么书。

    江朔漫不经心嗯了声。

    高一那些课本他都没怎么翻,但他脑子还不错,上课听过的记得请。

    名次什么也不在乎,不拉垮到丢人就行。

    “行,那我改天去你家取。”

    陆清淮看看表,天已经很晚了,他明天还要赶早回学校。

    他起身往外走,离开的时候又被江朔叫住。

    “等下,您说借就借啊。”

    江朔没再看手机,视线顺着陆清怀的胳膊肘往下落,他食指上勾着个塑料袋。

    “您手上那什么留下。”

    陆清淮垂头,他手上提着油果子,是刚刚安芜给他的。

    他笑笑,“你没吃饭?”

    “昂。”

    陆清怀没说什么,把袋子递给他。

    本来就是替安芜借的书,他知道这小混蛋哪里是想吃它。纯粹就是皮痒,敲诈他。

    陆清淮离开了,油果子丢旁边凳子上,江朔继续打游戏。

    钱铎鑫不客气的拆开袋子,拿了一个吃。

    “这什么?别说味道不错。”钱铎鑫边吃边评价,“阿朔你不尝尝?”

    江朔刚好一把游戏打完,咬了口果子。

    他没吃过这玩意,外面是玉米糊的饼,方方正正的,里面是笋干。

    因为有些凉了,油流出来腻的慌。

    他咬了口就没再吃了,“真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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