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第一次布施的兴奋,第二次布施回来后,言笙只觉自己极度疲惫,刚一迈入九畹宫的内室就奔着床榻走去,云棋在后面紧忙跟上。

    “殿下,殿下将外袍除去再歇息呀。”但言笙实在管不了那么多,几乎是倒头就要睡,她朝着床上便扑了过去,但因着脚下没留神,一个不小心就在脚踏旁被绊倒了。

    “哎呦。”言笙揉了揉被撞疼的脚,泄愤般地用力捶了下床榻,云棋赶过来就瞧见言笙吃痛地坐在脚踏上。

    “殿下,您还好吗?”云棋关切地问道,“都怪这破——”言笙一脸怨念地看向那床榻,却在转头一瞬间被床上的物件吓到了。

    那是个扎满了银针的布娃娃,上面脖子挂着一条长长的红线,言笙顺着那红线向上望去,只见它绕过床顶的横梁,言笙打量了一下,猜测是自己刚才摔倒那一下,或是捶床太过用力将这东西震了下来。

    “啊——”云棋倒吸一口冷气,“殿下!”

    言笙连忙捂住她的嘴,示意她不要出声,随后站起身,观察了一下那娃娃,通身被扎满银针,上面却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般贴上生辰八字,比起巫蛊之术,这个娃娃更像是银针的载体,言笙沉思片刻,冲着云棋伸开手:“把你的帕子给我。”

    云棋闻言将一柔软布料放到言笙手中,言笙将那帕子垫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捻起那只娃娃,主仆二人坐在桌子上围着这娃娃看了好一会。

    言笙瞧着那银针上好像是有颜色的,但却没法确定是什么,于是她转头对云棋道:“去把云书叫过来,莫要惊动旁人。”

    “是。”云棋出去后不过一小会,便将云书带了进来。

    见云书过来,言笙抬了抬下巴,示意云书看桌上的这布娃娃,“这是刚刚从我床榻上面掉下来的,你来看看,这针上是不是有蹊跷,不要用手碰,我总感觉这针有毒。”

    云书闻言紧皱眉头,她靠近那布娃娃仔细端详起来,在云书观察的这几分钟里,言笙和云棋都恨不得屏气凝神,就怕打扰到云书。

    九畹宫的琴棋书画可以说是各有千秋,皇后在为昭宁公主准备贴身侍女时,几乎是将各个方面都考虑到了。

    云琴熟知宫规礼仪、认识京中所有名门望族,能够确保昭宁公主在这方面随时有人提醒;云棋机灵通透、反应极快,跟在昭宁公主身边能时刻保持警醒;云书通晓诸多隐秘技能,在入宫前身处江湖,比起宫中人了解更多世人所不知晓的事情;云画虽然年龄小,但却对昭宁公主极为忠心,性格活泼且擅打听,皇后便将她交到云琴手中,有意培养扶持。

    因此,若是言笙遇到这样的问题,下意识便会想到云书。

    云书观察了片刻后,又起身走到床榻边,问道:“殿下方才是在哪里找到的这东西?”

    言笙闻言连忙走过去,指了指上面支撑床幔的横梁,“就是这,那红线的另一端绑在这上面。”

    听她如此说,云书不禁皱了皱眉头,“殿下这些日子以来,是第一次发现这东西吗?”

    “对。”

    云书冲言笙拱手道:“殿下,咱们之前或许查错了。”

    “何意?”

    云书指了指那布娃娃,又指了指那横梁,“这布娃娃上面的针,应当是在一种药水中浸泡过的,但奴婢如今没办法确定是什么药,这东西既是悬于横梁之上,应当是因为行此事之人,平日里没有太多机会靠近床榻,因此才将这东西做成机关,挂在那上面。”

    “但若是能触及到床榻,即便不是这内室之人,怕也是咱们宫里的,因此奴婢猜测,是咱们九畹宫出了内鬼。”

    这一番话使得言笙心中一凛,她穿越过来已有半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被卷入宫斗之中,她思索片刻后问道:“若是有韩王的助力,你可否能将这药查清楚?”

    “能。”云书点头应道。

    “云棋,你带云书走一趟燕王府,到了年底,朝廷就快休沐了,想来八兄应当和九兄在一块,此事切记不能让外人知晓,你去了就说是我有东西要让九兄帮我买,找准时机再和八兄提及此事。”

    言笙看了眼那布娃娃,“至于这个,怕是要让云琴进来一趟,她手巧,或许能复制一个差不多的布娃娃,既然已经引蛇出洞了,就不能在这时候打草惊蛇,这东西等你们查清楚后,还得归回原位。”

    “是。”两人深知此事的重要性,听言笙如此说便立马忙开来,云琴在看了这布娃娃之后,很快便复刻出了一个近乎一样的布娃娃来,又取来了各色银针,从中挑选出与其最为相符的那一种,将复刻的布娃娃扎满银针。

    待到云琴将复刻的布娃娃归回原位后,云棋也带着云书出宫直奔燕王府,言笙站在床榻之侧,瞧着那横梁之上的布娃娃,心中难以平静。

    这位置选的极为隐蔽,若是躺下,因着视觉差异和横梁的遮挡,她根本没办法确认这东西是哪天放上去的,况且这些日子,她不是跟着燕王出去玩,就是跟着沈庭琛出去布施,每日回来极累,根本没能注意到这一处。

    言笙扶着床榻边缘缓缓坐了下来,这事,到底还是他们百密一疏,但是能够进到自己内室的宫人,其实并不多,她回想了一下除了四姝外所有能进来的宫人,每一个都是她平日里以诚相待、且不曾苛责的,她再抬头看了一眼那闪着寒光的布娃娃,只觉无限心寒。

    “云画。”言笙站起身喊道。

    “殿下,奴婢在。”云画闻声连忙进到内室。

    “你去一趟沈府,就说,明日不休息了,我跟沈大人去,让沈大人准备好后,明日在皇宫西门接我就是。”

    “是。”云画也不多问,得令后便连忙出宫传信。

    言笙身着外衣躺在床榻之上,那扎满银针的布娃娃,就像是悬挂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今日是她侥幸发现了,若是没发现,她不敢想象是什么后果。

    她虽然已经知道了这东西的存在,但为了不惊动那身处阴影里的人,就得当做没事人一般,就要继续躺在这床榻之上睡觉,言笙想了想,觉得自己心脏还没有强大到这个地步。

    今日从宫外回来时,沈庭琛同她提过一句,说是明天可以暂时休息一天,后日再去布施,这是年前最后一次布施了,因着去的地方更加偏远,需要在宫外住一晚,环境也远不如京中好,若是言笙不想去也无妨。

    言笙倒并不怕困苦,只是接连两日的布施,让她有些疲惫,原本想着休息一天再出发,但如今她怕是在这床榻之上一晚都睡不着,只要躺在这,心中便满是恐惧。

    于是言笙唤来云琴为她收拾出宫的行囊,因着要在外住上一晚,少不得要带许多东西,主仆两个收拾到夜里才收拾齐整。

    正巧这会云棋和云书也回来了。

    “怎么样?”言笙见她二人回来连忙上前问道。

    “如今已经将范围缩小了,但具体是哪一种药,倒是还无法确定,因着快到宫中下钥的时间了,奴婢们只能先行回宫。”

    “这样,”言笙想了想,“明日我会跟沈太傅出宫一趟,因着去的地方有些偏远,大抵要在宫外过夜,正好以此为由,云琴守在宫里,你们三人随我出宫,待到出宫后,云棋云画随我出城,云书半路下车改道燕王府,我大概会出去两三天,这个时间可够你们调查清楚?”

    “足够了。”云书今日若不是因为一来一回时间太紧,韩王又一时之间无法聚集人手,辨别毒药其实用不上这么久的时间。

    “好,那明日便依计行事。”

    翌日清早,九畹宫上上下下一早便忙活起来了,今日公主要随沈太傅出门,宫里的下人需要提早为公主做准备。

    言笙坐在餐桌前,头往下一沉一沉的,整个人险些栽进饭碗里,“殿下。”云棋实在担心,便伸手扶了她一把。

    “啊?”言笙迷迷糊糊地转头望向云棋,“啊”她看了眼手中的羹匙,手劲儿一松便扔回了碗中,“不吃了,走吧,我不太饿。”

    言笙原本想说她要去车上补觉,但自打知道九畹宫或许有内鬼后,说话都多了几分顾忌,生怕让那人警惕起来。

    云琴云棋扶着言笙一路朝皇宫西门而行,云书和云画则是领着宫人们抱着言笙的行李跟在后面,待到把昭宁公主送上马车后,云琴便在一众宫人面前叮嘱三人道:“此去城外,你们定要照顾好公主。”

    “是。”三人皆以云琴马首是瞻。

    这出戏直到马车驶离皇宫还不算完,言笙坐在马车里强撑着精神,实在太困便用力朝着胳膊上掐一下,或是猛地摇摇头,用力在保持着清醒。

    沈庭琛虽不解,但瞧着言笙困成这般模样,倒是也不曾开口问她。

    马车行驶了一阵,绕过朱雀大街后,突然停了下来,还不待车厢里的人出声,便听得云棋禀报:“殿下,一切顺利。”

    “好,好,那便好”

    听到这话的言笙再也支撑不住,抠着车窗支撑身体的手一松,整个人向后倒了下去,沈庭琛眼疾手快,连忙上前将人接住。

    “公主,公主?”沈庭琛一边呼唤着言笙,一边拍着她的面颊,生怕她神志不清。

    “别,别打我”言笙此刻已经迷迷糊糊的了,她两只手并用,抓住了梦中那支打她的戒尺,“让我,让我睡会儿”

    她实在太困了,昨夜因着床顶的那布娃娃,言笙几乎一夜都不敢合眼,饶是知道云琴复刻的那一只无毒,也生怕自己睡觉翻身时将那东西震下来,那上面满是银针,若是一不小心压到,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因此,她愣是挺到了天亮都不敢睡,这会得知云书行动顺利,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说完这话后便沉沉睡去。

    沈庭琛看着自己被她紧紧抓住的那只手,又看着她睡着也不曾舒展开的眉心,眸色暗沉几分,朝着外面低声道:“边尘,去调查一下,昨天昭宁公主回去后,都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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