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禁足的日子里,简川的日子还是很悠闲的。
首先,因为伤还没好,所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继续,其次,眼下正是大儒论礼最热烈之时,王安石三老很难抽开身来给简川讲学。
苏茶儿被册封清宁公主的事情显然是瞒不了任何人的,三老自然也知道,然令简川感动的是,三老除了恭喜之外再不对此事发表任何意见。
太后的真实用意,局中人心知肚明,三老心里清楚的很,今后,简川很有可能站到他们的对立面,至于继承他们遗志之事更是已然不可能,可那又怎么样呢,他们已经有了师徒之实,终此一生,都是割舍不掉的,至于之后的事情,谁知道到时候会是什么样呢?
再者,谁又能保证不会出现第二个简川承袭他们的抱负呢。
所以,泰然自若,心知肚明,一切如常。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科举在即,简川纵使千万般不愿意,可为了苏茶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这一天,邱兰息和葛春竹神秘兮兮的钻进了简川的房间,先是贼眉鼠眼的四处张望,而后才鬼鬼祟祟的给简川看了一份试题。
简川随手翻了翻,而后好笑的问:“这卷子不是你们买来的吧,怎么,要作弊。”
实在是玩笑话,却不料简川一语中的,这试题竟真是葛春竹花了一千贯钱买来的,如是,简川黑了脸,立刻大骂两人脑袋被驴踢了,被人坑了毫不自知,因为简川根本就不相信他们能买到真的试题,
诚然,若按照历史的走向,靖康之变将在四十年后发生,可客观的说,在这哲宗年间,前有高滔滔稳重勤俭持国,后有赵煦励精图治,虽因新旧党争消耗了大量的国力,但不可否认的是,新旧党之争实乃国本和信仰之争,绝不同于一般利益牵扯的朋党之争,从这一方面上,哲宗年间的官场还是很干净的,如历史上顶顶有名的大奸臣宦官蔡京高俅之流,现今还是小趴菜呢。
却不料,邱兰息和葛春竹却对此颇为笃定,言之凿凿的说这份试题肯定是真的,且非让简川记下来好生作答,尚还迁就简川说:“就算是假的,多做些题也是好的嘛?”
别说,这话还真有道理,于是乎,简川也不再多说什么,被骗了就被骗了吧,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吃亏是福嘛。
然简川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就这么一放纵,竟是一发不可收拾,接下来直到开考的一段时间内,两个家伙隔三差五的就溜进简川的房间,鬼鬼祟祟的给简川塞试题,有一次说漏了嘴,道出了他们的真是想法:“我们俩不愁吃喝,考不考得中没关系,你可一定得高中。”
简川都被气笑了,暗想这是病急乱投医吗,却也心下感动,便一笑置之。
如是,到了八月初三日,开考。
此时,简川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虽行走间胸腹隐隐作痛,可终归是能走路,能执笔了,于是,三兄弟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走进了考场。
而在拿到试卷的那一刻,简川却是愣住了,半晌才喃喃自语道:“真是天助我也啊。”
只因这试题,简川大多都见过,特别是最后的策论,竟与邱兰息两人塞给简川的其中一份试题中的策论完全一致,而简川竟还恰好认真写了这篇策论。
不是天助我也又是什么呢?
于是乎,简川心中大喜,奋笔疾书,考试时间是三日,可简川半日就写完了。
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便想交卷回家,毕竟,这带来的残羹剩饭哪有家里的饭菜可口。
可刚想交卷走人,却瞥见有人先他一步交卷了,其人一蹦一跳的,狂喜之情毫不掩饰。
见之,简川忽有所感,恍惚间想到,对呀,这试题邱兰息两人能买到,其他人也能买到啊,可又不是所有人都能买到,那么,是不是可以定义为科场不公呢。
瞬息间,简川面色大变,意识到,此事怕是远没有那么简单,更是预感到,一场轩然大波或将汹涌而来。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先把自己摘出来以观后续。
只是,眼下这一切都只是猜测,是不是真的存在科场舞弊还无法论断,万一真的只是押对了题了,又万一这份试题没卖出几份呢,又万一没有查出来呢,若果真出现了这些万一,那么简川无疑便等同于主动放弃了一次绝佳的机会,而错过了这一次,下一次可就又要等三年了。
咋整,还有很多时间,却无奈在这小隔间里,任何信息都得不到,所幸简川这隔间正好能看到考场大门,他只能通过提前离场的人数来印证自己的推测。
一个,两个,当邱兰息和葛春竹也蹦蹦跳跳的走出了考场大门时,简川终于断定,肯定是出问题了。
接下来要考虑的,便只剩下如何先把自己摘干净了。可眼下试卷已经答完,不能丢更不能撕,否则惹人怀疑不说,说不定还得担上个扰乱科场的罪名,吃几天牢饭。
对呀,吃几天牢饭好,就得吃几天牢饭,且还得多吃几天,要不然一旦事发,自己必然会因邱兰息两人牵连而成众矢之的,若真到那时,反而躲在牢里才能更好的洞悉全局以便搭救邱兰息两人。
主意既定,简川深吸口气,那便行动吧。
如是,熬到夜深,简川用烛火点燃了试卷,继而扔到了木板墙上。
当试卷已被烧尽,木板墙火势已起,简川猛的一下冲出隔间,大喊道:“走水啦,快救火啊。”
如是,考场中立刻起了骚乱,所幸火势比较小,很快便被扑灭了,考场很快恢复了平静,然简川却被带离了考场,关进了小黑屋里。
黑暗中,简川用袖口抹了抹脸,双目熠熠生辉,又在心中推演了许久,方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半晌午时有衙差将简川带了出去,值房里,简川见到了当朝尚书右仆射吕公著,这是个不苟言笑的老人,并没有因简川声名正往而有丝毫偏倚,甚至都没有多看简川一眼,只是平铺直叙的问:“扰乱科场,你可知罪?”
简川拜曰:“学生失手打翻烛火,致使试卷被烧,考场骚乱,学生知罪,愿意接受处罚。”
闻言,吕公著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平铺直叙的说:“虽是失手,然扰乱科场是真,罚十贯钱,监禁三十日,小惩大诫,带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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