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官相护?官商勾结?灭门惨案,也是可以指鹿为马的吗?骇人听闻。

    沉默,许久的沉默,后,简川起身,慎重的说:“宗兄,随我去见左相。”

    这是简川现今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或许也是最正确的办法。

    宗泽心中坦荡,故而丝毫没有犹豫,跟着简川就往外走。

    齐青玄却忽的从门外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却如释重负,说:“幸好赶上了,我得了春竹哥的信后没敢耽误,直接就去了教坊司,阿姐却要我回来,并说如果公子还没被带走,那便将此信交给公子。”

    简川谨慎的打开信件,上面写着:杀人者,西夏梁乙逋三子梁乙航,万勿插手。

    梁乙逋,老梁太后之侄,小梁太后之兄,国舅之身,西夏当朝国相,权倾朝野,一手遮天。去年,老梁太后离世,西夏保皇党得到了一丝难得的喘息机会,继而便全力向梁党发起了反扑,而梁党的应对方式便是不断的挑起战争,宋国积弱,自是其首选,等闲无事都要生非,若然将梁乙航绳之以法,两国之大战必将爆发,而这,绝对是本朝内绝大多数人不愿意面对的。

    简川甚至觉得,梁乙航屠杀邹氏满门,是故意的。

    突然觉得双腿很沉,很重,举步维艰,手中信纸已被捏成一团尚不自知。

    宗泽唤了声贤弟,将简川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叹息曰:“宗兄,你别去了,小弟自己去吧,放心,小弟一定竭尽所能将宗兄的罪名抹掉并安全的将令表妹带回来。”

    看信前后,落差之大,宗泽皆看在眼中,故而看向简川紧紧攥着的信纸,道:“可否让为兄一观。”

    简川不知道该不该让宗泽看,更不知道宗泽看了后会是什么反应,可宗泽的眼神却又倔强的告诉了简川一个事实,他必须看,如果简川不给他看,他宁愿放弃简川的帮助。

    于是乎,纠结良久之后,简川还是妥协了,将皱巴巴的纸团摊平,递向了宗泽。

    宗泽看后,面不改色,指尖却在微微颤抖,不知过了多久才轻舒口气,说:“贤弟,能否安排为兄先见见表妹。”

    闻言,简川松了口气,知道宗泽妥协了,只是,他看错了宗泽,而宗泽,亦看错了简川。

    继而将信件让大家传阅,除了啥也不懂的绿柳和小苏昀,具皆沉默。

    如是,简川肚子出门,先后去了王府,司马府,范府,然三位老先生均不在府中,想来也是,出了这么大事情,三老虽都不主刑事,然毕竟是当朝重臣,焉能不在皇城内紧急商议,于是乎简川把心一横,直接跑到了承天门,铆足了劲等,且打定了注意,今天就算是软磨硬泡,也必须请三老出面将宗泽表妹救出来,省的宗泽牵肠挂肚。

    这么一等就足足等了快三个时辰,只见一辆辆马车停在承天门前,继而大官下官下了车,急吼吼的往宫里赶,却少有出来的,于是简川便知,邹氏灭门惨案看起来比自己预想的还要严重的多。

    等的时间实在太久了,简川心急如焚,兼且饥肠辘辘,忽见一辆豪华马车自承天门内出来,却不是三位老先生的,顿时大失所望,扫了一眼便没了兴趣。

    不料马车却是在简川身边停下,车帘掀开,高大姐和善温婉的笑脸印入眼帘:“远瞧见就是你,在这干站着作甚?”

    “咦,高大姐,你怎么在这?”简川疑惑,不答反问。

    “哦,老身今日随长公主殿下进宫拜见太后,这不,太后心烦身子不适,公主殿下便留下照看了,老身却是不方便留在宫里的,这不先行出宫回府了。”

    听着高大姐不紧不慢的解释,简川不疑有他,却是忽的眼睛一亮,试探性的问道:“哎呀,太后他老人家身体不适吗,没什么大碍吧。”

    关心国母嘛,乃是每一个百姓应尽的义务,所以简川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并无问题,然当他日后知道了眼前这高大姐的真实身份时,遍体生寒的同时,亦深刻体会到了何为社死。

    然而此时的简川又怎会知晓自己的小心思小聪明在高大姐眼里就是个笑话,人家巴不得你问呢,于是乎就坡下驴的回答:“都是西夏国的那个杀千刀的混账害的,可把太后她老人家气的不轻。”

    哦,原来朝廷已经知道事件原委了啊,简川这般想着,却听高大姐继续说:“也不知那帮人怎么想的,还议个什么,直接千刀万剐了事不就好了。哼,这事,老身想起来都气的牙痒痒。”

    闻言,简川瞬间噤若寒蝉,这事情可不是能随便议论的,偏生高大姐却不放过他,直言问:“咦,你怎么不说话?”

    简川顿时装楞道:“啊高大姐说的啥,出了什么大事了吗?”

    闻言,高大姐抿了抿嘴,简川觉得其似乎是在忍着笑意,然自己没说什么笑话啊,于是乎便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殊不知,高大姐憋的很辛苦啊,可还是顺着简川的话说:“邹氏灭门惨案你没听说吗,四十九口啊,屠杀殆尽,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有放过,硬生生给摔死了。你说可不可恨,是不是该千刀万剐。”

    简川继续装傻充楞:“哦,这事啊,我当然听说了,对对,却是该千刀万剐,不过不是说只抓到了一个女的,那奸夫不是还在逃吗?”

    高大姐当即嗤之以鼻,说:“什么奸夫,都是假的。那帮官跟太后禀报的时候老身就在旁边伺候,可都听真了,跟你说了你可别说出去。”

    继而还没等简川表态呢便迫不及待的全盘道出:“所谓的奸夫,都是刑部的那几个混蛋玩意的自作主张,说什么怕引起两国争端,要什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硬是编出了个奸夫做替罪羊,你说,怎么有这样的官?真气人。”

    说到这,高大姐闭嘴不言了,只顾着生气了,可简川最关心的却还没说呢,却见其没了继续说的打算,于是乎只能小心翼翼的循循善诱,问:“太后就是被这些官气的身体不适吗?”

    却见高大姐忽的以手掩面,继而略微转身不让简川看清面容,当然此时简川也没心情去察言观色,他迫切想到知道高太后的态度,而高大姐也确实给出了答案,说:“可不是嘛,太后当场就摔碎了手上的玉如意,扬言要杀了刑部那几个官,还要将真凶绳之以法。”

    说到这,高大姐又停住了,可把简川给噎的不行,是以连是否僭越都顾不得了,直言问:“然后呢?”

    好在高大姐并未起疑心,当然,简川是这么觉得的,只听高大姐说:“然后,一帮老爷们像个娘们似的跪了一地,说什么为了天下苍生,千万不能再起战事,听听这话,毫无道理嘛,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出口的。”

    “就没有替太后说话的。”

    “倒是有几个年轻些的看不过眼站出来说了话,不过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大官,说的话也没人听,而那些看起来就是大官的,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是劝太后息事宁人,老身在旁边伺候都被气的不行,更别说太后了。”

    话套到这,简川停住了,也无需再问,因为问清楚了,心中已一目了然。总的来说,高太后乃激进派,要正面对抗来自西夏的胁迫,而满朝文武,大多都是保守派,处于各自的原因不愿意开战。

    至于王安石三老,简川猜测,应该也属于保守派,倒不是性子软,应是顾及一旦开战,那么大儒论礼以及后续的宏伟目标可能会无限期拖延,他们看重的是大局,而不是眼下之得失,倒也不能说是错。

    而此时高大姐也将想要传达的信息都表述清楚了,故而也不再继续说,转而递给了简川一个食盒,借机转换话题说:“听你这肚子都叫了半天了,饿了吧,这有些御膳房的点心,驸马爷喜欢吃所以多拿了点,你吃点垫垫吧。”

    说话间,已经将食盒打开了,并随手递过来一个精制的桂花糕。简川也是着实饿了,兼且和这高大姐有种天然的亲近感,故而也不推脱,接过来就狼吞虎咽,差点噎住,好在高大姐眼疾手快,递过了绿豆汤。

    这一幕,简川多年后想起来,虽仍旧社死难堪,却也不得不感叹,此乃人生巅峰啊。

    而后,简川一边吃着喝着,一边和高大姐说了会闲话,而等简川吃饱喝足了,高大姐才以天色不早为由离去,简川却是没走,毕竟三老还没见到,正事还没办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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