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灰烬废墟中来了三拨人。
第一波是那简川没记住名字的当铺掌柜,其信誓旦旦凶神恶煞而来,身后跟着一帮小喽啰。
然其尚未开口,老黄便起身打开了箱子,对其说:“当票和房地锲拿来,钱自己拿。”
整个过程,苏茶儿和简川皆是一语不发,甚至都很少看一眼。
第二波来的是简川不认识的,绿柳低声介绍说是木材商。
同样的,老黄再次起身,说:“钱自己拿,切结书拿来,银货两清。”
这波人脸色铁青的走了,显然,这是桩赔本的买卖,因为他们为了引苏茶儿上钩,是低于成本价卖给苏氏车行的。
紧随其后的第三波人是一个流里流气的公子哥,简川没见过可很容易便才猜到其便是那个神秘客商了。
这一次,却是绿柳起身了,因为老黄屁股底下的箱子已经空了。
还是未等其开口,绿柳便言道:“马车被烧了,三倍定钱的赔偿在这里,自己拿吧。”
是三拨人走后,苏氏车行的债务即清,损失不计,尚余地契一张,银钱两万六千贯,另外,一个月内需造百辆马车,三个月内楼车建成,年内需造出一辆玉辂。
这就是现今苏氏车行的现状,怎么说呢,捉襟见肘,虽然两万六千贯看着不少,可要知道,眼下众人却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然却没有人心急,许是因为昨夜心急了过甚了吧,眼下几人竟觉得也不过如此。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住的问题,毕竟还有女眷,总不能真的陋俗街头。
邱兰息和老黄说可以去老黄家将就将就,绿柳和苏昀说可以去王氏家过渡过渡,苏茶儿说寻间客栈先住下,简川说都可以。
正准备听苏茶儿的去找客栈住下,却又来了个客人。
其人满面茫然,一路走一路问,直到看见简川等人,方才喜形于色,颠着一身肥肉跑过来,乐呵呵的道:“哎呀,简大家,可算找到你了,你这地方实在是有些偏僻啊,哦,对了,车行呢。”
见是胖子葛春竹,简川莞尔笑道:“是葛公子啊,实在抱歉,昨夜车行被烧了,你瞧,这满目都是。”
葛春竹错愕,又忽的眼前一亮:“这么说,简大家现在是不是尚还没地方落脚啊?”
简川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便听葛春竹道:“那可太好了。”
闻言,简川等人自然面色不善,而葛春竹见状,立刻慌张解释道:“哎呀,瞧我这张臭嘴,简大家莫要误会,在下实在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只是想请简大家到我府上去住而已。”
简川这才会意,觉得也无不不可,可苏茶儿却拒绝道:“多谢葛公子好意,只是多有不便,我等还是暂时在附近寻个客栈居住吧,就不劳烦葛公子了。”
“不劳烦,不劳烦,客栈怎会住的舒服呢,苏娘子要是觉得住我府上不方便,我在城东还有一座别院,收拾的还算雅致,你们也可以住那里。”
看来有必要好好打听打听这葛春竹啊,这厮似乎不止家大业大那么简单啊。
可苏茶儿仍旧拒绝道:“城东距此太远了,你看我们这刚被烧了,事多且杂,实在是没时间浪费在路上。葛公子还是别再费心劳神了。”
“这样啊。”葛春竹皱眉,继而又是眼睛一亮,欢喜的说:“差点忘了,我在这附近也有一所院子,虽没怎么打理过可胜在一应物什皆全,稍一打扫还是可暂居的,走走走,我这就带你们去看看,真的不远,就几步路。”
见苏茶儿还要推脱,葛春竹顿时苦了脸,竟至央求道:“苏娘子,在下又没什么坏心肠,何以一再相拒啊。实在不行,在下收点租金可好?”
见状,邱兰息率先说:“要不先去看看?”
简川也说:“掌柜的,去看看吧。”
于是乎,将老黄留下看箱子,其余人当即成行,诚如葛春竹所言,当真是不远,岂止是不远,简直近的很,简川估摸着,直线距离不超过百丈。
“这原来是你的宅子啊,都荒废多少年了,你这心可真大。”绿柳叹服道。
便见葛春竹摸了摸鼻子,竟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真是忘记了,刚才走过来时就觉得眼熟,可没多想,好在是想起来了。”
邱兰息忍不住问出了大家伙都想问的问题:“那个葛公子,你到底有多少房产?”
葛春竹颇有些羞涩的答:“我是真记不清,不过汴京城里,怎么着都得有十几处吧,平日里都是我堂哥在打理,我也不怎么过问。”
好吧,原来人家是大富豪啊。
简川笑呵呵的竖起大拇指,赞许道:“葛公子富可敌国啊。”
闻言,葛春竹更加羞涩了,说:“简大家此言,折煞在下了,说起来着实惭愧,我这家业都是家父挣下的,家父去世后,我接手了几个月,可干什么赔什么,要不是我那堂哥接过了胆子,如今只怕这偌大家业早就被我败光了。”
哦,原来也是个可怜人,闻言,简川几人无形之中对葛春竹亲近了些,简川便笑着岔开话题:“那开门吧,咱们进去瞧瞧。”
“好嘞。”葛春竹当即应声,却又瞬间苦起脸,这次是真的羞涩了,像个大姑娘似的扭扭捏捏说:“不好意思,大家伙等等我,我回去拿钥匙,我家也不远,真的不远,我去去就来。”
说罢,掉头就跑,一溜烟就没了影子,惹得简川几人哈哈大笑,便又走回去坐着闲聊静等。
苏茶儿忽的认真问:“简川,说说你的想法吧。”
苏茶儿问的突兀,简川却深知其意,故自信的说:“所谓不破不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被烧了也好,省的我们纠结,我确实有些计划,这便说给你们听听。”
随后,便听简川往那废墟上指指点点,舌灿莲花滔滔不绝,渐至意气风发睥睨天下,最后甚至豪气万丈的吟诵道:“只待功成日,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然而,苏茶儿等人的神情却是从初始的不解到更加不解,最后是非常不解。
而邱兰息则不然,并不是听懂了,而是根本就没听,可最后却跳了起来,捶胸顿足的嘶吼:“天啊,又是绝唱,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让我认识他啊,带我去吧,我不想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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