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年关,曲美娥心急如焚,年终采买花销甚大。府里年前还必须要发下所有丫鬟小厮的例银和赏钱,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往年何静云当家本就大方,每年早早就发下了,特别是去年,因着王锦元定下亲事,赏钱给了不少。

    这样一对比,下人们嘀嘀咕咕,怨言不断,说她是打肿脸充胖子。没那三脚猫功夫偏去揽瓷器活,这就兜不住了不是。

    可如今曲美娥自顾不暇,哪还有多余的银子对付其他。再则陈夫人多番在侧煽风点火,她的心思早已不在府里的事宜中。

    眼看着自己快撑不住了,曲美娥终于下定决心要铤而走险。

    只是她心里有个疑虑,便是下毒,她也没有接近何静云的机会。自从上次和明月阁的人闹掰了以后,王章远已经下了死命令,她不可踏入明月阁半步。眼看着明月阁独居一隅过的风生水起好不快活,曲美娥是又气又恨。

    她总不能强行闯进去杀人吧?

    然陈夫人的一席话解开了她的死结,如今这个时间巧得很。马上要过年了,今年年初锦王锦秀也嫁人了,初二王锦元和王锦秀必然都要带着郎婿回娘家。家丑不外扬,里子过不去面子也得顾着。后院闹得在厉害这天必然也是要忍住,和和气气在一张桌子上用膳的,这不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

    只是若是正月初二动手,这时间可就很赶了。曲美娥狠心一咬牙便应了,让陈夫人赶紧去办。

    既然要办,那就需要银子,提到银子,曲美娥又头疼了。

    若再东拼西凑的给了陈夫人五百贯,自己就一分钱也拿不出来了。

    好巧不巧的,有人到胭脂铺问卖价,曲美娥当即减了价格只要两千五百贯,不曾想对方竟直接报价一千五百贯,这比原先的价格少了一半。

    曲美娥心在滴血,好好的铺子才一个月左右竟然亏损至此。对方是个能言善辩的,只说收了这铺子,三日内就能筹出现钱来,可先交一半定金。买卖成了以后,往后再有人来闹,也绝不会透露前东家的信息半分。

    这样一来,既解决了她的麻烦,又解了燃眉之急。想着一千五百贯不过是何静云身家的蝇头一点,咬咬牙狠狠心,她只能应了,可以免了她不少麻烦。

    咬咬牙只能忍痛卖了,拿了钱,签字画押,一千五百贯钱手心还没焐热,给了陈夫人五百贯,剩下了发完府里的例钱和赏银,手里又所剩无几了。

    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花钱如流水,这哪是流水,分明是流血…

    陈夫人拿了钱,办事快多了没过几日便送来了一个碧玉瓷瓶,里面放了一颗草青色的药丸。

    “这颗药化在水里会有青色,最好的熬在绿豆汤里,不易发现。服入后两个时辰才会有反应,几日后才会毙命,放心让她吃下就好,一时半会别人也猜不到你头上。”陈夫人叮嘱道。

    “多谢姐姐。”曲美娥难掩欣喜又小心翼翼的将药丸放回瓷瓶内。

    “只是有件事妹妹需要抓紧…”陈夫人补了一句。

    “什么事姐姐请说。”

    “这药我给你带来了,不过制作药丸的人需要一笔封口费…”陈夫人隐晦的说道。

    “什么?”曲美娥愤恨的惊坐而起。

    “妹妹先别急着动怒,这个人虽做的事上不得台面,但也盗亦有道,只为求财。拿了钱某些事就像算是进了棺材,你也能心安不是。这个钱花的不仅不冤还必须花。”陈夫人将其中道理娓娓道来。

    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曲美娥忍了忍问道:“那他要多少?”

    陈夫人伸出食指:“一千贯!”

    “什么?要这么多你也不怕撑死!?”曲美娥面色狰狞难以自持,嘴上的话已然开始不留情面。

    “妹妹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初初是妹妹找上我,非要让我帮你。我已经拿了我该拿的,多一分我也不会要。但是说到底帮你做的这些事不甚光彩,万一传出去,被人查出来,那可是要杀头的。我只是个中间人,受你之托该承担这个风险,若你不信我,我便让他直接来找你吧,反正我该做的已经做了,后面就没我什么事了,如何?”陈夫人像是早知道她会狗急跳墙。

    “不可!”

    怎么能让那人直接来找自己,那不是多了一重风险。她这分明就是在说:这钱你高兴得给不高兴也得给!事已至此,曲美娥才明白过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时还不是和她置气的时候,她只能软了话语:“姐姐莫怪,我也是心急,妹妹我现在已然捉襟见肘,哪里还有钱呀!”

    这话说的不假,一千贯岂不是要要了她的命!

    “妹妹不是刚卖的铺子,怎么会没有钱,不会是框我吧…”陈夫人狐疑道。

    “唉,都已经用的一干二净了,这腊月的府里开销大,我哪想到还有这一出呀!不然我定然省着用了…”曲美娥忍不住埋怨了两句。

    陈夫人故作轻叹一句:“原来是这样啊,那妹妹可有其他的什么铺子产业?不如先卖了解解眼前之困,事成之后多少铺子买不到。”

    曲美娥思索了片刻:“有倒是有,只是那个铺子位置不佳,一时半会估计卖不出去的。”

    “不如这样,我帮你找人问问吧。”陈夫人颇为善解人意的回道。

    没出两日陈夫人就找了买家,谈好价格一千贯不多不少,曲美娥不情不愿的给了地契。钱都没到手,就直接被陈夫人截了胡。恨的她是咬牙切齿,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打碎了牙齿裹血吞。

    “妹妹,我就回去等着你的好消息了。富贵一身的时候可别忘了姐姐我呀!”陈夫人见事情办成,笑容满面的揶揄道。

    曲美娥一听,难不成她还讹上自己:“该给的我可都给了,日后就算是大街上见了,都当不认识了吧!”

    陈夫人一脸堆笑:“我懂我懂,你怕再见我,难道我就不怕?都是担了风险的,放心,妹妹不想见我,我便不会再出现在妹妹面前,妹妹大可将心放在肚子里。”

    “这样最好。”她现在可是容不下一闪失,全部身家都压在这件事上,无论如何都要成。

    除夕将至,百川巷各个酒楼人满为患,近日因家中琐事正是烦闷,王章远约了三两好友小聚,躲在酒楼里消磨时光。

    推杯换盏之时,隔壁雅间的刚来了一波人,说话嗓门挺大,聊些奇闻异事。

    “哎,你们听说了那个蒙城的刺史的事没?”

    “就那个原本要高升,后来又不了了之的那个?”

    “对呀!对呀!”

    “听说过一二,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就销声匿迹了,听说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来着,具体什么事倒不是很清楚。”

    “我跟你说,是家丑呀!那个刺史的堂妻被小妾给害死了,就是为了夺正妻之位又想占人嫁妆钱财!偏偏那个刺史也是个拎不清的,宠妾灭妻,妄图为她遮掩。谁知人家娘家势大。暗中查出猫腻以后直接上京来报官。这不,别说升官了,刺史之职也丢了。”

    “竟有这种事!这小妾如此胆大,可见那刺史素日里没少给她撑腰。”

    “可不是吗!而且听说那小妾丝毫不顾及家族颜面,正是在家中大摆筵席之时直接下毒!”

    “天啊,当真是丧心病狂!”

    “可气可叹!”

    “所以说宠妾灭妻的事可千万不能干,轻则名声尽毁,重则家破人亡,半辈子的家族基业就毁于一旦了。”

    “是呀是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越往后听,王章远的背上直出冷汗,说的是别人的故事,却和自己有三分相似。何静云虽说远嫁上京,岳丈何鸿泰是江南首富,京中的关系盘根错节,谁知道他会跟哪个官员有交集。

    还好何静云性子柔弱,不爱生事,王章远想想顿觉庆幸万分,不过毕竟不是什么好事,长此以往下去,哪天被府里的人嚼舌根子传了出去可就不好了。

    看来这掌家之权还是必须要物归原主了。

    思来想去,王章远连着两日都在何静云院里用膳,言语间多番说起想让她掌家的事。何静云颇为讶异他竟主动提及此事,想想王锦睿已经在议亲了,不能让外人看出嫌隙惹人笑话。不为别的,单为了自己儿子,她虽心理不愿,嘴上却没有推辞,只说是担忧曲姨娘那边会有微词。

    王章远立马保证,他自会安排。他早就想让何静云继续掌家了,自从曲美娥掌家以来,吃穿用度皆是不如往日,心中不满已久,那日酒楼听到的风言风语不过是导火索罢了。

    听到王章远这么说,何静云便不多言语点了点头。

    他二人愿意,曲美娥倒不愿意了。为了打理好这个家,她是劳身又伤财,结果是吃力不讨好。是钱也没了权没了,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这次王章远丝毫不给她颜面,直接勒令她不许有任何不满。她只能忍下,只是内里想要除掉何静云的心思更加迫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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