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便是个严肃的气氛,一时间听到自家父亲的名字,沈妙条件反射地想点头,又被隐瞒身份的想法抑制住。

    “沈国公……自是识得的。”为了显得自己的表情和言语自然些,她当然要说自己认识。

    贺兰松张了张嘴,一副要说什么话的样子,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他太激动了,沈子墨的名字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听人提起过。

    现在在这凤鸣关里,有两个从京城来的年轻人说识得他许多年没有见过的恩公老友,他迫不及待的希望他们两个可以多说一些,再多说一些。

    “我离京前曾经见过沈公,听说他重新出山了,帮着太子殿下稳固朝堂。”萧恪见沈妙一时间有些语塞,当下就将贺兰松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这边。

    “我有幸借燕王殿下的光,随侍殿下探望沈公,他老人家身康体健的很,和沈夫人有说有笑,再加上武阳郡主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好不温馨热闹。”

    “那就好……那就好。”得到萧恪肯定的回答,贺兰松连连道好。

    他想要起身,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亦或许是因为今晚上喝了这许多的酒,第一下用劲儿的时候并没有起来。

    沈妙离得最近,她连忙上前搀扶,被贺兰松推开拒绝。他有些倔强地自己扶着桌子,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我没有什么想问的了,你们明天还要出远门,快早些回去休息吧。”他挥挥手示意他们快些走。

    “我也要回去休息了。”

    让贺兰松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么一出,本来就对于贺兰松书房画像满腹疑云的沈妙更加感到疑惑了,她想问他,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贺兰伯父。”萧恪叫住了正要离开的贺兰松。“我回京城以后还会再见沈公的,可否需要我替您给沈公带句话或者信物什么的?”

    “不需要了。”贺兰松笑笑,满面具是释然。“五六年光景未见,他怕是早记不起我是谁。得知恩公尚好就足够了,多谢萧小公子美意。”

    只失态了那么一瞬间的贺兰松,现在又恢复成了那个看起来什么都运筹帷幄的贺兰商会会长。

    “多谢。”院子里剩下萧恪与沈妙两个人以后,她轻轻开口。

    刚刚她被贺兰松感染,一时间思家情绪涌上来达到顶峰,差点让贺兰松就那么离开,错失了询问原因的最好机会。

    贺兰松这样的人平常说话一定是滴水不漏的,不过俗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他今天晚上敢和自己如此表露情感地询问,也未必不是借酒撒气的一种状态。

    萧恪替自己说了想说的,贺兰松亦道出了他为何如此惦念五六年没有见面的自己的父亲。

    恩公……如果他书房里的那幅画,是自己的父亲的话。

    那他会不会已经认出自己的样子了?沈妙自知眉目样貌是有几分肖似父亲的,只有脸型骨相形状遗传的像母亲。

    毕竟在船上见了第一眼的时候,贺兰雪就和自己说,自己长的与贺兰松书房里的画一模一样,但为什么,贺兰松明明是那幅画的主人,反而没有提起来长相问题。

    “回去休息吧。”萧恪拍了拍她的肩膀。“明天我们要早些走,晚了怕路上有沙尘。”

    沈妙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凤鸣关西出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沙漠大戈壁,在识得方向的情况下骑马横穿也要走上四五天的路程,时不时地还会有沙尘暴等灾害天气产生。

    沙漠的另一端即是西方大月国的领土,药王谷便在两国中间的这片沙漠之中的某一座无名山谷处。

    确实是前方路漫漫,无暇顾及这些个人的情感。

    次日早上,沈妙起了个大早,她收拾好一切,来到院子里等其他人。贺兰雪似乎比她更早,蹲在门口陪着商舒摆弄地上的杂草。

    “早。”贺兰雪看见起床了的沈妙,弯弯眼睛露出个笑容。弄得专心致志玩游戏的商舒也回过头去,学着贺兰雪的表情和语气给沈妙问早。

    沈妙当然要回答他,其实这几天相处下来她发现,商舒这个病只要他不发疯的时候,还是很好相处的。

    他平静的时候智商有些像个孩子,比李龙龙那个等级也聪明不少。放在寻常人家,害了重病能活着就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可贺兰家不一样。

    故而二人结婚这么多年,贺兰松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女婿,亦是情有可原。

    不多时大家都到齐了,贺兰松也依照昨天的约定给所有人准备好马匹干粮和食物,亲自送众人一起来到府邸门口。

    “你不带些随侍?”沈妙有些惊讶地看着牵着商舒的贺兰雪,她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出门去药王谷这种危险未知的地方,居然一个人也不带。

    “现在都有这么多可以保护我俩安全的人了,还带那么多人做什么。”贺兰雪张手比划了一下周围围着的侍卫们。“那么多人一起走的话,是出巡啊还是寻药啊。”

    沈妙一时语塞。

    “放心吧,我可以照顾好我们两个,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而且,舒郎身手还在,可厉害了,关键时候也能帮你们一起保护大家的安全。”

    贺兰雪说完话用胳膊肘碰了碰商舒,商舒立刻像小孩子一样骄傲的仰起头来,还用手拍拍胸前,表示自己一定会保护好大家的。

    成年男子模仿幼童耍赖,这画面看着滑稽,但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笑的出声音来。

    萧恪和沈妙都是见识过商舒身手的人,太快了,快的像鬼魅一样。按照萧恪的武艺,躲开他的生扑都得算得上是勉强躲过,更不要提别人了。

    他们知道贺兰雪和商舒刚刚的话绝对没有撒谎,也算不上大夸海口,反而还带着点真实,说不定到时候真的能用得着他。

    至于其他侍卫,他们是没有见过商舒身手的。虽然不是太明白为什么贺兰雪要这么说,可是主子们没有反驳,所以他们当然不会有任何异样的举动。

    “照顾好自己。”贺兰松依依不舍地拉着贺兰雪叮嘱,时不时地还回头瞪一眼什么都不懂正在玩衣摆的商舒。

    “若是雪儿有什么意外,我拿你是问。”

    老父亲半威胁半开玩笑的语气一出,商舒竟然也收敛了玩笑的神情。“阿爹你放心,我和保护雪儿姐姐安全回来的。”

    此刻沈妙甚至也分不清楚他到底是疯癫状态下的童稚言语,还是真真正正的承诺。

    不过如此看来,就算是童稚言语,贺兰雪也没有白白的和他耗费这么多年的青春,四处求医问药也没有放弃。

    “哪个是你阿爹。”贺兰松一副嫌弃的要命的神情向后疯狂退远。“快走吧,快走吧,趁着我还没有后悔。”

    几人翻身上马,萧恪在第一个,调转马头正欲离去的时候,贺兰府门口给他家小姐送行人群中挤出来一个不大点的小孩子。

    “等等我啊,等等我。”李龙龙背着他自己的小包袱,跌跌撞撞地来到萧恪马前,两手一伸拦住他。“大哥哥,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萧恪没有说话,他看向贺兰松,贺兰松一挥手,贺兰家的下人又牵出来一匹马。

    “会骑马吗?”萧恪道。“药王谷一路艰辛,我们不太能照顾的好你。”

    “会一点,可以在路上慢慢练。”李龙龙连忙说。“我不用别人照顾,我自己可以照顾的好我自己。”

    现在同行的队伍又多了一骑,萧恪叮嘱两名侍卫看住李龙龙,他刚刚学会骑马不久万一不小心别掉到路上哪个深不见底的坑里,惦记着点。

    “爷。”萧恪刚想挽缰转向,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个马夫,他就站在萧恪的马旁边,一脸谄媚地看着他笑。“您这蹬子踩歪了。”

    说罢,他扶着萧恪官靴的靴身,微微地调整了一下他鞋的方向。

    在沈妙的那个角度来看,他甚至顺着萧恪的小腿从下向上捏到了膝盖后侧的位置,萧恪在马上端坐着,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奇怪,不光是这个马夫的动作有些奇怪,萧恪的反应更奇怪。

    沈妙坐在马上,想了想刚刚那马夫的手上的动作,不免一阵恶寒。不过萧恪没说什么,她当然不好发作,当下也就和贺兰府的人客气道别,一行人朝西城门而去。

    至于贺兰松和他书房里的那幅画像,以及父亲沈子墨为什么会成为贺兰松的恩公的原因。

    那就要等他们从关外回来,再做研究和定论了。

    因为有贺兰商会的身份文牒,几人没有费什么功夫就从西城门径直离开。沈妙一路上一直观察着萧恪,她发现他弯腰动了动自己的靴子,复又坐正继续骑行。

    萧恪的动作很小,速度也很快,如果不是像自己这样一直盯着他看的人,怕是发现不了。

    沈妙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日萧恪和自己说,联系飞羽宫的事情让他去做。

    今日这马夫的言行举止如此突兀,倒是真有是谍者报信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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