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轻轻拂过,卷起陈府府邸院子内晾晒在架子上的布匹。沈妙说话的声音不小,可是安静了许久,依旧无人应答。

    萧恪沉默半晌,示意沈妙跟在自己身后进门。既然府门大敞,叩门无应,那如此进入应该也不能算为盗贼匪类。

    陈景的府邸着实是清贫,入目间净是青砖白墙的朴素装潢,但以他一品大员的地位在房梁上镶嵌金边都不过分。

    院子中央的空地里摆放的具都是织布机和染布池,靠右边长廊栏杆的地方打了口井,井旁摆放着取井水要用的麻绳吊桶。

    若不是知道这里是陈景的府邸,倒还要认为这个地方是京城哪家布艺馆的织布场呢。

    两人在院中站定,四周都是翻飞的布匹,目光所及只能看到位于正前方的正厅的禁闭的大门和正后方刚刚两人进来的府门。

    沈妙忽地浑身一紧,危机感来源于左侧满是布匹架子的方向,深蓝色的染布遮挡住了架子上下能看到后面的所有空隙。

    是武器破空的声音,长剑出鞘的瞬间促使空气产生了细微的震荡。她感受得到,但她同样知道自己没有这柄长剑的主人的速度快。

    可是萧恪的速度比这柄剑的主人更快。

    就在沈妙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功夫,站在她身前半寸的萧恪转身拉过她的手,将怀中所抱的那盆兰花朝她手里一塞。

    两个人所站的位置便在刚刚的一个呼吸之中做了交换,沈妙站稳脚步转了半圈来进行协力,这才定睛看向刚刚的方向袭来的那柄剑。

    练武之人都会对这种陌生的危险十分敏感,但能感觉得到是一回事,能应付的了又是另一回事了。

    全身赤色的红衣女子从布匹缝隙之间持剑刺来,萧恪降低重心侧身躲闪过她的全力一击,又抬手去击打她的手腕。

    因为今天是来以拜访陈景为目的,所以他们两人都没有带武器,萧恪想着用最快的速度下了她的剑,这样利好的局面马上就会偏向于他们两个人这边。

    沈妙怀抱兰花仔细观察那红衣女子的穿着,可以说除了长发和皮肤还有佩剑,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东西不是红色的。

    哪怕是佩剑下头的短流苏都是正红的不能再红了。

    因为并没有得到主宾的允许两人就进屋了,再加上对方只有一人,还是女子,所以萧恪到底留着手。

    不过沈妙发现,红衣女子虽然拿着武器,是占据先机的一方,但她出招的时候束手束脚,有些对于打斗过程畏首畏尾的感觉。

    “姑娘!”

    在红衣女子拿着剑转了个花意图再次反抗的时候,沈妙大着胆子喊了她一句。“我们是前来拜访陈相爷的,并无恶意,再打下去弄坏了相爷府上的东西就不好了。”

    她边喊话边将手中的兰花半举起来示意她看,如果她猜的不错,此女子真的是陈景府中的人,应当知道陈景喜欢兰花的这一爱好。

    打斗之中红衣女子似乎余光注意到了沈妙手中的这盆兰花,加之萧恪同她交锋的过程中一直都很客气,也没有什么伤人的意图和过分的举动。

    女子收势撤剑,拉开和萧恪的距离。

    “姑娘,你若是不信我们,进去一问陈相爷便知,就说武阳郡主和燕王前来拜访,我二人在此等候你回来。”萧恪迎上她狐疑探究的眼神,示意她无需提防。

    还未等女子回话,正厅方才紧闭着的大门应声而开。庭下站着一朝服男子,但未着朝冠,观年岁打扮和五官轮廓,此人便是陈景。

    “不知燕王和郡主来了,陈景有失远迎。”

    陈景抱拳拱手和两人见礼,萧恪和沈妙当然不会托大自负,纷纷按礼数回应。

    “红拂。”陈景唤出一名字,该是在喊刚刚和萧恪颤抖的那位红衣女子。

    只是沈妙有些疑惑,陈景在喊人的时候微微抬起了右手,似乎在叫红拂上去搀扶他。陈景年岁不大,身子也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宿疾,不至于走几步就要人搀扶。

    最让她觉得不知道哪里不对的地方,是陈景的右手并没有伸向红拂所在的偏右一些的方向,而是伸直了胳膊朝向正前方。

    这和很多人的习惯不符。

    得了陈景的话,红拂便不再对二人有敌意,她收了长剑入剑鞘,和萧恪做了简单的赔礼,随即小跑着朝庭下陈景的方向而去。

    就快到台阶上的时候红拂停住了,她转过身看了看沈妙手中怀抱着的那盆兰花草,又看了看沈妙和萧恪两个人。

    “二位贵人,进来坐吧,喝杯茶。”

    陈景屋内的布置更是简单,照沈妙的眼光看来,这些都是普通百姓家里都能安置得起的家具,更别说陈景一介一品大员了。

    搀扶着陈景坐下,红拂绕到屏风后头去拿了一壶茶叶和杯具,分别给在场的三人一人沏了一杯茶水。

    都无需入口去尝,沈妙只拿在手里隔着老远都能闻的出来,这茶水就是普通的绿茶所冲泡的。

    她的嘴倒也不刁蛮,吃惯了好的,偶尔喝一喝这样清热降火的茶叶也不错。不过沈妙的重点不在于茶叶,而在于红拂递给她的这只茶杯杯腰上面有一条红墨浅浅画上的红痕。

    “不知道您二位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呐?”陈景先询问萧恪。“殿下归京以后,据我所知从不同在京大臣相交,今日登门总不会是说来拜访我陈景的吧?”

    “相爷客气。”萧恪道。“早听闻相爷喜爱兰花草此等雅类,我偶得一良品,今天特地给相爷送来。”

    沈妙随之端起刚进门坐下的时候放在脚边的那盆兰花,递给了上前来接着的红拂。

    红拂将兰花转回递给陈景,陈景接过来抱在怀中,只微微低头凑近便道。“王爷以君子兰相赠,我却不知道该如何相谢?”

    “谢我不必,相爷要谢,还是谢武阳郡主吧。”萧恪将花头话头抛还给沈妙,赵三娘子是她在街上救的人,现如今人也在她的家里。

    “晚辈身份低微,担不起相爷一句谢字,只不过早听闻相爷有雷神之名,青天之号,今日有状一份,有冤要诉,不知道陈相爷敢接是不敢接?”

    沈妙自袖中取出早就备好的赵三娘子亲手所写的状纸,缓缓地站起身子径直朝前走,双手平举递到陈景的眼前。

    红拂本想替沈妙传递状纸,但到底还是慢了沈妙一步。

    “我若是不接,岂不是辜负了百姓对我的拥戴。”陈景愣了一下,微微一笑,伸手接过状子。“郡主能代人喊冤,想必此人的身份必定不凡,不知是何人能劳动郡主的大驾?”

    沈妙落座后听他如此说还是有些意外的,但现在她的猜测不好在这儿和萧恪说,还是等过会儿两人出了门打道回府的时候吧。

    思及此处,她想要试探的也收到了结果,便再无隐瞒和拐弯抹角,当下一五一十地和陈景讲起来如何遇到赵三娘子母子三人的经过。

    “若是如你所说,那赵三娘子母子三人现在何处?”陈景听完沈妙的一番叙述以后眉宇已经紧紧地拧在一起。

    “相爷放心,她们母子三人自是在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沈妙并不是不相信陈景,只是陈景的府上现在看来就只有红拂一个人算作可以抵挡外来者的。

    赵三娘子是幕后灭她全家的人心头的一根刺,离开沈府以后那些人必然还会继续下手,到时候丧心病狂起来,说不定还会给陈景和红拂带来灭顶之灾。

    “我办案需要人来问话,郡主不让我见这人正,郡主所说的是真是假,我也无从判断。”陈景如何能不知道沈妙在担心什么。

    但他也不恼,只是静静地叙述着理由。

    “相爷说的是。”萧恪连忙接过他们两个人已经聊到僵硬的话头。

    “只是三娘子的两个孩子年岁尚小,其中一个还生着病,您这儿的条件……  这样吧,我们二人过几日将赵三娘子带来您府上您看可好?”

    沈妙的担心不无道理,但陈景说的也是事实。费劲千辛万苦留下来的人证不就是为了办案的时候能提供帮助吗?

    不过把两个孩子留在沈府会更为安全一些,也会让赵三娘子面对危险时少一些心中的挂碍。

    “就按王爷说的办吧。”陈景点点头。“那我这几天就在家里看这份状纸,梳理案情,恭候您二位的大驾光临。”

    ……

    大胤北疆,匈奴王庭。

    这里是北境戈壁滩最为富饶丰美的一片绿洲,这里是匈奴第二十九代大单于兰琢的王帐驻扎地。

    兰琢今年十六岁,是这一代王朝历史上继位的最为年轻的君主。虽然他刚刚十六岁,但是他已经继任单于之位三年了。

    三年前,他阿爸库伦单于毙命于大胤朝北疆守军的萧家骑兵之手,是在叔叔左贤王兰曜的拥立下,他才能在弱肉强食的沙漠中活到今天还稳稳的坐在王座之上。

    “大单于。”手下的士兵递上来一封羊皮卷。“左贤王派人来报,说已经收到中原探子的密保,他们君主抱病,国力空虚,储君不担大任,我们可以依此计划集兵,图谋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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