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陕北延绥。
延绥是大明榆林卫驻地,此时则是大顺后营权将军高一功的行在。
后营权将军原本是李过,不过去年李过遭到唐通偷袭吃了个大亏,李自成一怒之下就把李过召回西安,高一功则从后营副将变成了主将。
不过有一说一,高一功无论威望还是能力都要明显强过李过。
李过之前之所以能担任后营主将,就因为他是李自成的侄子。
李岩带着李牟、李年快步走进高一功的行辕,见是李岩到来,正围着火炉喝着羊肉汤的高一功赶紧站起身。
“右军师,你咋过来了?”
高一功道:“吃过饭了没?来人哪,快给右军师拿一副碗筷。”
“不必了,半路上就已经对付着吃了一口。”李岩摆摆手又问道,“高将军,圣上的旨意你有没有收到?”
“收到了,你没有收到吗?”
高一功讶然说道:“按说不应该啊,绥德州离西安比延绥近了一百多里路,你应该更早收到圣上的旨意才是。”
李岩叹道:“圣上的旨意我也收到,就是想过来跟将军讨个章程。”
“右军师,你快别这么说。”高一功连连摆手说,“您的本事整个大顺朝谁不知道?后营主将是我没错,但是大主意还得你来拿。”
高一功对李岩是真的钦佩,也真愿意听他指挥。
去年年底,后营能顶住阿济格大军,也是多亏了李岩的出谋划策。
但是李岩知道自己的情况,他若是真敢越俎代庖替高一功做决定,消息传回西安,李自成第二天就会把他召回西安去。
总之他李岩只能做右军师兼后营副将。
当下李岩极为诚恳的说道:“高将军,我真就是来向你讨一个章程,眼下的山西可真是空虚到了极点,临汾、曲沃甚至潞安等地仅仅只有少量守军,甚至就连太原也只有一两千真奴加三五千明军降卒。”
“我大顺军若是此时出兵,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夺了山西。”
“若是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拿下大同、宣府也大有可能,毕竟此时大同还有宣府的守备也是极度空虚,皆只有不到一万人的守军!”
说此一顿,李岩又接着说:“等夺取了大同、宣府,便可摆出攻击居庸关的架势,届时建奴必然陷入首尾难顾的窘境,伐明之事也就不了了之。”
“右军师,我也知道这是个大好机会。”高一功苦笑道,“可是圣上已经下了圣旨,严禁后营出兵山西,奈何?总不能抗旨不遵吧?”
李岩默然,年轻气盛的李年却昂然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你闭嘴!”李岩厉声训斥了李年一句,又对高一功说,“高将军,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明廷守不住黄淮防线,被建奴给灭了,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有想过。”高一功认真的说道,“明廷若是被建奴所灭,建奴就能获得江南的财力以及人力,实力就会大增,接下来就必然会对我大顺用兵,届时我大顺的处境将会比如今的明廷更糟,说句丧气的话,到时候只怕很难挡住建奴的大举进攻。”
“这就是唇亡齿寒的道理啊。”李岩道,“所以我们真要隔岸观火,什么都不做吗?这跟等死又有什么两样呢?”
高一功想了一下,咬牙说道:“右军师,要不然我们连夜去西安?”
“去西安没用的。”李岩长叹一声说道,“圣上意志坚韧,一旦拿定主意便什么人都不可更改,他既然打定主意静观其变,就绝对不会同意后营出兵。”
“那就没办法了。”高一功道,“军令如山,何况是圣命?”
李岩便再次沉默,高一功则又喝斥亲兵道:“还愣着干吗?”
在场的两个亲兵这才如梦方醒,赶紧去给李岩兄弟拿来了碗筷。
高一功又亲自给李岩盛了一大盆羊杂汤,笑着说:“右军师,这是我亲手熬煮的,放了不少安息茴香和胡椒,可香了,你快尝一口。”
李岩随手接过来,脑子里却有一道电光闪过。
当下李岩又说道:“高将军,圣上严令后营不准攻击山西,却没有不让我们北出河套攻击土默特蒙古,对吧?”
“啊?北出河套?”高一功顿时间愣在那里。
“对,北出河套。”李岩道,“高将军你想啊,明廷若是守不住黄淮防线,若是被建奴所灭,接下来就必然对我大顺用兵。”
“而建奴的用兵方向无非就是两个。”
“南边就是潼关,北边则是借道河套入榆林!”
“除了这两条道,建奴就只能强渡黄河天险,那是取死之道!”
说到这一顿,李岩又道:“潼关有天险做屏障,但是河套及榆林却无天险可守,此前我们后营能挡住阿济格大军其实十分侥幸,阿济格若是再坚持两个月,我们就要粮尽,届时就只能被迫突围了。”
“是啊。”高一功喟然道,“确实赢得十分侥幸。”
“所以,建奴再次对我大顺用兵时,河套必然成为其主攻方向!”李岩沉声说道,“所以我们必须未雨绸缪,抢先夺取河套草原!这样等到建奴再次用兵时,河套草原就能成为我大顺北疆第一道屏障,就算是最后仍旧守不住,也至少能争取几个月!”
“唔……”高一功陷入沉思,不得不说,李岩这个提议很有见地。
李岩接着说道:“夺取河套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获得大量战马!有了战马,我们后营就又能够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军!”
李岩的这一句,才算是真正的打动高一功。
因为高一功做梦都想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军!
“干!”当下高一功用力击节道,“那就打河套!”
“不,高将军你说错了。”李岩微微一笑说,“是夺取河套,打的则是土默特蒙古!这两者其实是有区别的。”
“这两者有区别吗?”高一功茫然。
李牟、李年也是一脸懵,夺取河套不就是打土默特蒙古么?
李岩也没有多解释,只是笑着说道:“将军,其实土默特蒙古的特民苦建奴久矣,我们如果打出林丹汗的旗号,就能获得土默特蒙古大部分牧民支持!”
“林丹汗?”高一功更懵了,这都哪跟哪啊?怎么又扯上了林丹汗?
李岩却笑了笑说道:“高将军,你赶紧派遣快马前往西宁卫,问一下辛思忠将军,看他有没有找到林丹汗后裔?没有的话就帮我们找找,就说能派大用。”
“行。”高一功说道,“我这就给虎焰班写信。”
……
此时,在河南卫辉府。
多铎大军的此次南征,声势造得很大,看似气势汹汹,但走得其实很慢,半个月过去也就只往前走了不到二百里,甚至还没穿过大名府。
罗洛浑实在是忍不住,打马上前质问多铎道:“豫亲王,为何走得这么慢?按照现在这么个走法,什么时候才能到徐州啊?”
罗洛浑是镶红旗旗主,就地位而言跟多铎其实是平等的。
“你当我愿意这么慢?”多铎黑着脸回怼道,“是眼下伪顺的态度还不明,我们就不能贸然进兵,要不然我们都到了徐州并且已经跟明军展开大战,然后伪顺大军却又从陕西、河南同时攻入山西以及河北,怎么办?”
多铎其实也想快些到徐州跟明军决战。
但是多尔衮不让走快,其中道理他也是明白。
罗洛浑皱着眉头说道:“皇父摄政王不是已经派了左懋泰这个奴才去西安,跟伪顺缔结盟约了吗?伪顺应该不会出兵了吧?”
“应该不会出兵?”多铎怒道,“之前兵分两路打伪顺,也有人说南明应该不会出兵,结果如何?南明不仅出兵,而且还跟伪顺暗中勾连到了一起!”
“这南明也是真的贱。”罗洛浑哼声道,“伪顺可是反贼,差点就把大明给灭了,居然还能跟伪顺搞到一起去,这个脸皮也是真的厚。”
“现在知道原因了吧?”多铎没好气道,“回去之后记住管住你们镶红旗的人,别给本王惹事,否则就别怪本王不讲情面。”
“哼。”罗洛浑闷哼一声打马离去。
多铎舒了口气,抬头看着头顶的天空。
只见天色又暗将下来,看样子又要下雪。
……
北京却已经开始下雪,而且是鹅毛大雪。
多尔衮推开暖阁窗户,冷风便嗖嗖的从窗户灌进来,冻得多尔衮打了一个冷颤。
曹尔玉便赶紧将白狐皮大氅拿过来披在多尔衮身上,一边又关切的说道:“主子,您可千万别着凉喽,咱大清的担子可都压在您一个人身上呐。”
“慌什么。”多尔衮紧了紧身上的白狐皮大氅,又道,“本王连白毛风都不放眼里,又岂会畏惧北京的这么点风雪?”
“是是是,主子您是天上的神仙下的凡。”
曹尔玉道:“凡间的风雪哪能沾得了你身。”
“狗奴才,倒是生了一张好嘴。”多尔衮笑骂。
停顿了下,又吩咐道:“去把三位先生给本王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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