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思答就先回去想想到底要怎么办吧——但是如果确定好要击中第一个‘目标’了,就先提前看看这个。】
他递给她一个u盘。用少有的长辈交代事情的语气。
目标……目标……这是什么东西啊……
她呆呆地愣在原地。
只想要平稳地熬过一生的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过要踮一踮脚去够什么东西的想法……放学后要去买一个南瓜包这种事情算是目标吗?考第一名应该算是目标吧,但是对她来说这两者在难度上其实没什么差别。
“里面是什么?”她忍不住问。
“学习资料。”
他的语气听起来是内容微妙的学习资料呢。
“太宰先生,请问……这是算在心理治疗的一部分,还是还债的一部分。”她没有明确指出“这”的含义是这个u盘还是整个离谱至极的事件走向。
“是为了让必思答体会拯救世界的感觉。”他说,光怪陆离的回答。
“……”可她并不想拯救世界,她默不作声地抿了抿嘴,把u盘放进书包里保存好,也垂着头把晦暗不明的神色埋进刘海里,“我回家了——太宰先生……今天是第二天,对吧?”
“是的哦~不要那么紧张啦,我没本事篡改日历的,”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故意作出担忧的样子,“必思答这么严密地算着日子的话,等这周结束以后在路上偶然碰见我——侦探社的大家了,必思答是不是也会装作没看见就低头走过去啦?”
“……”是的,她绝对会这么干的,被戳穿的感觉非常尴尬,于是她避而不谈,“失礼了,明天见,太宰先生。”
“拜拜~”太宰和善地摆摆手。
“拜——”等等……这可不是符合她人设可以直接复制粘贴的寒暄语啊。
于是她微红着脸用能力把半句“拜拜”收回,只微微点点头就走出了门。
从窗户往外探确认必思答的确离开了,并冷嘲热讽地把安吾轰走之后,他走到敦面前。
——“敦君。”太宰一脸严肃。
“我知道的,太宰先生,要是必思答小姐射击失败了,由我负责planb。”
“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那太宰先生是想说……”
“今晚我们去开房吧~”
太宰轻飘飘地在敦脑袋里引爆了一颗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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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思答把书包扔到地上,低头看着憋着气的书包,越看越不顺眼,把它一脚踢远。
妈妈下班回来看到她正在拿书包出气。
“所以我才说我们家不能养宠物。”
“……”必思答扭过头,看到妈妈甚至没有抬头地在做玉子烧。书包和宠物是不一样的吧。她在心里反驳。可就算她真的伤害了它们,拿它们发泄,像小时候捏橡皮泥一样捏鸟的腹腔,它们也不会真的死掉啊。
“过程”和“结果”是有区别的不是吗?
他们所处的“现实”不正是无数个她删除了“过程”的“结果”之一吗?
同样的,她并不反对杀人,她其实是排斥死者,人在死之前能被杀死无数次。
“妈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必思答说,她知道她最后还是会收回这个问题的。她走到妈妈身边,像个几岁大的孩子一样拉住妈妈的衣摆,“我想问一个问题。”
“晚饭要再过一会儿。”
“不是这样的问题……妈妈……”她吞吞吐吐地蹦出来几个词。
“你今天很奇怪……到底要问什么?”
“妈妈,如果让你选的话……还巨额负债、交一个朋友和杀一个人,你选哪一个。”
“为什么要这么问。”
“那就换一个问题,妈妈在abc里随便选一个字母吧,如果是妈妈的选择的话……我一定会去完成的。”这样就算后续真的造成了什么伤害,她也有转嫁的理由了,如此卑劣且逃避问题的心态,她已经很熟悉并且放弃改正了。
“必思答,是不是今天去侦探社的时候被欺负了。”
“没有……”从妈妈的猜测中她意识到这是一个不错的理由,于是她一转口风,“嗯,被问了奇怪的问题,就是刚刚那个,我只是想听听妈妈的回答,如果明天一定要做一件事的话,该选哪个。”
“当然是去交一个朋友,必思答,这没什么好犹豫的。”
“但是……”成为我的朋友,对于那个人来说是选了意味着“bad”的b啊。对他来说这个选项实在是太糟糕了,“好吧,我会试试的。”妈妈已经替她作出选择了,妈妈有一票决定权。
她把这个提问收回,重新回到了房间。
她决定尝试成为敦君的朋友——在妈妈的“鼓励”下,即使妈妈什么也不知道。
【建立友谊】是一份十分重大且意义深刻的战役,需要在短时间内“从长计议”。
首先进行信息整理和初步评估。
已知敦君是武装侦探社的成员之一。拥有异能,敏捷力量型的能力,从总体上来说不会对她造成威胁,因此敦君在能力方面在她的可控范围内,即使有一天她被敦君背叛杀死也不会受到任何实际上的伤害……但这仅仅是理论上敦君单独行动时的情况,而敦君看起来像是太宰治的小跟班,如果他们两个一起行动她就容易处于危险的境地。
也就是说,太宰治是她和敦君之间的风险因素之一。
再然后是敦君的过去。她第一次来侦探社的时候敦告诉她他是个孤儿,这意味着将来成为了朋友她也不需要应付多出来的叔叔阿姨,以及这些叔叔阿姨会和她自己的叔叔阿姨扯上的乱七八糟的关系。但是从关系方面来说,敦君是侦探社的一员,如果和敦成为朋友便不可避免地要继续和侦探社打交道,也许早日后得想办法让敦脱离侦探社,或者可以推荐他去给费奥多尔打工,毕竟在哪里工作不是工作啊,而且费奥多尔也想招聘他,一举两得。
然后……还要考虑什么来着……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啊,是敦的喜好,了解朋友的喜好应该很重要的一环。敦喜欢什么来着,和他交流的过程中有透露出这部分情报吗,他既然能变出白色的毛茸茸的手臂的话,他应该也和她一样喜欢北极熊吧——嗯,不错,一个共同点找到了。
“……”她长叹了一口气,像是车子开过房间里生长出被拉长又缩短的灰色污浊影子。
妈妈,交朋友好麻烦啊。
她在手机里查阅“成为朋友的必要条件”“成为朋友之后该怎么做”“什么样的人能成为朋友”“好朋友之间不能做什么”……她不知道该用哪个句式提问才能让网页出现她想要的答案,完全匹配她的实际情况,而她只要依样画葫芦照着做就行了。但是从她一目十行的视线前遛过去的总是那么个些词:
【真诚】。
【志同道合】。
【友善】。
【共同话题】。
【价值观】。
【尊重】。
【理解】。
“……”看起来就好难。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上下滑动,一碰到这些光鲜亮丽的汉字构造就像被烫伤了一样迅速抽离下滑。指甲在手机屏幕上哒哒敲击。
维持感情简直是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还是有好多人选择结婚。她觉得她一辈子都不会结婚,她觉得她将来会成为支持嫖娼合法化的人渣之一——如果成为不了北极熊,就成为一个糟糕透顶的人,她老早就决定好了。
敦君应该不会想和这样的自己成为朋友。
她不够“真诚”,她隐瞒了很多事情:她的能力、她异于常人的想法、她所做的事情……
她不够“友善”,遇到问题和麻烦先想着抽身,置之事外,他人的求助也被她悉数找推辞回绝。
他们没有“共同话题”,也不“志同道合”。
她是一座海岸线过于曲折的孤岛,一座隔绝的孤岛,孤僻怪异,令魏格纳在证明板块漂移学说时头疼不已。一块无处安放的拼图,难以和任何大陆匹配。
写《没有人是一座孤岛》的诗人一定住在她的世界的另一端,与她的距离如同北极与南极之间的距离,北极熊与企鹅的距离,他怎么能说出“任何人的死亡都是我的损失,因为我是人类的一员”这样离谱的话。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联系了敦。
她知道如果她愿意努力,她能做到任何事。这不是激励自己的说辞,是事实。
“并不是你做不到,而是你根本没用心去做。”她好讨厌这句话,但是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句话往往出现在她自己责备自己的时候,出现在她自我厌弃的时候。
她觉得她是想和敦君交朋友的,妈妈也让她出去去交朋友,和敦成为朋友还能解决巨额负债。
从任何角度来说,她都应该去做这件事……但是……她不想改变现状。
她可以接受更换卧室窗帘的颜色和花纹,但是怎么能再往里面塞一个人进来?她只能承受可有可无的“改动”而不是翻天覆地的“改造”。
她的生活只有三平方米,小小的一席之地,容身之所,只能住得下稀稀疏疏的几个人。
于是,她抱着不积极的态度进行了初次交涉——
【敦君,很抱歉打扰你,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她吸了一口气,继续打字。
【我想和你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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