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阮青梅醒来,发现自己窝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耳边是均匀有力的心跳,  抬头就是一张毫无防备的俊美睡颜。

    从前她睡到日上三竿,  她勤劳早起的夫君往往已经练功归来,无论她头天晚上怎么叮嘱他叫醒她,他还是每每由着她酣睡。

    夫妻一同懒床,  倒是难得有这般情景,看来纵然是再厉害的神仙元神转世,也被她拖累得怠惰。钧天帝在天有灵,  八成在心里骂她。

    男人的呼吸均匀绵长,吹在她睫毛上,  痒痒的,阮青梅抬头,  视线落在对于男子而言有些过于浓密的睫毛阴影垂在下眼睑,看起来毛茸茸的。鼻子高挺顺滑,  鼻头却不见骨感,有些憨厚的柔软。

    阮青梅记得相术上有一说:鼻头有肉心无毒。

    据说这样的男人,  再怎么也坏不到哪里去。

    她至今还是没有办法相信,  从前几世那些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会是令荀造成的。她在那几次的be结局中看见的分明是令荀在灾难之后努力救人,  带领乡亲父老重建家园。他怎么可能是四狗口中的灭世堕神,沉陆的罪魁祸首。

    一定有什么弄错了。

    好在从九重天回来这么久,  并没有再出什么乱子,加上杏花村的安乐祥和,  她的心也渐渐安宁下来。

    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就是。

    阮青梅抬手,  恶作剧地去捏对方的鼻子,手腕却被捉住。男子睁开眼,带着几分宠溺的嗔怪。

    “娘子这是要闷死为夫吗?”

    令荀平日总是温和持重,此时初醒,嗓音中带着几分慵懒沙哑,配上一双桃花眼,倒是平添了些浪荡风流气。

    阮青梅脸颊一绯:“你打呼噜,吵醒我了,我想你张口才掐你。”

    令荀失笑,腰间的手臂紧了紧:“青梅妹妹编借口的功力又提升了。”

    令荀头发披散在胸前,发丝刺得阮青梅有些痒,她痒,也不让他好过,握着发梢去挑衅,最后被男人无奈地压住。

    “……别闹。”

    “……就闹。”

    “……”

    小夫妻俩又胡闹了一会儿,直到山上樵夫的号子声传来,才惊觉早已天亮,恋恋不舍地分开。

    阮青梅掀开床帐,让外面的光线落在身上,阳光暖洋洋的,落在身上,也挥散了帐中的旖旎。阮青梅想起今天还有事要做,却见令荀的手臂还环在她腰上。二狗子难得撒娇,她调笑道:“夫君今日怎如此怠惰?这个时辰了还不练功?”

    令荀静默片刻,似乎有话想说:“青梅。”

    阮青梅一怔,弯下身,鼻尖相对,吐气如兰:“怎么啦?”

    “没什么,”令荀眼神暗了暗,“只是觉得,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噫,酸。”阮青梅嘴里嫌弃,眼中却是掩饰不住地甜蜜,她软软地趴在令荀胸口,听着令荀的心跳,小声问:“令荀哥哥喜欢我吗?”

    令荀眼中闪过讶异,似是奇怪她怎会有此一问。

    如今想来,那年冬天,他十岁,被韩家人从雪地里救回来,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阮青梅,也许自那时起,青梅在他心中就已然不同了。

    从小到大,村子里女孩儿众多,他就只与阮青梅最亲近,甚至兄妹相称,心底未必不是早存了念想。只是他自卑于出身,不敢承认,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想过阮青梅嫁给别人的情景。

    如今这一切都是最好的样子,若是时间停留在此刻就好了。

    想到昨日和青冥讨论的那些事,他心中又沉了下来。

    “那是自然。”令荀柔声说道,“我只恨自己懂得太晚,若是能再来一次,我一定不自暴自弃,早早开始修行,把事事都安排好,你就在青柏哥家等着我来娶你就好,不用这么辛苦。”

    “怎么突然这么说?”阮青梅一怔,支起下巴,“我不辛苦啊,虽然你一开始总是不相信我,但是我知道二狗哥哥是喜欢的我的,一直都知道,嗯,早晚会喜欢我的。”

    她来到这个位面以后,脑海中充斥了很多东西,后来跟着剧情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有憎恶有埋怨,唯有一块地方永远被温暖和安心包围,那就是关于令荀的记忆。所以每次不好的结局后,她总是会去看看那善良的邻家小哥哥怎么样了……

    阮青梅对令荀有一种神奇的依赖,没有理由,她就是觉得,他是可以相信的人。

    “二狗哥哥,你答应我,遇到什么事,一定不要瞒着我,我们一起解决好吗?”

    令荀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可等他对上到阮青梅的视线,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仿佛被舒适的力道一遍一遍的按摩过,心绪沉静下来。

    “好,我答应你。”

    令荀说道:“那你也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我。若走散了,就站在原地,我一定会回来找你,所有发生的事,我都会给你一个解释。”

    “一言为定。”

    ……

    九重天,离寰宫。

    “什么?”

    蓝璞听到消息,也十分惊讶。

    “人间界世家接连被灭门?有这种事?可知是何人所为?”

    紫箬元君放下茶盅:“暂不能下定论,官府倒是在查,不过也是白费功夫。”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人间界的世家大族连续发生命案,有些是老宅被袭击,有些直接就是家主丧生,这些人死因各异,有失手引起火灾的,有些是外出遭遇不测,有吃东西不对劲儿中毒的,还有出门摔了一跤就死了——一个也就罢了,那些大世家的人连续倒霉至死,就像是突然之间霉运当头,喝口水都能呛死。

    这件事太诡异了,像是阎王爷加班加点的收编人口一样。突然之间,到处都在死人。

    “还有更巧合的,”紫箬元君眸子一挑,“九大宗也出事了,还是大事。”

    九大宗与九重天关系匪浅,蓝璞凝色问道:“又怎么了,不会是魔宫又攻打九大宗了吧?”

    魔宫刚刚遭遇重创,的确有这个可能。

    “九大宗的灵脉枯竭了,人为的。”

    短短一个月之间,已经有八个宗门的灵脉发生断裂。灵脉是大宗门开宗立派的根基,这对大宗而言是致命的打击,用不了多久,灵脉的灵气就会消失殆尽。而这些灵脉无一例外,都是被斩断了根源。

    如今九大宗危在旦夕,各门各派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有些还因为剩下的灵脉起了内讧,黑市的杂质灵石被哄抬价格……总之,一团乱。

    “斩断灵脉?是何人所为?”蓝璞惊讶不已。

    如此大的动作,不可能无声无息的进行,灵脉在各门各派都是禁地,有最受信赖,武艺精湛的弟子把守,往往还配有高深阵法,寻常人靠近都会迷路,更别说八个宗门同时被不声不响地斩断了灵脉,就是魔尊西无咎也没有此等本事。

    紫箬不语,显然也并没有答案。

    蓝璞思忖片刻,道:“就是还有一宗无恙?”

    “正是,毓秀峰的百炼宗,三条灵脉安然无恙,如今正被八大宗堵着讨说法,还威胁百炼宗交出灵脉共享,否则就断绝一切来往,从九大宗除名。九大宗眼看着就要成为把大宗了。”

    真是有趣,唯一没受害的,倒成了嫌疑人。凡人就是这般愚昧,这时候不团结一心,却去怀疑同修,紫箬眼中流露嘲讽。

    “的确令人怀疑,但也有可能是故意祸水东引,让九大宗内乱,”蓝璞道君眉头紧皱,踱步道:“到底是何人有如此能为,又有什么目的?”

    比起九大宗,他更关心的是,三界内什么时候又出了这么一号牛人,是敌是友?

    “还能有谁?”紫箬淡淡地道,“如今三界之内,有通天之能,又与众人有仇的,不只有那一位吗?”

    蓝璞一怔:“你说……下面那位?”

    钧天元神,阮小友的夫婿令荀?

    蓝璞摇头:“可是咱们也看到了,人家根本没有做什么,我看是渟渊找错了,他就是被心魔迷惑,失去了冷静。”

    自阮青梅离开已经一个多月,九重天上时间流速会慢一些,也过去了不少的日子,渟渊中间又醒了一次,但并没有说什么。其他的,除了魔宫被令荀荡平之外,三界之内并无其他异样。

    也许另外那一半的钧天元神转醒了,发现……呦,多了个小媳妇,日子挺和美,啥啥都挺好,揍了魔域一顿也出了气,就不打算祸世了也说不定,蓝璞乐观地想。

    钧天帝乃是三界第一人,就是分出一半的元神来,也总不会是个杀戮成性的魔头吧?

    他道:“没有证据的事,还是不要乱说了。那位找这些小世家的麻烦干嘛?没有道理。”

    紫箬元君却摇摇头:“小世家?别忘了这些小世家是怎么来的。”

    从前的人间界哪来的什么世家,便是修士只有少数天资卓越之人,人间并不如今日这般,修士大行其道,王族也好,军阀也好,全都一心想着长生不老。况且寻常家族,若只是靠着凡人之力,哪里能轻而易举绵延千年——还不是因为祖辈吸收了那位的“气运”。

    气运恒大,自然事半功倍,子孙绵延受到庇护。可即便如此盛大的气运,也挡不住凡人的贪心妄为,在一代一代的传承中不积善举,挥霍成性。

    那本就不是他们的东西,若钧天要收回,就能理解为什么世家突然挨个倒霉。

    至于九大宗……

    “九大宗的灵脉,本就是吸取了钧天帝灵根所化,没有灵脉,他们拿什么开宗立派做倚仗,若非钧天元神,世间便没有九大宗。”

    当年那些吃到甜头的宗开山后,各圈地盘,再与世家勾结,一代一代输送有资质的人才,增加宗门实力,这才有了如今的九大宗。他们躺在钧天帝的血肉上作威作福千年,受尽世人瞻仰,如今苦主上门讨债,倒也算不得无辜。

    蓝璞不赞同地道:“话不能这么说,都是他们老祖宗办的事,怎能怪到子孙头上?”

    “难道子孙后代没有因此受到庇护,难道他们不是因为出生在世家所以生来就高人一等,不是因为进入九大宗,而比散修修为进步更快?”

    蓝璞道君皱眉:“紫箬,你怎么尽帮着那心魔说话?”

    “我只是就事论事。”

    “我不与你辩论这个,还是想办法调查清楚,若真是令荀所谓,我们哪里是他的对手。”蓝璞叹息,“也不知道渟渊何时能恢复。”

    “他仙骨受损,即便恢复了,也不是令荀的对手。”紫箬元君笃定地道,“令荀如今先荡平魔宫,又收拾了九大宗和世家,下一个目标就是九重天,我们不去找他,他也会来找渟渊,说不定此刻他正想把渟渊剔骨剥皮。”

    蓝璞咋舌:“……不会吧?”

    蓝璞道君想起婚礼上自己曾与那位新郎官有过一面之缘,他记得是个十分俊美,和渟渊有几分相似,但眼神随和温暖的男子,与阮青梅在一起的时候,男人眼里满满都是眷恋和满足。即便如今知道他身份非凡,可能是个隐世的大魔头,神州的灾祸,但也没法想像那人残忍入魔的样子。

    “别忘了,钧天帝只有一副仙骨,元神却一分为二,水火不容,你说那位是宁愿自己再花上千年万年修行一副仙骨,还是直接从另外一个自己身上剔下来呢?这,不就有了动机?”

    反正解开禁制的时候,就已经拿回“一些”,也不在乎多拿“一点”吧?

    “你说得也不无道理。”蓝璞道君只觉得头更疼了,才安下几天的心又提了起来。

    如今唯有渟渊能和那半拉元神的凡人相持,只是渟渊还困在心魔之中,要走出来,非得阮青梅来不可。上次他们动了阮青梅,令荀直接发威荡平了三界之一的魔域,下一次谁知道他会不会一举杀上九重天。

    这简直就是个死局。

    “我倒是有个办法,虽不长久,却能拖延几分。”紫箬元君抬眼,“附耳过来。”

    蓝璞听后,脸色顿时极差。

    “不行,这太卑鄙了,我们如此行事,岂非自毁道心,不可不可,”他坚定地回绝,叹了口气,道,“算了,我还是先去看看渟渊吧。”

    “紫箬,既然没有证据,你可不要乱来。”

    ……

    人界,杏花村,魔仙堡。

    阮青梅放下信件,长叹了一口气。

    “今年的奇事可真多。”

    “樊节信里说,九大宗的灵脉全都荒废了,只有毓秀峰独占三脉,安然无恙,如今其余宗门都来毓秀峰要说法。明着问询,实则打起了毓秀三脉的心思。百炼宗本就是丹修流派,真打起来,哪是那些剑修的对手,孙曜师父疲于应对,焦头烂额。”

    阮青梅闭上眼睛都能想像出九大宗的嘴脸,忍不住骂道:“这些人也真是的,自己宗门出了问题,不先去想办法自救,倒是先想着抢别人的东西。这是什么道理?打魔宫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那么积极。”

    百炼宗还没从魔宫之战中缓过来,这些人根本就是柿子挑软的捏。

    樊节信里颇为愁苦,孙曜虽然没向她求救,但是毓秀峰有难,就凭她和百炼宗的关系,于情于理不能置之不理。

    屋内无人,阮青梅收起信件,叹气:“小游,出来说句话,二狗子不在家,你也不说话,我自言自语像个傻子。”

    令荀那日收到杜威来信,要去鸾都一趟,以如今令荀的修为,就是用法术,一来一回,大概也要三五天,又不知道是什么事。杜威是令荀多年的朋友,难得开口有求,必然是真的为难,令荀要帮,阮青梅也支持。

    只是成亲以来,他们日日腻在一起,还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一晃已经七日,阮青梅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孤枕难眠,独守空闺。

    而且近日来,外界并不平静,她虽足不出户,但邓青和刘章时时都会给她传递消息。她知道世家连连出事,各大势力互相怀疑,还血并了几次,惊得鸾都王室出面劝架。

    偏这时候,毓秀峰又出事了,樊节写信来意在求救。阮青梅想不出办法,又没个人商量。想要给令荀捎个消息,让他顺路去毓秀峰帮帮场子,又不知道他人如今走到哪儿,事情办得如何。

    系统:“亲呐,你叫我吗?”

    毓秀峰的事,它已经通过新生成的文本知晓了。

    “小游,这么多灵脉一起出事,太奇怪了,以前有过吗?”阮青梅问。

    系统:“有过,神州沉陆时,位面降级,灵脉自然会断绝。不过这一次灵脉是被人为斩断的,讲真,三界之内有这个能为的人……不多。”

    只有两个,一个正在九重天养伤,另一个嘛……

    阮青梅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不会是怀疑二狗子吧?”

    系统犹豫了一下:“亲呐,你就一点也不怀疑吗?”

    “其实之前我就想说了,闻人家出事那会,你也看到了,二狗子案上那张纸……可不清白。”

    “二狗子怎么会对无辜的人出手呢?”

    系统:“无辜吗?”

    事实上,后来那张纸上出现的闻人、慕容、沧浪等,那些相继出事的世家,这些人祖上多多少少都与那四道封印之一的“气运”禁制有关,如今能成为绵延千年的修仙世家,少不了钧天的气运相助。这些世家的后人享受家族庇护,是否“无辜”,得钧天帝自己说的算。

    至于九大宗,更是监守自盗的典范。

    这些人都曾加诸痛苦在钧天元神身上,无论那一半的元神是否成魔,他报复这些吸他血的人都说得过去。

    “不可能,”阮青梅还是十分坚定,“二狗子不会骗我的。”

    “好了!叫你出来想办法,你干嘛老怀疑我家二狗子?”阮青梅愤愤道,“我看你也是被四狗洗脑了,全是偏见。即便这些事他从前错过,那是钧天元神做的,又不是令荀做的。大不了等二狗子回来,我们一起去毓秀峰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令荀、钧天帝,他们是同一个人,但又不是同一个人。

    只要令荀在一天,她就相信他——她答应过的。

    她阮青梅虽然贪生怕死,但是言而有信。

    突然,门外传来呼声:“二丫,二丫!”

    阮青梅探头看去,是村长家的儿媳妇。她一路赶来,显然是来报信的:“二丫不好了!村里来了一大群人,嚷着要找你家二狗子,好像要打起来了。”

    “找他干嘛?”阮青梅问。

    “他们说什么灵脉,还说什么报仇的,我也听不懂,你快去看看吧,好像是二狗子在外面惹了什么大祸。”

    “二丫,来者不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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