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师兄,  你这头发……”

    “噢这个,一点小意外。”樊节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壳,“不要紧的,  染回来就好了。”

    染?所以都只能靠“外力”了吗?

    那接引弟子嗤笑道“他与同修打赌,  说石乌草能解银川花毒,自己试毒,  命都差点丢了,  只是白了头发,已是万幸。”

    言下之意,你们是嫌命太长了,  敢找这样的人看病。

    “钱师兄此言差矣,  ”樊节认真地道,  “石乌草的确能解银川花毒,只是我的石乌草不够,若是再给我三株,我定能……”

    “石乌草极难采掘,  丹房总共就十株,给你一株已是师父破例,你竟还不知足?樊节,  你少说也入门五载,  怎么还是改不了铃医的那些臭毛病,  百炼宗的丹方世代传承,  岂容你随意更改。”

    “可是疾病当前,难保各种药材齐备,解法不见得只有其一,  亦有其二……”

    “荒谬!咱们是修士,  炼丹乃是修行,  又不是凡人大夫收钱看病。师父教我们太上忘情,教我们大道无为,你竟一点也没听进去,心中杂念如此之多,还谈什么修行!”

    阮青梅想要说话,却被令荀以眼神制止。

    ——大宗规矩森严,长幼有别,樊节再怎么说日后还要在百炼宗修行,此刻他们插手,未必是在帮他。

    果然,樊节似已对这样的训斥习以为常,只恭敬地道“师兄教训的是,樊节受教了。”

    他回身对阮青梅二人抱歉一笑“义诊的确是由我们这些弟子来做的,不在这里,在另一边,随我来。”

    樊节在前引路,阮青梅忍不住问“樊师兄,他们一直待你如此吗?”

    阮青梅盯着他身后那一头银丝,努力回忆记忆中那位丹修,可惜她那时病得实在严重,清醒的时刻都没多少,真的记不得。

    樊节笑笑“是我打赌输了,被奚落两句,不算什么大事。”

    见他好像真的不放在心上,阮青梅心中有些钦佩……这人心真宽呐。

    “小游,这个樊节是我以前见过的人吗?”她问。

    系统“非重要剧情相关人物,文本上没有描述那人长什么样,不能确定呢。”

    也是,她最后还是死了,所以那位古道热肠的樊神医并没有对剧情造成影响,最多算路人甲。

    突然,令荀问道“樊兄,方才那人说,你曾是铃医”

    樊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家从我爷爷起就是行走乡里的铃医,我也是继承衣钵,拜入百炼宗纯属偶然。不过我入门晚,基础也差,照着丹方都做不好丹药,只能研磨出药粉,让二位见笑了。”

    他忙又解释“不过百炼宗的方子很厉害,我师叔更厉害,你可以放心。”

    “百里宗师威名我有所听闻,不过樊兄身为弟子,也不必妄自菲薄,昨日若不是樊兄的伤药,我今日还不知能不能站在这里。”令荀由衷地说道,“我还未正式谢过樊兄大恩。”

    “不、不必。”樊节似乎受宠若惊,挠头笑道,“不怕二位笑话,我自打入门后,听得都是骂声,说我不务正业,多管闲事,道心不净,被感谢还是第一次。”

    阮青梅有些不忍直视——这可怜的孩子平时都过得什么日子?

    “可惜我们只是散修,没法为你在师门美言。”她道。

    她曾经也是琅华宗的弟子,太知道这些大宗派中的社交体系。如樊节这样个性特立独行之人,若是强大还好说,若是弱小,便会沦为霸凌的对象,最终,就算是对他有好感的人也会因为怕被抱团排挤,不敢伸出援手。

    她在琅华宗就是如此。身为女主,她表面上被祈云琉“偏爱”,实际上并没有得到什么“教导”,祈云琉一年有十个月不在钟秀峰,哪来的工夫教她这个“零基础”。

    她之所以能结丹,是祈云琉以自身功力辅以丹药培养的结果,揠苗助长的代价就是她很多东西都没有领悟,空有金丹修士的身份,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落在众人眼中,就是她资质愚钝,恃宠而骄霸着师尊,却不够努力,明明结丹了,却还是在宗门比试中垫底。

    极少数人知道她的处境,却也因为畏惧沈湘他们不敢对她施以援手,祈云琉不在的时候,她甚至连份内的灵石都领不到。她试过向祈云琉反应,她的师尊只会认为是她“不懂得和同门相处”——她来之前,他的弟子们和睦友爱,怎么她来了,弟子们就会欺负人了呢?那肯定是这个“后来者”的问题啊……

    那狗贼!从不在自己身上找错处!

    看到樊节,阮青梅就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不过樊节乐观多了,他笑起来,露出一颗虎牙“修士讲究忠于本心,樊节问心无愧,亦不觉得铃医有何丢人,何惧他人道哉?”

    “到了。”他对二人说道,“二位稍等,我师叔刚刚下学,我去通传一声。”

    白发青年急匆匆地入门,阮青梅和令荀面面相觑,都觉得此行未必顺利。

    九大宗自诩仙门正统,向来瞧不上散修。在他们眼中,散修等于歪门邪道,投机取巧,而且是“逆天”之行。

    这些大宗弟子自己大多是凭借出身、家世,少数凭借天资得以步入仙门,又通过修行,获得比凡人长出许多的寿命,获得了不会轻易老去的容颜,因为违背自然规律,违背天道,所以修士才越要承受渡劫之苦,冒魂飞魄散之险。

    他们转过头来却来斥责别人“逆天”,当真好笑。干嘛,怕人家占了你飞升的名额吗?

    阮青梅看出令荀不安,安抚道“二狗哥哥,丹修也未必都精通医道,这位百里宗师只是名声大,待会儿他有办法也就罢了,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也别放在心上。咱们散修讲究得就是不受拘束,能继续修炼咱们就修,修不了就拉倒。”

    ——又不是什么升级打怪的游戏,盲目追求等级,和一群几百岁的家伙卷,没有必要。

    “二狗哥哥,人活百年,该经历得大抵都经历了,就算多活个几百岁,脑子也还是那个脑子,不见得有什么长进。生命因精彩而短暂,荒芜的人生再长也是荒芜,你说对吗?”

    ——活得再久,蠢得还是蠢,坏得只会更坏比如某仙某龙,又比如某师某魔。

    令荀听在耳中,心中熨帖,眼中也露出几分笑意“青梅高见,令荀受教。”

    “这位小友见解超群,老夫也受教了。”

    随着一声大笑,灰袍老者自他们身后而来,打量了他二人,问道“你们是哪一宗弟子?怎么走到这边来了,讲学已经结束了,这是义诊厅……”

    那老者看见令荀,一顿,眉头打了个死结。

    “经脉俱损,真气不通,灵力不得所用,这是心火焚烧所致。小伙子,你年纪轻轻的,能把自己委屈成这样,也不容易啊。”这得是多大的想不开,怪不得还要人家小姑娘从旁宽慰。

    “您看得出来?”阮青梅惊喜,“老前辈,我们是来求医的。”

    老者捋着胡子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回去吧。”

    二人面面相觑,就听那老者道“不必看了,回去吧,小姑娘说得对,人活百年,有些事不必强求。”

    阮青梅脸色一黑“你怎么说话——”

    “阮姑娘,抱歉,我师叔说还得等一……咦?”樊节归来,见到老者,静默了一瞬。

    突然,白发青年“噗通”一跪“见过师祖!”

    灰袍老者也被吓了一跳,抚了抚心口,无奈道“早说叫你们别这么一惊一乍的,老夫这么大岁数了,受不得这个。白发小子,你是谁,怎么认识老夫的?”

    “回师祖,徒孙樊节,是孙长老座下,徒孙有幸得见师祖画像。”

    老头儿愣了一下“孙长老是哪个?”

    “不敢妄称师父名讳!”樊节五体投地又是一拜,埋着头小声道,“是……孙曜长老。”

    “孙曜,老夫知道,是老夫的徒弟。”老者点点头,他印象里孙曜还是个小年轻,怎么都能收徒了,他是多久没回内门了?

    “师祖大驾,为何不事先通知我等,师父和师叔们还不知……”

    “不必通知他们,我来取一味药材便走。”老头儿挥挥手。

    祈云琉自琅嬛秘境取来良药,虽不能根治他那徒孙女,却也能让阿萤这半年一载的好过些。那味草药算不得精贵,却只在鸾都附近生长,禳星台附近无法种植。他让祈云琉留下照顾阿萤,他才得空走这一趟,多年未下山了,顺便也松松筋骨。

    “樊兄,这位是……”阮青梅意识到这可能是什么大人物。

    “这是我师祖百里宗师,还不快拜见?”樊节努力给阮青梅使眼色。

    阮青梅却混淆了“这位是百里宗师,那里面那位又是谁?”

    “里面的是我师叔,也姓‘百里’,云里馆的人说的‘百里宗师’,一般是指我师叔。”他又介绍道,“不过这位是我师叔的师父,也就是我师祖,百里‘大’宗师!”

    云里馆的百里宗师是当今唯一的金丹境丹修宗师,行走神州,威望极高,但是眼前这位,可是玄丹境大圆满的丹修宗师!

    之所以名气没有他师叔高,是因为这位已经退隐禳星台,避世多年,极少能遇见。

    不过同是百里宗师,区别可大了!这位可以说是丹修的天花板。

    樊节见阮青梅还愣着,催促道“这世间就没有我师祖看不好的伤病,这是天大的机缘,你们还不快求我师祖?”

    这……阮青梅尴尬地看了他一眼“他刚才说治不了。”

    咦?樊节愣了一下。

    “怎么会呢?师祖肯定是在开玩笑。”樊节十分笃定,甚至到了有点一根筋的地步,“师祖,这位兄台受内伤困扰,气血不通,功体无法自愈,不知能以何法疏通,还请师祖赐教一二。当然,无须师祖亲自动手,只需师祖告知方法,弟子愿意为其医治。”

    不用他动手?他自己就行?好大的口气啊,老者终于正视这个奇葩徒孙。

    疏通,说得容易。

    此人气海和灵根被两道禁制狠狠地压着,这禁制又与他心脉相连,怎么“疏通”,要是强行通了,人也没了。

    这种体质极其罕见,若不是父母辈得罪了人在胎里所下,便是先天携带。人为下的,可能还有解法;先天所带,那极有可能上辈子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是天道加诸的“枷锁”,防止其再度作恶。

    若是后者,这种人生来凡间便是来赎罪的,注定不能修行。强行“医治”,就是与天道作对,没有任何胜算,还可能被反噬。

    他面这对年纪轻轻的小儿女,不忍说出实情,偏那耿直徒孙却忒不懂眼色。

    “治不了,你师叔那也不必见了,治不了,走吧!”

    “师祖,这怎么会治不了呢?这能治啊,您老再看看。”樊节十分坚持。

    “治不了。”

    “师祖,能治。”

    “我说治不了就治不了,你是师祖我是师祖?!”老头儿有点后悔多管闲事了。那个小孙曜哪儿收来这么死心眼的徒弟?

    “这两个是你什么人,要你如此求情?”他问。

    “我们昨天才认识的,”樊节实诚地道,“弟子只是觉得,这并非不治之症。”

    “你觉得?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老者被气笑了,他指着令荀道,“我告诉你,他体内被上了两道禁制,生下来就注定无法修行,今日不走火入魔,他日也会,这是逆天而行的代价。这根本不是病,你怎么治?你‘觉得’能治你去,还求老夫做什么?”

    他无奈说出实情,以为樊节能知难而退,不想这小子却一脸严肃地道“师祖,弟子不懂禁制是什么,弟子修为浅薄,还没有学到这一课。但在我们铃医看来,这就是病,是病就能治。弟子现在修为不足,如果再给弟子二十年,弟子便有信心治好他。”

    可这位患者等不了二十年,所以他才来求教长者啊。

    一旁的阮青梅听着她二人争执,原本还为令荀担忧,待听到这句话,脑中一炸,回响起一个十分相似的,掷地有声的许诺。

    ——“阮姑娘,你不要放弃,这毒并非像他们说的,只有一味药材可解。再给我五天时间,五天!我就能找到代替那味药的方子,炼制出解毒丹药!”

    居然真是那位樊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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