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过神来的时候, 中岛敦发现自己在家里给她热外面买回来的拉面。
“所以说——”他忍耐地道:“为什么我要在这里给你煮拉面和热高汤呢。”
恍若未闻的馆内鸣子正站在冰箱门口,倚靠着冰箱拉开的柜门,跟里面的果汁饮料罐小声地说话:“嗯, 其实书里面的生活也很不错, 不用专门挑剔供奉的食物, 如果是虚拟的身体的话就连过敏反应都不会有, 这样的生活就这样一直过下去也很好吧,在金船香知子的宿命完成之前。”
中岛敦轻轻地把面捞出来泡一遍凉水, 放在碗里,无奈又带着压低的烦闷,偏头低声威胁:
“不是让你去洗个澡的吗?回来的时候也给你买了新的衣服, 已经放在浴室门口了, 这样站在冰箱门前吹着冷气很快就会感冒的吧?如果你不去洗澡的话,就没有晚饭可以吃。”
真是的……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就稀里糊涂地把可怜兮兮的她带回来了,倒不如说用可怜兮兮来形容的是自己比较好。
去超市买换洗的衣物的时候收银员奇怪地看着自己,甚至想要打电话报警,自己好不容易咬着牙解释了是认识的亲戚、一起在路上摔倒了才会变成这样一身泥泞, 才安然又狼狈地离开收银台。
到底是为什么?因为脑子里被迫看了一千集的黄瓜外星人大战菠萝星球本土民吗?
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异能力和外星人的话恐怕最严肃的政府也想象不到有着向别人灌输记忆和画面的少女, 是这样一位毫无逻辑可言的中二病。
还有那些内容——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内容就算了,在此之前……她居然就已经做出了屡次求死的举动,虽然只是一些破碎的片段,但也不难联系起来。
明明这么年轻、就算是作为菠萝星人也才三百岁……这样坚定的求死决心……到底是为什么?
不知何时已经被世界观同化的他看着高汤里浮起来的碎末, 心情却逐渐随着姜块沉下去。
想起躺在菠萝田地里静静守候着昏迷的自己的少女, 添上了浅淡的苦涩辛辣的味道。
【金船香知子当初还是一颗躺在田地里的菠萝的时候,就被成熟的菠萝欺负, 只能够蜷缩在田里唱歌, 后来菠萝星被黄瓜外星人入侵, 整个城市也只剩下躲在排水渠底部的自己还活着。
勉强找到了逃生的方法,降落到地球上,却发现在这里的菠萝是无法交流的:它们只能够躺在田地里,成熟后也不会变成智慧的菠萝星人,而是会被人类无情地吃掉,望着无垠的菠萝田,金船香知子开始了流离失所的日子。】
……虽然想竭力说服自己这个设定很感人,但是怎么看都和眼前人类少女模样的短发疑似高中生完全不搭啊!!
不、等等,那当初把因为接受信息太过而昏迷的我拖到菠萝田地里去,也是因为觉得这样是一种可以保护我的方式吗?
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好选择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笨拙的方式,和其它的呆呆的菠萝待在一起等待着我苏醒的金船香知子……
算了……还是不要自我感动了比较好。
果然这么想的我也变得奇怪了起来了。
这样想着,青年仍旧手上动作不停歇地把拉面的汤底调配好,自记事开始,父亲在集团内的繁忙连见面的次数都很少,硬要夸张地描述的话新闻上倒是见得更多。上了大学以后就已经习惯了独居生活,做这些事倒也轻车熟路。
馆内鸣子从听到他威胁没有晚饭开始就很乖巧地把冰箱门关上去洗澡了,等他把从店里买的卤肉调料包捞出来,装碗转过身来时,就看到她已经换了一身睡衣坐在那里等着了。
面料柔软的小鸡睡衣让她的面色好看了许多,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就很可爱,有着荧黄色蒲公英般的温暖反差萌。
中岛敦本来想吐槽“洗这么快真的洗好了吗?”这样的话最终也还是没有说出口。
把碗放在她的面前,解下腰间的围裙,身形修颀的青年一边头疼地抚上眉心,一边俯身伸指,撩起她湿漉漉的长发,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
他蹙眉,出声提醒道:“洗完澡头发不擦干就这样披在肩膀上的话会感冒的,是没有这个习惯吗?”
“在家里有芥川帮我吹。”她回答道。
“芥川?”中岛敦问道,语气不知为何带了些不明白的沉色,就像听到这个名字、感受到与之相关联的场景以后下意识做出的连锁反应一样,其中陌生的凛寒气息让他自己都感到讶异。
怎么自己会用这种语气说话?不就跟某些沉郁的黑手党一样了?
他顿了顿,声音尽量轻柔:“是香知子的家人吗?”
馆内鸣子刚想回答,突然想起来这个世界没有芥川龙之介的存在,自己所扮演的金船香知子也没有家人,于是她低头嘬了一口面,答道:“芥川是我的吹风机。”
“……是吗?”中岛敦狐疑地看着她,怀疑她是否有家人在家里等着,并思考将她送回去的可能性。
少女小口小口地吃着面,没有什么心虚的表现。
在她眼里,现实世界的自己和金船香知子的相似度只有2%不到,外貌身高甚至于口音都天差万别,就算说芥川是一颗向日葵也不会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
……大概吧。
馆内鸣子转移话题,抬眼温和地道:“嗯……总感觉敦做的饭有温柔的感觉。”
“嗯?欸?”原本想继续问下去的中岛敦被她这么一说,突然噎住,转而还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毕竟拉面是路过拉面店被她走不动路的样子逼得无奈买的外带,只是简单地复刻一下就说“温柔”、“亚撒西”什么的……
虽然这样想着,青年的脸颊仍旧不自觉泛上一层浅淡的绯色,对上那双明亮的双眸,他赧然又尴尬地转身。
伸出手,修长的手指交叠着遮住下半张脸,青年有些结巴地道:“大、大概吧,都是店家的酱料和汤汁做得好……也没什么区别吧。”
馆内鸣子摇摇头,“不,跟味道没有关系,因为是敦做给我吃的,所以才格外地温柔。”
温暖的灯光照在她的眉间,让她唇角浅淡的笑意格外温馨。
“不是、哪里……也请……别这么说,”中岛敦像是被滚烫的热水灌满的红色铁罐,逐渐溢出踉跄的蒸汽,背对着少女发出的声音也软和下来。
“等会吃好了我帮你吹头发吧……头发吹干再去睡觉。”
真好哄啊,比芥川还要天真。
十分钟后,坐在沙发上享受着来自后方温柔暖风的馆内鸣子面无表情地心想。
从没有给女孩子吹过头发的中岛敦捧起指尖的碎发,动作颇为谨小慎微,生怕没有吹干或者导致干枯分叉,让原本十分钟就可以吹好的时长延长到了二十分钟还要多。
馆内鸣子看着电视机上放着的水族馆介绍,电视闪烁的蓝光和白光交叠地打在她的轮廓阴影上,像一张艺术馆展览的人像光影画展。
后方的青年看不见她的表情,看她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没有动弹,就在以为她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馆内鸣子突然转过头来,握住他的手,郑重而严肃:
“你明白吧,敦,今天你救下了我,我分享给了你我的部分记忆,我们就缔结下了密不可分的契约,只要契约还在一日,我是没有办法离开你的。”
“……其实你可以直接说你想赖着我的,”他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几乎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真的没有家人吗?香知子。”他俯下身来,看着少女苍白接近透明的肌肤,“那你之前……在哪里上学呢?我的意思是……你没有过去吗?”
馆内鸣子静静地看着他。严格地来说,自己创作的并没有谈及女主角在故事开篇——出现在雨雾弥漫的街头之前的往事,就连菠萝星球也都是一些模棱两可的言语,用来填补空隙的无关紧要。
【什么都没有,我是一只没有过去的菠萝。】
她俯下身来:“我是为了和敦相遇,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
“这种话……”中岛敦率先移开视线,垂下眼,“今后……还请不要再说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香知子你也会有自己的生活,你还这么年轻……没有想过未来吗?学校的生活、以后的爱人、家庭……明明还有那么长的时间。”
冰冷的少女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似乎不能理解他的话语。
中岛敦忽然觉得无力,无奈地道:“你不会现在还在想着求死吧?”
“我和人类不同,人类的幸福对于我来说是无法体感的,我只有真正地被人理解死亡的含义,才能够获得精神的永生。”
她眨眨眼。
“人类能够理解菠萝的幸福是很艰难的,或许一辈子都做不到,但当你、当敦君理解我的死亡,我的意识将永远地成为永恒。”
中岛敦无奈地道:“我不能理解啊,说起来、你倒是提醒到我了……仔细想一想还真的是…十分地巧合,当初在穿梭的车流旁救下那只流浪猫的是你吗?还有在农业产品展览会上喝下那瓶农药的人。”
“嗯,”少女点点头。
青年闭上眼叹息:“真是的,仿佛就像是一样……”
馆内鸣子反问:“为什么这么问,我不是都给敦你看了吗?”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每一次……阻止你死亡的因素都机缘巧合地我有关,那只小猫是我在街头看到可怜便带回来的,不知为何那天突然跑了出去,被你救下后它的原主人看到了监控视频,便带走了。”说到这里他都语气有些黯然的怅然。
“还有在展会那里……怎么会做出喝农药的举动的?虽然只是展览样品但如果真的喝出了事该怎么办?如果那天我没有帮大学的同学充当展会的人手,替换了空瓶子里的可乐又会是什么下场?”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严厉,内心还有些后怕的庆幸。
“……”
馆内鸣子也不太能够说得出话来。
怎么这种完全没有设定的事情会全部笼统地归咎在他的身上?每一次死亡都在他的手下直接或间接的失败什么的,不就好像自动补全的修复机制了一样吗?
总结出来的心情,就好像自己的写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但是却被人认真地如同做理解般分析了一通、还要拿给自己做一样。
看着她沉默的肯定模样,中岛敦扶额:“真是被你搞败了,人死了以后就不会再有意识了,怎么会永生呢?既然是菠萝星球最后的子民,求死什么的……”
“duvet”,她道。
“说这个的话也根本没有理论依据,等、欸……?”中岛敦哑然微顿,反应过来这个关键词代表什么后瞳孔紧缩,“香知子,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ae,”她道:“将意识投映在网络上的链接药物。我数日前服用了它。”
“等等,服用?那个名为‘ae’的药物,你从哪里得到的?”中岛敦握住她的手,警惕又不可置信地道:“明明还在研发中的…根本还是处于不成熟的阶段,服下了甚至会脑死亡……你竟然——”
少女墨绿如翡翠的瞳眸波澜不惊。
在这样一片平静的秾绿中,青年逐渐明白,她并没有撒谎,同时那段传输来的混乱而不可理解的记忆画面也找到了解释的出口。
“不、不可能……”他甚至有些茫然。
颓然地放开她的手,低着头的他听到少女传来的声音:“与整个人类的网络相连是种很神奇的体验。神明这种东西,在现实世界中,因为重重的限制只能在信仰中朦胧地存在着,终究只是一个概念。
但网络世界中则不同,——意识网络,也就是敦所在的源研制药研发的duvet,将所有人类意识都连接起来的网络,在这里,如同神明一般永生的存在或许得以显现。”
“网络世界影响现实世界……这种理论……不、等等……”他逐渐呢喃,“你的意思是……成功了?仅仅是这种半成品而已……就有这样的效用。你已经链接了吗,为什么?是怎么做到的?”
“ae”被制造出来,是为了让服用它的人类意识可以自由地穿梭在网络之中,成为一个庞大的集合体,包括部分人可能会被开发出未知的超算能力,一旦实现量产,无需真实的电脑媒介,人类的意志就可以与网络世界“duvet”相连。
这个在理论阶段就遭到各大机构的反对,仍旧义无反顾地投入生产的前沿药物,在生物实验阶段就屡屡受挫,甚至陷入了“没有可以真正找到duvet的第一个意识”的僵局。
但——“与整个人类的网络相连是种很神奇的体验”。
也就是说……眼前自称已服用“ae”仍旧安然无恙的少女,确确实实是找到了未来世界的、实际的第一人。
“可能因为我不是人类吧。”她道,“我身体仍然是一重无用的限制,不仅是被广泛的网络区域认识到,只有真正的、被肯定的死亡,才能够让我的意识永远存在于网络世界中,敦。”
“所以,敦,只有你真诚地祝福成为偶像的我迈向死亡,我才能够成为真正的赛博飞升咖咪撒嘛。”
看着眼前荒诞的一切,一种诡异的宿命感笼罩了他。
于是中岛敦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把她从沙发上捞起来,面无表情地道:“好险啊……差点都被你带偏了,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了解到这些的……但是我明天还要上班,现在是睡觉时间,电视机已经观看禁止了,中二病也不要再犯了吧?”
“我要跟芥川告状,他从来不会关掉我的电视。”
“随便你,已经是三百岁的菠萝了,连早睡早起的习惯都没有养成吗。”
*
【偶像世界 bas非实名论坛】
〈主题贴:有人关注古矢凉太的新动态吗?〉
6月6日、16时23分
〈楼主小咪〉:
如题,看到他发了新的推文,附了一张摄影作品(存疑?),配文是“朝霞的鼓动与新生”,是他要制作新作了吗?
〈未曾〉:我有看到这张图欸,在outtin推文上已经达到了两万转的热度,是新电影的题材?还是剧照?
〈账号已注销〉:好绮丽的画面,不愧是拍得出《亲爱的花》的新锐天才,让我想起花死的时候也是这样如火绚烂的天幕。距离上个电影上映到现在已经将近五年了吧?拿到金苹果奖后反而没有见到他再创作了。
〈。〉:看不懂。
〈微光sunshine〉:不就是水手服少女站在桥上纵身一跃的构图吗?有必要因为这个人是名导演就这样地鼓吹吗?新电影的题材估计又是青春痛苦题材的片子了吧,这家伙的卖点就是俊男靓女过着悲惨的生活最后消极地迈向死亡这样的主题,偏偏现在的大众还很买账,一点都不利于社会的健康吧?
〈远去的故园〉:只有我关注的重点是图片上的美少女很眼熟吗?
〈a〉:嗯……没见过,那家伙不是一直很喜欢用新人素人吗?又是哪家的模特或者无名的地下偶像吧?
〈,〉:我也觉得很眼熟……
〈清凉薄荷糖〉:连脸都看不清楚你们是怎么认出来眼熟的啊。
〈香〉:这是在桥的对岸拍摄的吧,距离看着不近欸,是不是抓拍?
〈429012〉:……我想起来了!
〈429012〉:这不是那位——‘正体不明少女解题’中的“k少女”吗?
〈a〉:哪位?
〈429012〉:就是那个x-line上很火的那个!!在酒吧笔耕不辍解数学题的那个视频啊!虽然也是高糊画质,但你不觉得她们很像吗?发型、身材,还有这种莫名的气质——
〈,〉:?
〈echo〉:感觉毫无逻辑可言。
〈世外桃源〉:诶呀!!就是她没错的,结合之前的“二度求死”视频,不就很清晰地展现出轮廓来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会还是想要求死吧?
〈潜水君〉:如果真的是“k少女”的话,人在网上都已经这样红了,被古矢凉太找到也是情理之中的吧?这张图有可能是联动的预热,搞不好下一部电影的女主角就是她了也说不定欸,即将成为超级偶像什么的ww。
〈心碎x〉:那之前的“正体不明少女解题中”、“二度求死k少女”系列视频也是为电影做得预热吗?类似于炒作?
〈红〉:欸——是炒作吗?好难过,本来还真的很喜欢那个视频的。我还加了粉丝群的说。
〈twerk〉:不是吧?不是说她解出来的是那个超厉害的“death-非普拉明猜想”吗?网上还有教授的联名信和当时手稿的拍卖会什么的,说起来,真的完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嘛,在酒吧解题的少女破解了现代十大数学难题之一的数学与哲学问题什么的,超戏剧化,直接拿去改编成电影都可以。
〈回音黯淡〉:桀桀、天才导演古矢凉太归来,发现女主角k于酒吧解题,一声令下!推文十万科学院学士前来开酒续座推导原稿!!
〈小鱼爱〉:古矢凉太:做偶像,三年——三年不准写数学题——隐忍(吐血)(身亡)
〈蛋卷〉:不,应该邪魅狂狷一点。古矢凉太:“三年!委屈你在我r国做偶像!当年四大名导合伙灭我古矢凉太,害我痛失金柠檬奖!今日,我必让他们血债血偿!”
〈菜_rain〉:别用当年斩获0奖的《梦中的痛苦》来刺痛人家啊!这都是六年前的梗了吧!救命!死去的互联网梗突然开始攻击我——
〈,〉:呵呵,不要不识好歹!五百万美金!买你高中数学题原稿!
〈一般路人〉:神经病。
〈已阅〉:要是按照古矢凉太的风格,估计很快就会从“重生之超级天才十六岁”变成“人间失格:被欺负的天才数学家少女k的一生”,百分百致郁系了解一下。
〈呼吸浅淡死亡〉:别的不说,要是拍《重生之超级天才十六岁》美少女的装b爽文一生我一定会捧场的。
〈〉:↑赞同。
我是中岛敦。在某个亲戚开的制药公司上班。
显然这是与以往没什么不同的风平浪静的一天,天气晴朗,甚至有些闷热,组长给的咖啡味道很好喝,实验的进度依旧没有取得任何进展,直到前台打电话来说有人想要见我,我才感到隐约的不对劲。
来找我的人算得上年轻,三十来岁,气度不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感到他全身上下都写着“路人甲”三个字,以至于他离开的时候我连他的脸都记不太清。
他很严肃地跟我说想要邀请那位站在桥上往下跳的少女拍电影,并递给了我一张名片,我接过来一看竟然是古矢凉太,就算是不关注电影界的我也听说过这个天才导演的名字,看到后缀工作室的名字,我确认了他的身份。
按照他婉约的提示,翻开他的推文,我恍然地明白了,那天待在桥上的不仅只有我和金船香知子,还有一位一般通过的路人,只不过他恰好带了摄像机,不知道看了我和她“别跳啊!”、“多管闲事”的拉拉扯扯多久,拍下了香知子最后往下一跃的动作,而这位路人又刚好是一位缺乏灵感的导演。
一切都是那么地巧合,自从跟香知子相遇后,我人生所有可以称为“缘分”的地方都被消耗殆尽了。我很委婉地说:“古矢先生,这件事情还是要先问过她本人的。”
对方诧异地问我难道不是她的监护人吗?虽然不知道他既然能找到我、却不知道我的家庭状况两者是否存在矛盾,但是我突然反应过来金船香知子严格意义上是一位外星人,经过早饭的威逼利诱说出了偷盗水手服和连续十三天只喝橙汁度日的经历,没有户籍,也没有学籍,被发现了真实身份送去解剖的概率非常之大。
我只好敷衍他两句,问他准备拍什么类型的电影呢?我会回去转告她的。
实际上我准备把这件事情抛诸脑后,暂且搁置不议,因为他总是拍一些滥情苦情剧。
我很少刻薄地评价别人,我的同事和同学给我的评价都是“善良的老好人、治愈系亚撒西一辈子、温和的贵公子”这样的评语,但现在我只要想象香知子跟忧郁腹黑的男主角殉情的画面,我就会死!
嗯,上一段末尾使用感叹号完全是没有理由的,只是想用而已。
直到他真诚地告诉我准备为金船香知子量身定做剧本,会采纳了部分网友的建议,制作一部新颖、集合大众想法的电影,名字就叫《重生之超级天才十六岁》。
听到名字的时候我一口咖啡喷出来,脑海闪过香知子是天才的画面评语,在我二十几年的人类生涯中从来没有过这样地失态。
这样坦率地将情绪表达出来,我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地尴尬,我甚至能够轻描淡写地摇头道:“实在不行找个班上吧,古矢先生。”
他显然也没料到我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吐出的话语会这么带着锋芒,但这位导演的真诚决心显然超出了我的预期。
古矢凉太立马撤开座椅土下座,告诉我金船香知子是他梦寐以求的女主角、凌驾于所有灵感的缪斯,我忍住不露出觉得恶心的表情,温暖地笑着说“哎呀这种事情”。
其实我还蛮讨厌这些官场商场的话术的,但现在用来敷衍地回复,让我第一次觉得它们的存在是有价值的。
古矢凉太察觉到我的拒绝,他开始保证不拍吻戏、不拍卖肉的低俗剧情、朝着卢浮宫的高度打造艺术水准,一字一句地描述电影情节,艺术和文字是如此地具有感染力,说得我都有点动然了。
这时他突然扑通一声站起来,情至深处,颓然落泪,说一定会让金船香知子死得电影界留名,死得璀璨、死得绚烂,所有的观众看到落幕的场景都会掌声雷动,金船香知子将成为日本第一的“幸运无死”偶像,正是因为人们认识到她死亡的震撼力。
其实很难说一个人的雷点会在什么时候被触到。但被触到的时候心中总是会泛起“要不然你去死吧”的心情,我想起香知子早上吃饭的时候说“早点回来不然我会饿死的敦”,微笑着叫人把他扫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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