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盛则宁下了马车,谢朝宗满意了。
他翻身下马将缰绳塞给就近的一名护卫,盛府的护卫捏着谢朝宗塞过来的缰绳,气得差点没翻眼。
竹喜紧跟着盛则宁身后,一双眼紧张兮兮地盯着谢朝宗,颇像是老母鸡见着小鸡跟黄鼠狼见面,提心吊胆的。
谢朝宗环视一周都是对他防备满满的人,抱胸对盛则宁道:“怎么说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你防我的心比防魏平那狗东西还厉害,这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盛则宁被他逼下马车,心情不太美妙,再听他提起魏平,就勾起更不美妙的回忆。
不是她不想防着魏平,而是她没有想到有人会胆大到在自己母亲生辰宴上搞事,再说各府的护卫是带不进魏国公府。
不过说起狗胆,与谢朝宗比起来,这个魏平也是小巫见大巫,所以听见谢朝宗这样问自己,盛则宁十分无语。
他就从来不知道反省自己的吗?
“谢二哥有事?”
谢朝宗跨前一步,两边护卫随之而动,都拦了上来,口里还请他自重。
谢朝宗不爽地嗤笑了一声,“瑭王殿下叫你去,你就敢去,我只不过走过来一步,你就要他们这样拦着我,真叫人伤心。”
“你怎么知道?”盛则宁倏地把眼睛抬了起来。
她被人诓骗走的事应当并没有多少人注意,谢朝宗怎会知道女院这边的事?
谢朝宗挑了挑眉,用手推开两边的护卫,把一张的脸凑都到她面前。
“这个很难知道吗?”
盛则宁心下顿时有了不好的猜测。
难不成魏平留有后招对付她,他就是想把自己的名声拖累,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别露出那样为难的表情,区区一个魏平,他算个什么东西。”谢朝宗阴沉道。
盛则宁心里一跳,“今天下午的事是你安排的?”
卢氏与魏平总不至于笨到玩火,自己坑了自己。
这些定然是有人安排的。
谢朝宗站直身,神情复杂地看了眼盛则宁,嗤了声道:“我?我可不会做这样复杂的事,你且等着看吧。”
“那你要做什么?”盛则宁皱眉追问。
谢朝宗只是冷冷一笑,看了一眼魏国公府的红墙碧瓦,声音且轻且柔,却透着阴森。
“放心,我有分寸。”
盛则宁才不信这个疯子会有什么分寸,若是有分寸,他就不会被送到逐城去了!
谢朝宗没有纠缠多久,仿佛只是为了过来看一眼盛则宁是否安好。
盛则宁目光复杂地目送他上马离去,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回府后,苏氏把盛则宁叫来问话。
兹事体大,盛则宁不好完全隐瞒,就将魏国公府丫鬟将她领错屋子的事说了出来。
都是内宅里过了快半辈子的人,这些小阴招如何不知。
苏氏气得手发抖,把盛则宁拉到跟前看了几眼,眼圈就红了。
“他们太欺负人了!当我们家没有人了吗?!”
即便是国公府,也不能这样糟践他们家的女儿!
“娘我没事。”盛则宁没料到只是说了个皮毛,苏氏竟已经猜得不离十,连忙安慰:“女儿发现的及时,并没有中他们的招,后头也有人及时相救。”
盛则宁想起封砚,不自觉的就把他给隐了去。
苏氏没心思追究这些旁枝末节的事,而是拉紧盛则宁的手:“他这个混账是出了名的好色,这次竟想用这样的招数逼迫我们和圣人妥协,实在恶毒!”
盛则宁也不可能妥协,立刻放下话来:“女儿就是去做姑子也绝不可能嫁给他!”
苏氏把眉毛一皱,不满道:“我生你育你,尽心尽力栽培你可不是让你去做姑子的!”
“娘,我就是个说法,难道爹爹还真的会看着我被逼到那种绝境去吗?”
苏氏摇摇头,忧虑惆怅:“看来得去求得圣人将你与瑭王的婚事提前才行。”
盛则宁心里一惊,怎会料到这次的危机会让娘有了紧迫感,说出这样的话来。
“娘千万别去,你不知道前些日子女儿撞见了瑭王与琅琊王氏的小娘子在一块,殿下亲口跟我说,这是官家和圣人的意思,只怕我与瑭王的婚事也做不得数了……”
苏氏闻言一捂胸口,眼睛倏然睁大:“怎会如此!”
原以为还有瑭王在后面当靠山,现在瑭王都没有了,苏氏的紧迫感提到了极限,她也不顾不上自己身子不适,站起来就道:“那、那更不行,你得快点许下婚事,不然的话……”
苏氏转身看向盛则宁,满目的担忧。
一个魏平已经十分棘手,再加上还有个更难缠的谢朝宗,她的女儿若是真的失去了瑭王这个靠山,日子更不好过了。
万一圣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求来旨意,直接把她许给了魏平,那盛家还能抗旨不成?
苏氏的忧虑并未影响盛则宁,她不想因为这两个人,就要匆匆再定下自己的亲事。
有时候她都想像祖父一样,干脆去外面游历一段时间,自由自在多好。
不过盛则宁也知道,这种事爹娘更不会允的。
一夜的辗转,盛则宁迷迷糊糊睡到天亮。
起身时只觉得全身酸疼难受。
竹喜脚步匆忙而入,“姑娘!”
盛则宁了解竹喜,一听她高扬的音调就知道有事发生。
“姑娘,外头的小报都在议论魏小郎君的事,你快瞧!”竹喜心急地直接把小报从帷帐外塞了进来。
盛则宁撑着昏沉沉的脑袋,把小报接了过来。
竹喜为她挑起帷帐,将日光引进了帐子里。
盛则宁盘腿而坐,举着小报读了起来。
今日的小报上没有张婆婆、李婶婶家的鸡毛蒜皮,全是让人惊掉眼睛的大事。
其一:某郎君宴上私会香会行头遗孀,情香弥室,捉奸在床,伤风败俗。
其二:还是某郎君,半夜遭袭,夜招郎中,专治隐疾,疑是伤了男儿根本……
头一件事盛则宁不意外会传到外头去,因为那日魏国公府办着生辰宴,宾客众多,人多眼杂。
至于这第二件事,盛则宁一下就想到了谢朝宗身上。
“姑娘,这可真是老天开眼!坏人得了报应!”
盛则宁摇摇头。
这事闹得不可开交,她心里没有什么痛快,而是更深的担忧。
真的把魏国公府,把魏平逼急了,谁知道会不会再捅出什么大事来。
尤其是在这个关头,显得与她关系紧密。
第一件事是谁做的,盛则宁这时候还没有头绪。
谢朝宗虽然行事猖狂,但是也不会骗她。
“姑娘,您不高兴吗?”竹喜发现盛则宁在出神,脸上没有高兴的样子。
“我不知道。”盛则宁说的是实话。
魏平得到报应,不但可能身陷丑闻,还可能身体受损,不再残害其他小娘子,这是一件好事。
但是野草烧不尽,回过头来只怕这把火会乱烧一通,还不知道会烧到哪里去。
盛则宁的担忧不是没道理,新出的小报飞遍上京城还不过一个时辰,又有一份新鲜出炉的小报横空出世,引来了热议。
新发出的小报上模糊掉了香会行头遗孀,说是子虚乌有之事,其实是为豪门权贵家的姑娘遮羞。
虽然不曾直言是谁,但是隐晦提起那姑娘与某殿下有关联。
看见盛则宁在魏国公府小院休息的人不少,闲言闲语就这样传了出去,竟变成了盛则宁与魏平有了勾搭。
这消息一出,苏氏就给气病了。
无论是谁在后面推波助澜,这一下无疑是要把盛则宁给害惨。
盛则宁都来不及找人去探查消息,只能陪在苏氏的床边给她喂药端水,照顾她。
魏国公府的人在午后就上了门。
他们是来求娶盛则宁。
一个郎君出了什么风流事其实不打紧,只要用女人去掩盖就可以。
这种做法并不少见。
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龌蹉的手段迫使许多小娘子嫁人。
在他们看来一桩见不光的风流只要用婚约合情合理化,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谁还会去考虑那小娘子愿不愿意嫁给这样不择手段,毁人清白前途的郎君?
不过盛则宁至少不同于其他小娘子,不好怠慢,于是魏国公府就纡尊降贵亲自上门来谈。
这次来的人是魏皇后的大哥,也是魏平的兄长。
他进了盛二爷的书房不到一刻钟,里面的茶盏就碎了三个。
可见两人相谈不欢。
这些都是腿脚快的丫鬟来回传的消息。
盛则宁还陪在苏氏的床边,手指捏着瓷勺在搅动着刚刚煮好的汤药,瓷勺碰在碗壁发出脆响。
一下接着一下,听出了持勺柄的人情绪不宁。
苏氏靠在引枕上,脸色苍白,但嘴里还是肯定道:“你爹爹绝不会把你嫁给魏平。”
盛则宁点了点头。
苏氏口里的这句话,盛则宁是相信的。
魏平相比于瑭王而言实在差了太多。
一个又无实权,也非亲王,将来就算瑭王登基,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小国舅能顶什么事?
这桩婚事显然不划算,并不是盛二爷想要的。
盛则宁不由哑然失笑。
她是不是还要庆幸,自己的爹爹是个老谋深算的大官,手里捏着足够的砝码,所以才能有余心、余力去考虑该怎么将利益发挥到最大。
而不是顺水推舟,把一个名声就快要被弄坏的女儿嫁出去。
苏氏服下药后需要休息,盛则宁十分平静地收拾碗碟带了出去,只不过一出门她就把托盘塞进一旁的丫鬟手里,带着竹喜风风火火冲出了院子。
魏平这人一定没有少得罪人,只要她能抓住他的错处,就凭他这种烂人,还想成家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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