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声音望去，一个持着长弓，身着白色长袍，外戴着简易的银甲的男子出现在客栈门口。他身后还跟着穿铁甲的士兵，站得整整齐齐，挺拔如松，精气十足，跟城中的巡逻兵有很大的不同。
叶蓁蓁看到来人，眼睛闪了闪。她在梦中见过这人，他是薛晏的副将，最后陪他同死于安佑山。
只不过……看到他与清漪几分相似的眉眼，叶蓁蓁微微蹙眉。
“兄长，您怎么来了？”清漪脸上的怒意顿消，微笑着看向来人。
那人神色冰冷，淡淡扫了叶蓁蓁他们一眼，目光在柯达那脸上停顿了一下，然后眉头微皱，“你又看中他了？府中六个面首还不够？”
清漪笑容讪讪，似乎有些畏惧。
“什么？”柯达瞪大眼睛，亏他刚才还为拒绝她而愧疚，柯达羞愤，指着清漪骂道：“你这女子怎么如此不知廉耻，水性杨花！”
“什么叫水性杨花！”清漪怒目，一鞭子朝柯达甩去。
柯达虽为纨绔，但他的武艺不错。刚才他觉得亏欠那女子，又一直谨记好男不跟女斗，所以才没有出手。
如今知道清漪刚才的告白是为了让他当面首，堂堂柯大公子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对于清漪的鞭子，他不再忍让，一把抓住鞭子，用力一扯，清漪的鞭子便被他夺了过来。
那冷漠的男子看向柯达，眼中带着几分审视。
兵器被夺，清漪气得跺脚，转而向冷漠的男子求助，“哥，他羞辱我，您快帮我报仇。”
“清漪，别胡闹！”男子蹙眉轻斥道，又对柯达抱拳赔罪：“小妹不懂事，还望兄台海涵。”
“既然你知道她不懂事，那就回去好好教育。至于这鞭子，就算是她冒犯本公子的赔礼。”柯达拿着鞭子，语气不好地道。
“你这臭男人，分明是你先骂我水性杨花，不知廉耻，你嘴臭我才出手教训的。”清漪不服反驳道。
柯达瞥着清漪，语气带着几分怒意，“你身为女子不仅不自尊自爱，跟六个男子鬼混，这不是不知廉耻是什么？”
这话刚落，叶蓁蓁就呼了他一巴掌，“柯达，说什么呢！凭什么男子就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左拥右抱就是鬼混？”
那冷漠男子听见柯达的名字，眼中划过一丝惊愕，目光在他身上打量。
“这位姑娘说的对，女子都可以像男子那样上阵杀敌，为什么不可以有三夫四侍。”清漪听见叶蓁蓁这话，赞同地附和。
柯达哀嚎，“师父，你到底是那边的，怎么帮她说话？”
叶蓁蓁：“我只帮我认为对的！何况人家养面首是人自己的事，你一个大男人怎可学那些无聊的长舌妇？”
清漪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她又道：“这位姑娘，你养多少面首跟我们不管，不过你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男，还出手伤人，这就是你的不对的！”
清漪想要反驳，但是想到之前的事，神色尴尬。她抿了抿嘴，走到叶蓁蓁面前，小声道：“姐姐我错了，你能不能让他把鞭子还给我，那鞭子对我很重要。”
“不行！这是你羞辱我的赔礼，我堂堂柯大公子，岂可任由人欺侮！”叶蓁蓁还没说话，一旁的柯达语气坚定地拒绝。
“柯达？你是柯达，娉婷郡主的儿子？”那男子试探地问道。
“你认识我？”柯达狐疑地看着他。
“我，柴清廉！”那男子冷漠的眼中荡着笑意，朗声道，“小时候经常跟你斗鸡的那个柴清廉。”
听到柴清廉这个名字，叶蓁蓁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又胖又壮的小男孩。她看着眼前这个剑眉星目的男子，实在不能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柯达恍然大悟，飞扑过来，重重地抱住男子，“柴胖胖！是你！”
柴清廉再次听到这个外号，脸上的笑容龟裂。
“没想到你变化这么大，当初又胖又壮的你居然长得这么俊朗，本少爷自翊眼神不错，居然没有认出你来。”柯达将他推开了些，一面上下细细打量，满脸不可思议，一面抱怨道：“你离开京城这么多年，也不知道给我们这些兄弟带个口信，亏我当初还为你的离开哭了一场。”
兄弟俩久别重逢，自是有许多话要说。叶蓁蓁还没吃饭，肚子很饿，就坐在一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
清漪震惊，“哥，您认识他？”
“对，这是哥哥在盛京的好友。”柴清廉笑着跟她介绍，“你可以叫他柯大哥。”
清漪看着柯达眉眼得意的笑，表情僵硬，有些难以接受，她生硬地转移话题，“对了，他不好好地待在京城，来北疆干什么？”
“来给你当面首。”在熟人面前，柯达又恢复了他纨绔的本性。
清漪竖目瞪了他一眼，走到叶蓁蓁面前告状，“姐姐，你徒弟调戏我，你不好好管管他吗？”
“没事，你可以调戏回去！”叶蓁蓁睨了眼表情嘚瑟的柯达，漫不经心地道。
柯达闻言，笑得更加嚣张。
清漪被他这笑容挑衅，又气了几分，对着柴清廉道：“哥，你妹妹被欺负了，你就眼睁睁看着？”
柴清廉没有理她的话，转而将目光落到叶蓁蓁身上细细打量，只见女子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明眸皓齿,颜若朝华,她穿着一身麻衣粗布，但是举手投足却自带着一种贵气，“这位是？”
“你猜猜？”柯达故作神秘的道。
“你红粉知己。”柴清廉故作苦恼的沉吟片刻，赞叹道：“眼光不错！”
柯达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抬眸瞧见他眼中的揶揄，没好气地道：“别瞎说，这是我师父，叶二姑娘，晏哥的未婚妻。”
“她就是阿晏心心念念的未婚妻啊！”柴清廉讶然，笑着感慨：“当初阿晏对叶二姑娘有求必应，我们就说他在养小媳妇，没想到他真的把人家娶回去了。”
柴清廉话题一转，问道：“不过你们来干什么，北疆现在可不太平。”
“师父梦到晏哥受伤了，她不放心就来找他了。”柯达啧了一声，嘿嘿笑道：“阿晏要是知道师父千里寻夫，肯定开心死了。”
“他开不开心死我不知道，但是你却死定了。北疆这么乱，你居然敢带她来，阿晏他不会怪叶二姑娘，可是你……珍重！”柴清廉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柯达眨了眨眼睛，垮下肩语气侥幸道：“我把他未婚妻安全送到，他不会这么无情吧！”
柴清廉睇了他一眼，并不说话，清漪听到这话，幸灾乐祸地啐了他一口，“活该！”
她趁他不注意将鞭子夺回来，然后在兄长的怒目中，快速溜到叶蓁蓁身边。
“这丫头被我们惯坏了，柯兄见谅。”柴清廉被自家妹妹这举动气笑了，警告似的瞪了她一眼。
柯达不在意的摇头，旧友的妹妹就是他的妹妹，他这人最重义气，又怎会跟自家妹子计较？
“谁是你妹妹？”清漪怒瞪柯达，转而亲热地拉着叶蓁蓁的手，“我刚认叶姐姐当姐姐，她是你师父，所以你现在应该叫我师叔！师侄乖，叫声师叔来听听。”
柯达：“……”
小姑娘长相俏丽，一双葡萄大的黑眼珠子黝黑发亮，当她全心全意看着你的时候，你很难拒绝她的话。
叶蓁蓁被她这么祈求地看着，想到她的那声姐姐，哑然失笑，一时还真说不出拒绝的话。
柯达幽幽道：“你这丫头这么小还想当我师叔！你哥哥是我兄弟，那他也要把你叫师叔？他敢叫你敢应吗？”
叶蓁蓁不参与他们的斗嘴，转而抬眸看向柴清廉：“柴小将军，阿晏现在在何处？”
提起薛晏，柴清廉神色有一瞬的僵硬，虽然很快，但还是被叶蓁蓁捕捉。那日梦魇还在她脑中徘徊，她心里慌乱，神色焦急地追问道：“阿晏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你先别激动，他命硬的很，只不过受了点伤。但是在北疆，那个男人身上不带点伤！”清漪安慰道。
浑城主营，身着兵士铁甲的叶蓁蓁跟在柴清廉身后，神色焦急。但他们到达主帅营帐时，看到一名兵士端着一盆血水出来，叶蓁蓁倒吸了一口气，腿有些发软。
清漪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宽慰道：“薛大哥没事！”
这么多的血还说无事，叶蓁蓁深深吸了两口气才稳住自己，迈步走进营帐内。
营帐正对面摆放着一张长榻，一男子仰面平躺，半身浴血，左肩稍稍偏下的位置插着一支长箭。他的外甲和战袍已经卸下，随意堆在床侧。两名军医围在床头商议着什么，身形正好挡住了男子面容。
梦中的场景与现实重合，叶蓁蓁的眼泪滚了下来，她慢慢走向那人，双腿如灌了铅，沉重，艰难，却没有半点停息。
“阿晏，我来了！”叶蓁蓁伏到那人身上，哭得稀里哗啦，撕心裂肺。
叶蓁蓁不知哭了多久，忽然感觉有个迟疑而熟悉的声音传来。
“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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