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是仿照王宫布局建的。
田夏没进过王宫。
但这低配版的唐宫,比她齐家豪宅,那也是完全不同的规模。
她在内宫溜达时,特意挑拣过路线。
沿途景色平平。
好些地方翻土动工,影响观赏。
能称得上眼前一亮的,也就是北苑四面围花的温泉池子。
那还是经刘夫人修饰过的。
据闻刘夫人是爱花人士。
看来,更是个景观设计的行家。
君母殿,那跟外面简直两般的光景。
秀木清溪,明珠悬绕。
雕石垂兰芄,朱漆漏玉栏。
明明还是寒季,却布有各色鲜花。
那些受得住冻的,布置在显眼处,群簇妆点。
娇贵的,自安放在暖棚里细养。
庭阁廊宇间,处处馨香馥郁。
田夏在一干悍仆围拥之下,从小门进了殿。
转过两重院。
走一步停三步,一眼收不尽处处精巧的布局。
姚管事在前头领路,不耐烦地催道:
“夫人快,君母还在等着。”
田夏由得他催,仍是不紧不慢,左顾右盼,眼光四处流窜。
姚管事心说真是个没见识的。
虽然找了仆从壮大声势,一路押送。
到底也不敢碰她。
只能由着她磨蹭。
直到大殿前,田夏才收回目光。
那些“押送”她的悍仆在此停下来。
也不走远,分列在台阶两旁。
姚管事一人领着她上了台阶。
到殿门前,只见正当中地上跪着三人。
除了吕回,另两个也见过面。
一个是唐叶唐医士。
另一个是奴房管事卫喜姑。
抬眼往上看,刘夫人穿着一身暗金纹绣的大袍,端坐台上主位。
明明该是丧服,却给她穿出了冠式墨玉的雍容华贵。
晚景尚能如此,可想年轻时何等风采。
难怪[老先王]愿意金屋藏娇。
即便纳作姬妾,还能任她留在故土,把持刘家商脉。
能把唯一一个儿子培养起来,成就日后姚家盛势。
不知耗费她多少心血。
田夏收了收心神,再留意。
御喜还照常陪在刘夫人身后,立姿惯如劲松。
左首下位坐着洛水,低垂着头。
以前凡看到她,总要刀上几眼的,今儿却没了那兴致。
右首下位是个蒙头盖脸的,瞧不见样貌,应是秋玲了。
田夏走到门槛前,双手伏地跪拜。
刘夫人放她趴了一会儿,才道:
“进来跪也不迟。”
田夏起身,刚要迈步,却被叫了停。
过来一个仆妇,把她从上到下搜了一遍。
从腰袋里搜出一个小瓶子,上交给御喜。
“这是什么?”
“是主君见我睡不安稳,送给我安神的。”
刘夫人只道这声“主君”,唤的是她二孙子。
心说改口倒快,妇人水性,不过如此。
御喜拔开塞子,凑瓶口闻了闻,有股香甜的气味。
又叫侍医挑出药汁鉴别。
“回君母,确是安神药,该如何?”
“既是新君赠的赏礼,还如何!”
只能再归还田夏。
其实这玩意儿是姚将军给的。
不止一瓶,仅能助眠。
不清楚症状,哪能随便乱发药?
毕竟已指派宫医给她"诊治"了。
面上做得一丝不差。
想这新老接替的当口,二公子必是忙得顾前不顾后。
还能掺一脚内宫残留的摊子,实属他对他哥的孝义了。
田夏收好药瓶,迈进大殿。
经过吕回三人时,朝下扫去一眼。
只见地上落着一个布袋子,袋口没扎,从里头落出几子儿。
心里也就大致明白了。
田夏在三人身前跪下,伏身叩首:
“晚辈拜见君母。”
刘夫人森然道:
“你不是这唐国的第一夫人吗?老妇哪里敢受?”
田夏把二公子暗示之言传达给吕回。
就是随他适处而用。
既然风声传出去了,是第一第二,还是偏的侧的陪侍的。
那都没什么区别。
吕回却怕了,磕头道:“是小人擅作妄言,夫人并不知晓。”
刘夫人对他大孙子挑出来的从人,自是都有所打探。
这吕回年纪不多大,却是宫里的老人。
凭他素日干过的那些事情,在前唐宫人的风评里,竟还不错。
只他服侍过的那些主子,都没了。
御喜得了刘夫人示意,上前代为问话:
“你有多大胆量,未得主人授意,敢说这样僭越的话?”
吕回迟迟不答。
御喜对卫喜姑道:
“婆子,你说。”
卫喜姑哪有不吐的道理:
“这吕回让老奴把九月观夫人的贴身丫头锦儿调到针织房,少吃苦头,自是替他主人家办的差事,他自个儿哪肯出钱?还不是主仆一窝,要把老奴钓上他们的钩子?”
“却怎么又扯上了唐医士?”
“那蛮丫头与人私斗,老奴打了她板子,倒也不是多重的伤,主人家心疼,叫吕回使钱给唐大人买药治伤,还叫老奴当宝贝样供着那丫头,老奴本不愿坏了规矩,他就使这话来唬老奴,说他夫人往后还是这唐国的第一夫人!”
唐医士有意打听过,觉得吕回说的未必是虚,而且既被牵脱上,哪能撇清?几番衡量之下,便道:
“回禀君母,小人跟吕管事确是旧识,他以前常使些小钱,叫小人照顾奴房那些害了病又治不了的,只因奴房管事的往日里不知收了多少人贿赂,只要肯花钱的,就能买到闲活,把那些苦活,都给没钱孝敬她的人做,她还把下奴分作三六九等,吃穿用的,都按等次分发,不知克扣了多少,小人收点儿跑腿费,拿的都是残渣剩药,治活了是积阴禄,活不了的,也算尽了心。”
卫喜姑一听,尖声道:“你俩一裤子兜的,能安什么好心?吕回拿上头的好处,跟你摊罢了,你俩合伙捞主子的钱,把大头私吞下来,才拿些烂渣做样子,还编排起我的不是来?他主子要他拿来照顾丫头的钱,他吞了多少?你分了多少?”
“卫管事的作派有谁不知?吕回照顾下奴,那是情分,我救与不救都是本分,砸在卫管事手上的,却不知有多少条人命。”
“你敢污蔑老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卫喜姑急了,一时本性毕露,扬手要打唐医士,被两个壮仆按下。
她哪知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刘夫人眼睛里。
本来是受默许的。
这下被唐叶直捅出来,往后也就默许不成了。
卫喜姑却还不知收敛。
“君母有所不知,吕回向来抠搜,这回舍得使钱,还不全是为了锦儿那丫头?他借着上药的由头,把那丫头上上下下都摸遍了,便他是个早阉了的,那丫头也算不上干净了。”
刘夫人望向匍匐在地,一声不吭的田夏。
该她出头时,她倒变成缩头乌龟。
叫两个不成样子的东西在这殿堂上互咬,尽说些脏耳朵的话。
真恨不能一脚把她踩进砖板缝儿里。
御喜喝住卫喜姑,免得她再吐出不该吐的,当下宣了旨意:
“吕回虽从主人之命,受贿行实,罚四十大板,逐出宫门,唐叶收贿,先令革去医职,下监候审,卫喜姑受贿作恶,苛虐下奴,私吞公奉,败坏宫廷,罪不容赦,施以乱棍之刑!”
卫喜姑顿时全身瘫软,伏地哭喊求饶。
御喜当即命人堵了她的嘴,强拖出去。
吕回唐叶相视一眼,各不言语。
又遣人押走唐叶,独留了吕回下来。
“老妇也不是不明事理,既有恶奴苛虐,使钱保人,倒算不得什么大罪,吕管事奉命而行,确有不得已之处,先君有令,若宫人有了心许的,老妇自当好生安排,既然吕管事心许那丫头,要她不受罪,也好办,赐给他为妻,便还留了奴籍,有个名目照料,也可出奴房了。”
田夏一听,正合心意:
“晚辈替锦儿谢过君母成全,只求君母再发恩慈,叫吕管事能少吃些皮肉之苦。”
刘夫人这倒诧异,配给阉人是多大的耻辱?
这齐女再不济,也是官家出身。
就算没了靠山,身份还在。
那锦儿好歹是她的家养丫头。
平常见着主仆情深,还以为必然要绕许多口舌。
不想她一口就答应下来。
吕回当下回绝:“小人不过交份差事,那丫头死活又与小人何干?但求君母免了赐配。”
御喜瞧了瞧刘夫人脸色,对吕回道:“你可想清楚了,你夫人替你求情,或可少吃些苦头。”
吕回自是知道宫里刑罚的妙处。
板子打在什么地方,打得轻重。
全看上面一个眼神。
夫人只想他们免受伤痛。
却从来不理会,她所不在乎的,被很多人视作珍宝。
是宁死也不能丢的。
“小人甘愿受罚。”
刘夫人听卫喜姑之言,只当吕回一时兴起。
他却宁吃板子也不要丫头跟着守活寡。
莫非一个没根儿的,还能生了真意?
刘夫人自忖目前她的人手还布及不到宫外。
想了想,只叫打了吕回板子,丢出宫门。
不值费心。
至于眼前这位“第一夫人”
……
……
“医官来报,说你的病已大好,再拘着你,倒显得老妇不顾情面了。”
“本是晚辈不通规矩,君母不过是依律处置,已是大仁之至,早前晚辈因受先君所制,才未得尊奉,还求君母体恤。”
田夏身体是有好转,却怎么也谈不上大好。
那些被指派过来的宫医,全没个好好开药的。
弄过来她也不敢吃。
纯靠自复,总要有个过程。
所以她才五体投地,给身体分担些压力。
更巴不得能全身贴地。
但她的症状总比她表现出来的样子要好些。
刘夫人听齐女把所有罪过都推在一个死人头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一丝快意之余,只剩下说不出的憎恶。
齐家全都是一路两面三刀的货色!
想不受罚容易,想不受罪,门儿都没有!
便以她自说的“不通宫规”为由,让御喜好好教导。
田夏跪听了两个多时辰的唠叨。
多是她熟到不能再熟的教条。
也不知趴着的和站着的,哪个更累。
御喜直说到口干舌燥,见田夏像条卧蚕一样匍匐在地,一动不动。
忙叫她抬起头。
一看,只见脸色苍白,额上渗汗。
想她死便死了,却不能脏了君母的地头。
算算时辰差不多,要她赶紧滚蛋。
田夏却不动。
“晚辈还有事向君母禀报。”
“明儿早问安,有给夫人说话的机会。”
“是要紧的事,劳烦女先生通传一声。”
“先生”的尊号,只有极富名望才学的女性,才能享用。
就算御喜一向痛恨刘夫人所恨,明知道齐女只是在拍马屁。
对这称呼不说受用,也觉得极其顺耳了。
又见她癞皮狗一样粘在地上不肯起来。
只能去兜转一趟。
刘夫人正在房里用膳,听了御喜传报,冷笑道:
“跪这一下就受不住了?老妇还当她多有骨气,叫进来,看她想耍什么花招。”
田夏双腿麻软,好容易起身,抖抖索索走到刘夫人寝房。
这会儿已到饭点,她没来得及吃午饭就被招了过来。
趴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得喝。
眼见桌上饭菜齐备,鲜香扑鼻。
馋涎自出,润过口,还要吞回肚里。
刘夫人用丝巾拭了拭唇角,任由田夏跪在门口。
“说吧。”
田夏朝两面看了看,紧抿着嘴。
刘夫人遣去仆从,留下御喜。
田夏这才道:“先君其实未亡。”
刘夫人惊笑起来:“还有此事?你知道,老妇倒不知?”
田夏暗中留意着刘夫人的神情。
把二公子对她说的话,原原本本吐露出来。
刘夫人听了,却反问她:“你这是来要挟老妇的吗?”
田夏低下头:“不敢,只这等大事,晚辈思来想去,实不能隐瞒君母。”
刘夫人狠狠地道:“你的心思老妇还能不知?先君、先君!便他还在,又能如何?新君已定!也不妨告诉你,老妇是决意要把秋玲、洛水配与新君,但你依旧是先君夫人,即便我那二孙子有意,也看老妇答不答应,当初你先君在时,若无老妇让步,他能娶下你么?”
田夏闻言,面朝着地,微微瞪起双眼,僵了片刻,说道:
“晚辈不敢,只以此事作为凭证,往后一切遵奉君母,绝不有私。”
刘夫人心中鄙弃,只道:“这不是你一个后辈该做的?只叫尽了本分。”
田夏道了声“是”,刘夫人不叫起,她仍跪着。
御喜招来侍女,端进水盆,往田夏面前一放。
田夏像只螃蟹一样撑在地上,慢慢站立起身。
在裙里松动松动腿脚。
等麻软过去,捧水侍候老太太洗手漱口。
老太太进了内帐,叫御喜替她换上寝衣。
把那该洗脚婢做的差事,又交给田夏。
田夏伺候过各种血肉模糊的臭脚丫子。
老太太这细软光滑的香脚又算什么呢?
还要摆出受了屈辱的样子,以舒老太太的心。
刘夫人看田夏略有不甘又强作欢颜的脸色,说不出的畅意。
听她腹中鸣响,知是饿坏了。
便对御喜道:
“这头一日,还算尽心,那桌上留的,就别丢了,赏给她吧。”
御喜拿来食盒,叫田夏自己动手装了剩菜,自己提走。
这时天已见黑,君母殿里却称得上通亮。
柱头掬明珠,枝瓣点星缀。
能来这儿也不是坏事,至少林木花棚,满眼的受用。
那陪送的侍女见田夏走走停停,连声催促。
田夏不睬她,觉得哪里好看,就往哪里驻足观赏。
那侍女好容易把田夏送出殿门,回头就向御喜汇报,连带抱怨一通。
御喜黯然道:
“她却没见过咱们姚墟行馆,不知胜此多少,唉,往后这等琐碎小事,不用件件来报,只君母衷爱的那些,千万别叫她碰到。”
田夏出了君母殿,回到九月观。
叫了文姜、小葛到寝房里。
把刘夫人赏的剩菜分摊了。
文姜却迟迟下不了筷子。
田夏劝道:“虽说食人残羹,省了一顿不是好事?”
文姜鼻子一酸:“我哪是在意这个?她有意羞辱你,你不觉得,我却不好受。”
小葛却道:“姑姑,这都是好东西啊,君母能吃的,咱们也能吃上,我还指盼她赏些旧衣旧裤呢,她那儿,就是不要的,也定是极贵重的。”
文姜被她逗笑了,换作锦儿,只怕急跳了脚,非要破口大骂一顿才甘心。
“锦儿怎样了?”
田夏先说没大碍,等都吃完了,才把吕回被罚出宫的事告知。
隐去换药一节。
只说刘夫人有意赐配,吕回宁可受罚也不肯从命。
文姜愣了半天神,喃喃自语:
“他虽有他的不是,倒也不失底线,听说他无依无靠,又是个残损的,到外面怎么过呀?”
田夏听文姜话里隐有歉疚之意,宽慰道:
“吕回在宫里经营多年,他一个能做上管事的,又不是出不去,肯定有准备,这次拿了一笔大的,够他脱身用了。”
只是四十大板如果打实了,怕是不残废也要爬一地血。
本来田夏是想免去锦儿受罪,一并保住吕回的身体。
只要两人都能平安归来,赐配算什么?
吕回竟不惜损身也要周全锦儿的名声。
倒确实,离了更好。
这一日过后,九月观算是“解禁”了。
虽然没撤去侍卫,却允许出入。
方便来回折腾。
田夏百忙之余,抽了个空,叫小葛伴着,去奴房探视锦儿。
新管事是前唐留任的监人,口称夫人,待人和善。
只说君母有旨,要整治前任留下来的恶风气。
是以现在奴房里的人,不管有没有主子保着,都一视同仁。
听夫人说来看贴身丫头,也不推拒,带到一处新开垦的田地。
锦儿一身泥污,正提着粪桶,在田里浇粪。
那管事的道:
“夫人瞧瞧,这都是供给你们主人家的地,能在这地头上干活,可得有多大的福气。”
田夏只当听不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吩咐道:
“你叫她过来,我说两句话就走。”
管事的答应了一声,却不喊人,也不动。
田夏让小葛留在原处,自踏进地里。
顺着沟槽,一路拖泥裹粪,直走到锦儿身后。
“灌土浇田,嗯,是勤恳的劳作人。”
锦儿一转身,停了手,张大眼睛,直盯着田夏的脸。
半晌,丢了浇粪的兜子,不顾身上脏污,一头扑进田夏怀里。
“小姐!可想死我了!”
说着,大哭出声,眼泪涌出来,一下就润湿了她小姐的衣襟。
田夏抱住锦儿,在她后背轻拍。
等她哭声稍止,才扶着肩膀,推出一些距离,上下审视。
“又挨了板子,伤可还好?”
“多亏吕管事,没什么事儿了,再说我打赢了人,挨板子也值!”
田夏见她精神头尚佳,宽心不少。
“我来是叫你少挨打,对管事的要有礼,对身边人要容让,忍住!别坏事。”
最后三个字,轻轻吐的,语调却重。
锦儿脸色一正:“我知道,吕管事提点过。”
田夏听她总提吕回,心里一个激灵,小声问道:“你老实说,你做的那个锦囊,是不是给吕回的?”
锦儿把头摇成拨浪鼓,脸上泥污都掩不住发红:“不是不是!怎么可能呀!只是前些日子多得吕管事照顾,他人可真好。”
田夏听说不是,也不追问。
只道:
“种地是老百姓的生计,凡有不懂的,常去请教,既然做了,就盘弄清楚。”
锦儿用力点了点头。
不管是铺床叠被,读书写字,还是打理鸽笼。
凡小姐教过的,没有她做不到的。
以前小姐从来只是教做事,不教做人。
这次特意来叮嘱她,可见是操了大心。
当下目眶里又盈起水光。
田夏朝着田埂上抬了抬下巴:“你也不用替我烦,还有小葛能替手。”
锦儿顺着田夏的视线看去,见小葛穿戴齐整,站在管事的身后,似也在望着这边。
“小葛妹妹人乖巧,做事也稳妥,小姐却不爱理她,这回总算知道她好了,我也舒服点。”
“怎么,这也能舒服?”
“是我管不住嘴,坏了事,心里头可难受了,但能叫小姐觉出自家人的好,总归还有些用处的,我看小姐气色不大好,小葛惯会煲汤,汤最补人了。”
田夏来不及告诉锦儿物资不足的事。
二公子倒确实有贴补,算来却是贴补她一人的。
外抵内防,几头兼顾,又没了他哥帮忙赚外快,手头必然十分吃紧。
她们也是能省则省。
这一趟也不为别的,主要是为确认锦儿无恙。
再则定姑娘的心,她自会设法多吃劳苦少吃打。
因有卫喜姑作践奴仆在前,才派了新管事来整顿。
刘夫人一时半刻还不至于找人动个小丫头。
一指头就能捏死的虫子,不在眼前乱飞,什么时候想捏都不迟。
田夏也不多留,说完话就走。
小葛跟在后面,见她裙尾上沾满粪土。
轻声道:
“锦儿姐姐可吃大苦了,什么时候才能让她回来呀?”
“急也急不来,该她吃的苦头,总要吃,能留条小命就很好了。”
小葛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敢再问。
其实她根本不想来这地方。
这小姐见了人,又没法子救出来。
搁在这里,多吃些苦,少吃些苦。
又有什么盼头?
回头路上,田夏远远见到一个侍女迎面过来。
不知怎么,突然转了个向,绕进丛径里。
小葛眼尖:“那不是素素吗?”
“谁?”
“就是那个洛水身边的婢女,我在奴房见过她找恶婆子搭话,好几回呢。”
田夏知道有人在背后唆使洛水陷害自己。
却不知道是这个素素。
自然也不知道她因此被罚进奴房。
还跟锦儿大干一架。
听小葛说的话,只品出她是刘夫人的耳目。
在这宫里,本来处处都是耳目。
也就不足为奇了。
奇的是,洛水的贴身婢女在路上走着。
而该她盯着的主人家,却跑进了九月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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