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正午,阳光穿透树枝照在季浣身上,她在路边伫立良久。
然后收起手机,往宁川一中的公交站去。
公寓那边李平生一直推诿的态度实在奇怪,季浣决定自己回去看看。
等了没一会儿,公交摇摇晃晃地驶进站。
季浣上车,扫完码往里走,时值正午,这个时候的公交很空。
是以,季浣刚在后排的位置坐下便一眼看到后面跟着她上车的少年。
少年与季浣对上目光时,似乎受到惊吓,忙转身朝外走,可公交已摇摇晃晃上了路。
少年也发现,现在下不了车,他懊恼地甩开脸,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
距离后排的季浣隔了大半个车厢。
季浣压根没把少年往跟踪她的方向想,只当他是刚好跟她顺路。
可是,看少年身上的校服,又纳闷,他现在不是该在学校吗?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季浣心头闪过一丝疑惑。
她自问没跟少年熟到可以互相招呼的地步,好奇也只是好奇。
于是,季浣闭上眼,开始靠着车窗假眠。
阳光不暖和,照在人身上还是催人昏昏欲睡。
季浣夜里靠着药物,勉强能睡几个小时的饱觉。
这样自然的困意,却是难得。
所以她格外珍惜,靠着车窗放任自己睡过去。
方清徽端坐在座位,犹豫了好久,他假装找东西般站起来,目光不动声色地朝后排瞟了一眼。
“……”
方清徽看着那人闭着眼,头点窗的模样无语。
她就真一点都不认识自己?!!
方清徽气恼,自顾自地生起气来。
没过多久,公交停下又启动,报站的声音在空阔的车厢响起。
方清徽朝后瞥一眼,见人丝毫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他偏过头,哼!让你睡!坐过站也活该!
公交放缓速度进站,后排闭着眼睛的人毫无所动,方清徽却坐不住。
他抓耳挠腮,纠结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气汹汹地走过去。
“哎!下车了!”
季浣从睡梦中惊醒,抬头眼见眼前的少年愣住。
少年又不耐烦地嚷了句,“快下车!”
季浣精神回笼,一看已经到站,连忙赶在公交门关闭前下了车。
等她和少年一起站在公寓大门前,她才后知后觉。
“你是跟着我过来的?”
少年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是被戳破后的恼羞成怒。
不知什么原因,他竟也没有立马离开。
季浣轻咳一声,心想,两人毕竟还带着点血缘关系,少年既然也没对自己怎么样,自己的态度也不用这么恶劣。
她脸色缓和些,“你……叫什么来着?”
少年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
季浣懵逼,“我应该知道吗?也没人告诉我呀。”
少年听到后半句话,脸色稍微好了一点,不情不愿地报上姓名,“方清徽!”
季浣点头,“哦,小灰。”
上次季东电话里,好像叫的就是这个名字。
“所以,上次是你把我住在这里的消息,告诉你爸的?”
方清徽因她亲昵的称呼变扭了两秒,闻言又莫名其妙。
“什么叫我爸!那不也是你爸吗!”
季浣懒得跟他争论,“反正你别多管闲事,我的事你别往那边传。”
说完,不再理会方清徽,转身走进公寓。
方清徽追上来,“我爱怎样怎样,你管不着!”
嘿,这个少年中二病晚期吧。
季浣真诚发问:“你这么说话,没被人打过吗?”
方清徽喉头一哽,涨红了脸没回答。
看来是没少因为这个跟人起冲突。
季浣想起季东的软弱的性格,这少年半点不像他,八成是随了他妈,连姓也是随他妈。
公寓办公室房门紧锁,季浣扫了一眼,心头疑惑,这个羌子真是甩手掌柜,连个人影都不见,这么放心李平生?
不过,她刚踏上五楼,站在房门前注意到身后的少年。
季浣惊愕,“你上来干嘛?”
又一想,“不对,你跟着我干嘛?”
打完招呼不够,还想上来参观一下?在她眼里,中二病晚期的少年,就是个小屁孩。
她礼貌地打个招呼,就已经是尊重很两人的血缘关系了。
方清徽被她怼得多了,竟有些习惯,听到季浣的质问也不气恼,开口就叫‘小徽’,还装什么不熟。
于是,他大摇大摆地走到小阳台,左右环顾,漫不经心道:“你这段时间就住这儿?”
季浣嘴角一抽,“不然住你家,跟你妈挤一间房?”
方清徽想想了一下那个画面,浑身一哆嗦。
“咦!我妈变态得很,你跟她住一块儿别被传染了!这边看着环境也还行,就是你一个女生,住这里安全吗?”
他转头看着斜对门,又道:“还有,你这对面住的什么人啊,可别也是上次那种别有所图的老男人!”
季浣不知他口中的老男人是谁,她印象中自己身边并没有年纪特别大的男人。
见方清徽不走,她懒得再纠缠,自顾自地开了房门。
房间内部看样子已经打扫干净了,就是有点太干净,连基本的家具都没有,估计是羌子还没来得及采购。
“这什么都没有,你怎么住的?”方清徽跟在后面进来,四处打量。
季浣看着他身上的校服,终于问出萦绕在心头半天的疑问。
“你怎么这么有闲心,你不用上学吗?”
“上啊!”
“那你不在学校,在这儿干嘛?”
方清徽走到窗边朝外看了一眼,不以为意,“哦,我逃课。”
季浣震惊了,第一次见人把逃课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季东和方诺不管你?”
“管啊,不过他们又不知道,你别告状不就得了。”
他就是打定主意,知道季浣不会主动跟他们联系,所以有恃无恐。
季浣头疼不已,“那你来这儿干嘛呢?闲的?”
方清徽看傻子一样看着季浣,“我学习很忙的好不好。”
哦,您还知道学习呢?
季浣:“那你跟着我干嘛,这不是第一次了吧,在广场文化街,还有上次在公寓楼下,你既然还知道你学习很忙,你瞎跟着我转什么?”
“没什么,就……看看你过得怎么样。”方清徽说得云淡风轻。
季浣却不理解,“这有什么好看的。”而且跟你有什么关系。
客厅的窗户照进来午后的阳光,客厅亮得晃眼。
方清徽淡淡道:“我听说你退学了。”
季浣:“所以呢?”
所以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你也才十八岁。
方清徽抿着唇想了一会儿,“你真的就这么准备一直在画室上班,不回学校了?”
“你还知道我在画室上班?”季浣真是奇了,在她没注意到的时间里,这个中二晚期的少年,到底是跟踪了她多久!
方清徽对她转移话题不满,“问你呢!你怎么打算的?准备就这么直接上班了?”
季浣:“哦,画室的工作我辞了。”
辞了然后的事,她没说。
季浣并不想把自己复读的想法告诉他,告诉他就等于告诉季东。
季东知道后,方诺肯定也知道,到时候免不了多些拉拉扯扯。
季浣不愿处理这些人情纠纷,何况她也没有精力去处理。
方清徽闻言点头表示认同,“辞了也好,你才十八岁,还是回学校继续念书比较好。”
“你一个逃课的,”季浣啼笑皆非,“还好意思劝我回学校?”
方清徽梗着脖子,“我又不是天天逃课,再说我逃课也是为了……”
为了什么,他当着季浣的面却说不出来。
方诺管他管得严,周五开车接回家,周日送回校,唯一的周六休息日还得上补习班。
所以他周末压根找不到时间过来,只有周一到周五在学校的时候,他能偷偷跑出来。
季浣心里惦记着搬回公寓,见房间打扫干净后,她便准备自己采购家具。
只是在此之前得先把这少年送回去。
季浣锁门下楼,带着方清徽打车回了学校。
“欸,我还没吃晚饭呢,我们先去吃饭吧?”
短短一个下午,方清徽就感觉自己跟季浣亲近了不少,虽然季浣仍然对他爱答不理的。
但他觉得这点季浣跟自己很像,恰恰说明他们的基因一样。
季浣目不斜视地注视着窗外,“回食堂吃去。”
方清徽不满,“学校食堂很难吃,我不吃!”
“那就饿着。”
“……”
等到了宁川一中,下了车,方清徽还马着个脸。
季浣:“你是自己进去,还是我找保安过来接你进去?”
回答他的是方清徽恨恨离去的背影。
季浣看着他慢慢消失在校门口,摇摇头,转身往李平生家里走去。
李平生正在厨房,听到玄关响动,探出头,“今天下班这么早?”
季浣换鞋的动作一顿,她在刻觉出仿佛她在和李平生过日子的感觉。
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不是,我辞职了。”
“辞职?”李平生表情惊讶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正常,“也好,画室的工作那么累,经常错过饭点,你现在先好好养病。”
季浣听到‘养病’两个字,不可遏制地脸色难看起来,又忙扭头掩饰过去。
可李平生瞧得分明。
他心下一沉,季浣果然不只是胃有问题,她有其他病情瞒着他。
季浣不愿意主动说,他追问起来,反而适得其反。
“饭马上好了,你先坐一会儿。”
两个人三餐一汤,李平生很快熄火。
季浣洗干净手,一起帮忙摆上桌。
今天可能是因为外出跑了一圈,季浣精神好了一些,胃口也比前两天好一点。
细嚼慢咽地,也吃下去小半碗饭。
李平生见状,心情好了不少,“今天表现不错,你就该多吃点,你现在太瘦了。”
“哦?我到底是瘦了还是胖了?”季浣戳穿李平生的谎话。
其实,季浣最近是吃药浮肿了,整个人看着比之前虚胖了一圈,好在她个子高,所以看着也还匀称。
李平生放下碗,一本正经,“瘦!得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才行!”
季浣偏头,躲开李平生温柔的目光。
“还是我自己养吧,有件事情要跟你说,我今天回公寓看过了,我那个房间已经收拾干净了,我准备联系下羌子,自己买家具,然后搬回去住。”
李平生看着季浣躲闪的眼神,心里幽幽叹了一口气。
有的人把自己包裹得太严实,除非她愿意主动邀请,否则你没法走进她的内心。
李平生沉吟,“好吧,你想什么时候搬?”
“尽快吧,”季浣想了想,“刚好我明天不用上班,我可以先去看家具。”
李平生思考了一下,“公寓那边有配套的家具,都是从哑叔那里进的,我再跟哑叔说一声,让他帮忙准备一套就行。”
“这样会不会需要很久的时间?”
李平生垂下头,语气带着失落,“不会,都有现成的,我明天就去安排,晚上给你消息。”
季浣点头,“那行,谢谢你!”
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顿时就不香了,李平生看着季浣。
“你别跟我这么客气。”显得像是故意疏离我。
季浣:“这只是基本的礼貌。”
“只是礼貌吗?不是故意跟我划清界限?”李平生较真。
季浣抬头跟他对视,目光坦荡,“只是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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