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我于斩天这么多年来,也算是见多识广,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血腥的引妖阵啊!”

    织霞宗内门副长老于斩天披着大氅,半夜里来敲掌门的门,哀声叹气地哭嚎。

    “就在咱们织霞宗山下的坊市中,掌门您竟然不准我派人去查探?”

    织霞宗掌门半晌才打开门,竟是个声音中性的青年女修。

    她身着一身端庄的紫衣长袍,面容姣好又威严肃穆。只有眼角细微的鱼尾纹,暴露了她的年龄。

    “于副长老,你逾越了。”

    “怎么?打扰到你的好事了?”

    副长老于斩天趁机向半敞开的门口张望,语气酸涩。

    “你让我无事不要同你见面,怎么连这正事找你也不行了?”

    “胡闹,身为织霞宗掌门,理应断情绝爱,一心向道。于副长老休要胡言。”

    说着,掌门将身上紫衣长袖一拂,紫衣长袖瞬间化作一面水镜。

    “你自己看,山下哪里还有动静?对方既然用了结界,就是不想与我织霞宗产生冲突,我们又何必深究?”

    “掌门,你变了。当初你可是嫉恶如仇,妖魔鬼怪,你从来都是见而杀之。”

    于副长老听闻更是不忿。

    “如今呢,妖吃妖的事,就发生在我们宗门外,你还当看不见。”

    “这引妖阵,往往以神兽血为引子,引来的十之八九都是恶妖。那些被除去的,都是恶妖,有什么打紧?”

    掌门挥手拂去水镜,水镜又化成她的紫色衣袖。

    “呵,那如果吃妖的这个,也是恶妖呢?看着隐隐从结界中泄露的血气,就能隐约猜到,它吃了多少妖?”

    于副长老不肯妥协。

    “如果真的是吃了那么多妖,成了穷凶极恶的大妖,我们织霞宗可还能力抵御?”

    “斩天,我知道你放弃修道,转而专攻门内上下事务,多少次协调内外、长袖善舞,很是不易。我以为你已经学会圆融地处理宗门事务了!”

    掌门蹙眉。

    “现在都在传,只要契约一只神兽幼崽,便能够让它替代自己承受七灾八苦和万般业火,自己便能毫无生命危险地顺利修炼,得道飞升。”

    “多少神兽血脉后裔的妖兽,甚至是人族修士,也受到了迫害,就为这无法判定真假的传言。”

    掌门继续道。

    “妖族、魔修和鬼修……现在各方都在蠢蠢欲动,天下将乱,我们有护山大阵护着,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以不变应万变。”

    “那到底是因为有护山大阵护着,所以不用惧怕,还是因为掌门与妖族有了合作,所以在宗门内是相对安全的呢?”

    副长老于斩天不肯继续糊弄下去,问得一针见血。

    “于斩天,你疯了!这种不为修仙界所容的话语,你也敢说出口?”

    掌门怒极,就要拂袖离去。

    “自古人妖殊途,妖只能为人修的仆从和奴役,怎么能与之合作?你不怕各大修仙宗门现在讨伐吗?”

    “我只问你,入门试炼用的浮生问心路,是不是出了点问题?”

    于副长老捶足顿胸,按住房门,不让掌门进屋。

    “你跟妖族做了什么交易,才修好了浮生问心路?”

    “你说你要接任掌门,光耀织霞宗门楣,从此断情绝爱,也在所不惜。”

    于斩天苦笑。

    “我因此弃道专心俗务,不想你为我驻足片刻,只想着能帮上你半点忙,我便心甘情愿。但你不该瞒着我……”

    然而掌门却毫不留情地在他面前关上门。

    “做好你的事,别逼我对你封口。”

    于斩天怔了好久,忽而摸到脸上有水珠。

    他颓然道:“是下雨了啊。”

    然而,月明星稀,天空中并没有半点雨滴的痕迹。

    宗门山下的棠丹青,则是很直白地承认自己的脆弱,她确实是在哭。

    饱受社会毒打的社畜,谁不曾在夜阑人静的深夜痛哭过。

    网络流行的那句“未尝在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得到过多少打工人的认同。

    深夜会放大孤独感和无助感。

    尤其是,当你身穿修仙界,开头便被喂了毒药,目睹了三位同样中毒的女子瞬间在自己面前毒发身亡。

    然后,被可疑的“系统”要求攻略一个未来的灭世魔神、一个病娇美强惨,而这个病娇美强惨随时可能杀自己。

    “我这种,肯定是读者会打负分的那种角色。”

    棠丹青抱着画卷,抽噎着不能自已。

    “既不是手握满级大佬剧本开头就大杀四方、镇住美强惨反派,又不是那种娇软女主对美强惨动之以情、感化美强惨反派。”

    谢郅渊一身血腥、无声无息地从屋外飘进来,经过棠丹青的房门,驻足停留。

    坊市妖方市左顾右盼,一脸吃瓜地模样盯着门缝,用口型问谢郅渊。

    “主人?进去拿画?”

    “多事。”

    谢郅渊嫌他碍眼,一把将他拍进伞中,准备回自己屋中。

    却又听到棠丹青近乎耳语地在嘀咕,他又停下脚步。

    棠丹青擦掉眼泪,小声嘀咕。

    “我在家里喝着奶茶画着画,多快活。就算甲方不做人,改了二十几稿后,跟我说还是用第一稿,也比现在这样强。”

    “我怎么就穿书了?就因为我画的画吗?喜欢谢郅渊这么个纸片人也有错吗?怎么就这么倒霉得随时面临死亡了?”

    谢郅渊虽然很多词汇都听不懂,但结合棠丹青的上下文,也能分析。

    他嗤笑:可不就是倒霉嘛。谁叫她沾上他这个倒霉鬼,霉运冲天。

    坊市妖方市却又不甘心地从油纸伞中蹦出来,手舞足蹈,用口型欢喜道。

    “主人,你听,棠仙子果然喜欢你!”

    下一瞬,坊市妖方市又被谢郅渊无情地拍进了油纸伞中。

    “三位紫衣小姐姐,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学好本领,帮你们查明真相,让真凶绳之以法!”

    房内,棠丹青哭得累了,抱着画最后给自己加油打气。

    谢郅渊等了又等,或许他觉得她还会提到为他也报仇。

    或许他还在期待什么。

    但是,棠丹青没有再说什么。

    她睡着了。

    谢郅渊正在屋中泡澡,一遍遍地换洗澡水,换了好几次,洗澡水才终于不再被染上深深的血红色。

    忽而,他听到远处似乎传来了诡异的箜篌声。

    他嗖地从木桶中一跃而起,长衣翩飞瞬间裹住他的身姿。

    隔壁,哭得睡过去的棠丹青也被这诡异的箜篌声唤醒,继而觉得浑身发烫,口干舌燥。

    【哦豁,情蛊发作了。加油,这可是攻略反派的极佳契机。】

    【目前反派对你的好感值已经达到了30了呢。】

    棠丹青没有理会脑海中的声音,因为她实在顾不上。

    她意识开始慢慢模糊,有个声音一直在对她说——

    打开门,走到隔壁,找到那个人,拥抱他,与他天人合一,繁衍血脉后裔……

    棠丹青一再与这身体的异样感挣扎,她咬破舌尖,嘴角沁血。

    “不!身而为人,他不是用来繁衍的兽类,我也不是……!”

    隔壁,谢郅渊穿戴好,传唤坊市妖。

    “方市!”

    随之,一柄油纸伞从客栈的窗户外飞进来。

    坊市妖方市再次从虚影化作人形,从伞面上蹦出来。

    “主人叫方市前来何时?住着可舒服?要不我给您换个玉枕?我坊市中还有金枕……”

    方市摸了摸头上住宅形状的帽子,一脸谄媚,搓着手献殷勤。

    主人刚才还大杀四方,杀妖食妖气,血溅三尺,可真是狠厉。

    它哪里敢不殷勤。

    吸收了不少妖气后,身为神兽血脉后裔的谢郅渊,如今听力是越来越好。

    隐隐听到隔壁棠丹青在抽气闷哼拼命忍痛、辗转反侧的动静。

    或许是因为那箜篌乐曲,引发的。

    谢郅渊:“这箜篌音太吵,换个乐器声压住。”

    方市:“得嘞,您放心。我可是坊市成精,坊市里卖的,什么没有?我这十八般乐器,全着呢。”

    说着,一只唢呐凭空从方市手中出现。

    方市将唢呐往窗外一扔。

    唢呐一出,谁与争锋。

    紧接着,热热闹闹、嘈杂喧哗的唢呐声,便无孔不入,狠狠地盖过了对方的箜篌声。

    这操作,连向来淡定的谢郅渊都惊住了。

    箜篌声,在招摇的唢呐声中,弹破了音,被唢呐声彻底压制。

    方市一脸得意。

    隔壁棠丹青也安静下来。

    然而下一刻,唢呐声也变音了。

    方市道了声不好。

    “有人顺着我这唢呐声,摸到我老宅了。”

    方市赶紧破门而出,谢郅渊也随之出门。

    却在下一刻,谢郅渊被人拽住衣袖,一把按在门边。

    谢郅渊刚要举手捏断对方脖颈,却在熟悉的气息前停下手。

    棠丹青看着自己作死地按住谢郅渊的袖子,对大魔王壁咚了!

    她还一步步地嗅着对方的寒泉冷杉的气息,一步步地朝谢郅渊的脸越来越近。

    棠丹青:救命!我要说是我的手,自己动的手,你信吗?

    谢郅渊的手一动再动,他梗着脖子,呼吸不知为何,变得急促。

    他滚动着咽喉,一手握着玄角蝴蝶刃,准备随时杀了这个敢轻薄自己的女子。

    “棠丹青,你这是在找死。”

    话这么说,谢郅渊却又浑身紧绷,另一手将自己的衣角紧紧捏住。

    纤长的指骨,瓷白的手上,青筋分外明显。

    两人离得这么近,虽无任何一点肌肤接触,但彼此的呼吸交错。

    呼吸声都急促起来。

    “我……我控制不……你长得真好看。”

    棠丹青不受控地听到自己这么说。

    “谢郅渊,我真的很喜欢,作为纸片人的你。”

    两个声音在谢郅渊的脑海中交织。

    不能杀了她,凡人界与修仙界六十年才开一次,他要回到凡人界,必须要凡人界出身的人做阵眼……

    另一个声音,又在说……杀了她,就不会有人乱了他的心,他也能永远记着,是有人惦记他的,不曾放弃他。

    杀了她,让她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还不曾被这俗世给侵扰的这一刻!

    谢郅渊猩红了眼睛。

    “你的眼里,为何全是悲伤……你的睫毛,真好看。”

    眼看着棠丹青一点点地伸出手,似乎要去触碰谢郅渊鸦羽般的睫毛……

    谢郅渊垂下眼眸,眼中杀意更盛,嘴角微翘。

    很好,触碰他的那一刻,就让她死在这一刻吧。

    然而,下一秒,棠丹青又咬破舌尖,奋力抽回手,夺走谢郅渊手中玄角蝴蝶刃。

    狠狠地往自己手臂上一划。

    手臂上伤口狰狞,鲜血淋漓。

    棠丹青彻底清醒过来,赶紧退后,捂着手臂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你我都是人,是有感情的人,不是被用来繁衍的动物……”

    谢郅渊怔怔地看着她。

    他身上半点杀意也无,只感到一股战栗而颤抖的感觉,从心口直蔓延到全身,直至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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