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过年了,就不能早起两天?”

    刘方华压着怒火,啪的一声把手机拍到桌上,“平时懒也就算了,大过年的,勤快勤快也是好兆头,哪有这样的。”

    沈甜头痛,“平时店里开门,乒乒乓乓的打铁声也睡不好,过年不开门,安静了,就多睡一会儿吧。”

    她气得瞪眼,伸手拧了下沈甜的大腿,夹着眼泪说:“生儿子没有用,生女儿也没有用,你刚回来就开始帮别人说话了。”

    “我不是……”沈甜无力。

    她叹气,把凳子往刘方华旁边挪了挪,“嫂子不是怀孕了吗,你也是这么过来的,都说这个时候很难受。”

    刘方华可不领情,哼哼地翻了个白眼,“我也这么过来的,所以我才看不上这副德行,我怀你们两个时候,不也照常干活,屋里屋外,洗洗涮涮的,临生的前一天还忙活着蒸了三锅大馒头。”

    沈甜头晕的扶桌,记得小时候总能听到妈妈的抱怨,说着说着还要流眼泪,话里话外说她奶奶当年是怎么不讲理,可是,现在……

    这就是多年媳妇熬成婆了吗?

    “现在时代不是不一样了嘛。”她只能这么说。

    刘方华抹了下眼泪,梗着脖子不说话,故意把头扭到一边不看她。沈甜头晕到要昏倒,看又把她惹生气了,也想哭。

    她凑过去抱住刘方华胳膊,头靠在她肩膀上,软声软气地哄她,“妈,大过年的,你别因为这些小事生气。”

    虽然沈甜努力示好,但刘方华不太吃这套,她用气声说:“房子也修了,想要什么都安排妥当了,伺候少奶奶似的,这都捂不热,还想搬走呢。”

    沈甜‘唔’了一声,没深想,“搬去哪啊?”

    “谁知道了。”

    刘方华哼了一声,刚要细说最近家里的闹心事,突然感觉不太对劲。

    她穿得挺厚,但女儿靠在她身上的温度穿透毛衣,里面的皮肤感觉到超出合理的灼热,她赶紧摸了下沈甜的额头。

    非常热。

    “你发烧了?这么烫呢?”她紧张地盯着女儿的脸,她两颊泛红,嘴唇颜色也深得透亮,刚才还以为是一楼太冷冻的,原来是发烧。

    她赶紧让沈甜坐好,起身去找体温计。

    沈甜软绵绵地靠在饭桌边,刚吃了退烧药,得等会儿才能见效,她现在不想折腾,只想舒舒服服地盖着被子睡一觉。

    桌上的菜已经冷掉,味道也被空气凝住,什么味道都闻不到了。她呆呆地看着离她最近红烧鱼,张着大嘴,眼神空洞,像要把她也拉入地狱似的。

    她移开目光,捂着嘴小声咳嗽。

    刘方华甩着体温计,皱眉看着刻度,嘴里念叨着:“怎么突然发烧了,火车上太冷了吗?”

    “不是。”沈甜忍着嗓子麻痒,“已经烧两天了。”

    “两天了?”刘方华楞了一下,欲言又止,脸上有些不耐。这孩子真是从小就脑袋不好用,发烧了还折腾什么,“去过医院了?”

    “医生说没事,几天就自愈了。”

    腋下被塞进冰凉的棍状物,沈甜一激灵,有些抗拒,“用手试就行,反正我是低烧。”

    “我手又不是体温计,哪能试出来。”刘方华一大早上心里堵个不停,说话也有些火药味。刚才还对家里的一切非常不满,肚子里塞满怨气。

    现在,怨念直转,全都落在沈甜身上。明知道家里孕妇小孩都在,还发着烧回来,万一传染给她们怎么办?

    孕妇不能吃药,真病了肚子的孩子也有危险。

    怎么就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她脸色不好看,眉头的川字比刚才还深。尤其是看沈甜恹恹的像个病秧子似的靠在那,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我去把楠楠叫醒,你去我屋睡。”

    沈甜想到小侄女还没醒,有些犹豫,“没事,我已经吃过药了,等会儿就退烧了。”

    她说完把腋下的体温计拿出来,眯着眼睛看,——382她把体温计举到刘方华眼前,宽慰道:“不用担心,你看,低烧。”

    刘方华扫了一眼,还是坚持让她上楼睡。

    沈甜心里莫名一暖,小碎步跟她上楼,踩到地板时小心踮着脚,生怕吵醒睡觉的人。

    但楠楠揉着眼睛从卧室走出来时,她心里还是涌起巨大愧疚。小女孩穿着棉布睡衣,长头发垂在肩膀,看到她的那一刻忽然瞪大眼睛。

    “小姑姑?”

    “哎~”她嗓子有些哑,应答的声音像乌鸦,她刚要凑过去,就被刘方华挡住,另一只手推着她催促,“注意距离,别传染了。”

    轰——

    沈甜忽然心脏抽痛,她竟然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带病回来,会不会给家人造成困扰。

    虽然她抗拒回来,可下意识觉得不回来就被狂轰滥炸问原因,如果不回来家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过不好年。

    她会不会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眼下这个情况,她不回来才是对的。

    昨天顾逸之也建议她不要回来,她还有些生气,叭叭地列出一堆必须回来的理由。结果他也跟着遭罪,熬着开了一夜的车……

    天呐!好后悔。

    她觉得自己总做一些别扭的事惹得大家都不痛快。这间父母的卧室,不是单纯为了她休息,更多的是隔离她。

    隔绝有可能传染到家人的病毒。

    就算妈妈早上那么生气的吐槽嫂子做得不对,但是,遇到有可能的危险,还是第一时间想到她。

    沈甜深呼吸,转身把门关紧,又顺手加了一道锁。

    门外是刘方华的低语,“你睡吧,你爸和你哥去给你二舅姥爷送车了,得十点多才回来。”

    “啊…好。”

    原来不是故意不去接她,而是家里的男人都不在。

    这么一想,负罪感又加深,她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似的喘不过气。

    窗外太阳躲进云层,本就供暖不好的室内透着凉意,沈甜脱掉大衣,整个人钻进被子里。

    眼前是的摆设和记忆里一样,衣柜还是二十年前的旧样式。窗下摆着学校淘汰的书桌,上面放着几本童话书。

    棚顶褪色的吊扇,沾满苍蝇屎的灯泡,画满涂鸦的墙壁,都昭示着装修从没进过这间屋子。

    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忽然变成坏人。

    睡醒已经下午,她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离开。

    门外有些嘈杂,她在心里排练了好几遍说辞,才拧开门把手。

    除掉门的遮挡,刺耳的敲打声直接灌进来,按理说过年之前不开门,但如果有人敲门着急修车,也得开门接活。

    二楼的门都开着,没有人在。

    难道都在楼下?

    沈甜狐疑,套上大衣往楼下走。

    越往下越乱,早上还算规整的大厅现在又乱得看不出头尾,中间的空地,她哥沈国栋正蹲着拧掉摩托车上的螺丝,旁边的沈海则给他打下手。

    她缕了下乱蓬蓬的头发,捂着嘴咳嗽一声。

    故意发出的声音让忙碌的两个男人一起转头看她,沈甜忽然有些局促,不自然地说:“爸,过年好,哥,过年好。”

    “嗯。”沈海发出一声鼻音,沈国栋则点了下头,又低头干自己的活。

    沈甜咬着唇肉小跑到柜台边,那里是她的包,最上面是顾逸之临时弄的药箱。

    她按说明吃完药,又测了下额头,温的,不烧。她定了定神,探出头问:“我妈呢?”

    沈海视线不离手里的活,冲屋外努了努嘴,“外边呢。”

    沈甜起身前,从包的侧兜里掏出一个口罩,这还是上半年出差时买多的,没想到这会儿用上了。

    屋外安静,她家的位置比较偏,周围孩子也少,也不像她小时候能成群结队地玩了。就连鞭炮声都是从远方传来的。

    她下了台阶,穿过挖掘机,刘方华就在门口站着。

    “妈?”她走过去,看着没有人烟的院子疑惑,“楠楠呢?”

    刘方华回头看了眼她,眼角堆起笑意,“戴口罩干嘛?”她站了很久,很冷似的把手揣进棉袄兜里。

    “你嫂子带楠楠回娘家了。”

    “啊?”

    愧疚铺天盖地,她又想到刚才和哥打招呼,他也没有回应,是气她带病回来害得他一家分离吧。

    “要不你让嫂子回来吧,我走。”沈甜转身准备回屋收拾东西。

    “啧,你走啥。”刘方华怼了下她胳膊,冷哼着说:“正好最近气不顺,眼不见心不烦,咱们一家过个好年。”

    晚上包的饺子,香菇猪肉馅的。沈甜擀皮,刘方华包,不一会儿就摆满盖帘。

    水饺下锅,沈甜上楼叫两人下来吃饭。

    沈海从屋里出来,浑浊的眼睛落在女儿身上,又快速移开,他不是健谈的人,甚至过分沉默,今天女儿回来,他看起来也没什么情绪起伏。

    只应了一声就擦过她的肩膀走过,趿拉着鞋下楼。

    沈国栋也晃晃悠悠从屋里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根烟。他比沈甜记忆里胖了很多,走出来时肩膀几乎和门一样宽。

    他长相随了刘方华,单眼皮,皮肤略黑,早已褪去青年的桀骜,渐渐显露中年人的疲惫。

    沈甜觉得有必要和他道个歉。

    “哥,对不起,因为我带病回来,嫂子和楠楠不能在家一起过年了。”

    因为她的语气极其诚恳,沈国栋掀起眼皮惊奇地看她,嘴里吐出一口烟。

    又哼笑了一声,语气好像回到少年时期。

    “对不起个屁啊,我谢谢你还来不及,她走了我自己在卧室抽烟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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