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轻。
蜻蜓点水地碰过, 有眼泪潮潮的咸涩。
杜窈把脸埋下,贴在程京闻的肩窝里。于是,脉搏有力的跳动也濡湿。
细细的呜咽声响。
小猫似的往怀里蜷, 使劲儿勾住脖子,狠狠压着他的肩骨。
“程京闻。”
“嗯。”
“都怪你。”
“嗯?”
“要不是你天天咒我去世,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她闷闷地哼, “乌鸦嘴。”
“是么, ”程京闻亲了亲她的眼皮, “公主,看起来我命比你硬。”
杜窈顿时掐他, “你还得意?”
“实事求是。”
“……你去死吧。”
他低低地笑一下。
手指没进乌顺的发里——只请阿姨替她吹干,还没有再清洗过。一点发涩的手感,叫程京闻神色兀然顿住。
一瞬重温昨夜噩梦。
下意识箍紧了她瘦削的背,胸腔起伏,深深吸一口气。
“对不起。”
“唔?”
杜窈的鼻尖儿不及防被压在他衬衫的肩线上, 吃痛。发出一声疑惑的气音。
“昨天, ”他说,“我来迟了。”
语气很低。
杜窈仰头,对视他沉沉一道目光。
灰蓝的一片海上, 一叶岌岌可危的扁舟,被不见底的浪左右拍砸。
一怔。
顷刻, 又把脸贴回他的颈侧。软软的声线还有呛过水的哑。
“没有来迟。”
“但……”
“你抓住我了。”杜窈抱紧他,“你抓住了。所以, 在最后一刻以前, 都不算迟。”
程京闻定住。
片刻, 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倏地, 感受到衬衫逐渐洇开的湿润,停下。
听她又捎上哭腔。
“可是程京闻……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杜窈吸了吸鼻子,“我不难过——只是觉得好可惜,好可惜。明明一切都要有结果了,我却要停在这里,实在太可怜了对不对?”
她抽噎两下。
“我不想等了。”
杜窈扯住他的衣领。
手轻微的抖,力气很大,一枚白色的纽扣无声地掉在她的衣摆上。
无人关心。
她朝程京闻凑近了一些,乌亮的眼与他平视——不再想什么输赢,什么面子。
重重地去亲他的嘴唇。
很急,于是牙齿隔一层皮肉撞在一起。吃痛,用更热烈地亲吻发泄。
她眼眶发红。
“程京闻,我……”
喜欢你。
喜欢了四年,八年——或许甚至十九年。一见钟情可能只要几秒,多巴胺可能只存在几个月。爱人会变成家人,热势终会下褪。
但是,如果你相信童话里的故事,真的有命中注定。那不论我们要斩杀几条恶龙,踏上多少万里的冒险,都会在结尾迎来最魔幻的时刻。在木屋,在废土,在教堂里等待迷信一般的天时地利,收获直中人心的完美爱情。永远浪漫,永远热切。
杜窈的眼泪又掉下来。
哽咽一下,松开他的唇。
满腔的情绪横冲直撞,要说的字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口型。
程京闻掐住她的后颈,回报一个更疯狂的吻。
轻而易举地撬开她的牙关。
舌尖蹭过口腔,撩拨敏感的神经。强硬地交换烫人的空气,升温的情与欲。
“……唔。”
他的吻技太好。
捕捉杜窈每一处需要的轻急缓重,把过电的刺激一阵一阵送上她的脊骨。
杜窈近乎眩晕。
手指无意识地搭在他的脖颈上。于是,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次的吞咽,倍感羞赧。想逃,捏住她后颈一块软肉的手便示威性地用力,抵住退路。
“程京闻……”
借唇齿分离的短暂空隙喊他,想歇。下一刻,又被不容分说地堵了回去。
脸颊开始发麻。
手指改攥住他的衬衫,在后背无力地上下划出一道又一道深色的褶痕。
浑身发软。
思绪涣散,一场吻由他发起,也由他主导结束。
失去时间概念。
很漫长,直到杜窈没有力气回应。程京闻才勉强松开她的嘴唇。
已经红肿。
等她喘两口气,又低下去。舌尖慢慢地舔舐柔软的唇,延长她的触感。
“公主,你刚才的吻技真的很烂。”他轻轻咬住她的下唇,“现在学到了么?”
杜窈暂时回应不了任何话。
思绪空白,懵直地伏在他怀里。
心跳剧烈,一种缺氧感再一次上涌——与昨晚不同。更像泡在温水里,心甘情愿地沉沦,溺毙。
脸颊被一掐。
杜窈回神。
脸还很热,不敢直视他。把视线撇开,打好的腹稿暂时被忘在脑后。
她盯着程京闻的领口。
被扯开,露出锋锐的锁骨线。深陷的窝,上接利落的喉结——刚才,这里在一直上下吞咽。
视线触电似的移开。
咬了咬嘴唇。干巴巴地开口,“程京闻,我喜……”
“公主。”他打断。
“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程京闻摸了摸她的脑袋,“再等一等,年后。我希望你能知道所有的真相,再做决定。”
“很重要吗?”
“嗯。”
“会改变我的决定吗?”
“或许会。”
杜窈眼神顿时警惕,“你不干净了?”
“……你在瞎想什么。”
“那是什么,”她噘嘴,“你稍微透露一点,让我决定要不要等。”
程京闻默然片刻。
“比如,当年我为什么临时反悔。”
杜窈一怔,“不是你说不想再谈地下……”
“骗你的。”
“那是因为什么?”
“年后,我都会告诉你。”
杜窈不满地噘嘴,“现在不能说吗——为什么非要去墓园啊?”
“……我说不出口。”
她狐疑,“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吧?”
程京闻捏一下她的脸,“不是。”
“那是什么啊——”
杜窈使劲儿扯他的衣领,来回的晃。好奇心快把她逼死了。
程京闻失笑,“头晕了。”
“晕死你算了。”
她仰起头亲了亲他的嘴唇。
才想起一件事,“——你之前不是说,不许接吻么?”
程京闻看了看她,也回亲一下。叹一口气,潮灼地打在她的嘴唇上。
“老师,我忍不住。”
杜窈笑起来。睫毛翕动,乌亮的眼儿扑闪,掠过一道狡黠的光。
非要问他,“忍不住什么?”
“老师,”程京闻的手指卷起她一缕头发。再松开,弹簧似的打旋两下,“你现在真的很像一位逼问三好学生的恶霸。”
“怎么了,”她笑嘻嘻,“又不是逼问良家妇女。忍不住什么?”
“这题计分吗?”
“你好功利啊——看我心情。”
程京闻胸腔低低一振,发笑。
“老师,我忍不住亲你。”
杜窈立刻红了耳尖。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一种莫名的调情意味。明明是击冰罄玉的声儿,咬字,刻意的讳莫如深。前头,还非捎一个禁忌感的称呼喊她,徒生一些其他色彩——比如现在,可以正常的讲话,他也偏要带一带。
“老师,这个回答还满意么?”
“……满意。”她咕哝。
“可以打多少分?”
“九十九。”
“还有一分扣在哪里?”
她吐一下舌头,“扣在——你说不出口的真相上。”
程京闻笑。
不再与她纠结。换一个话题,问,“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嗓子。”
“先去吃早饭吧,”他说,“等下去医院再做一趟检查。”
“好。”
杜窈点一下头。
从他身上起来,去浴室洗了一个澡。收拾妥帖,与他一起下楼。
电梯一扇无机质自动门关闭,倒映并排的一对人影。
杜窈才想起追究落水的事。
“我昨天是怎么……”
“周绿推的。”
她蹙起眉,“我就知道。她人呢?”
“警察局。”
“……啊?”
“故意伤害他人罪,是刑事案件了。”他看了杜窈一眼,“你想她收到什么样的惩罚?”
“我?”
“不致死判期从三年以下到拘留,”他说,“只要你想,可以送她去坐牢。”
杜窈一愣。
对于落水这件事是很愤怒。但是,她还没有魄力选择把别人关进去吃牢饭——光是这些词,就对她很遥远。
“嗯……”
也不想轻易放过周绿。
片刻,“交给警方吧。”
“嗯?”
“不用特别请律师。”她说,“把时间和金钱浪费在这种人身上不值得。”
“好。”
两人在酒店吃过早饭。
去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还有低烧。医生给她开了一些药。
缴过费,程京闻送她回家。
街边的冬景飞掠。
白桦树连成一排模糊的影子,很写意的一幅油画,被框进车窗,再被逐渐泛起的一层薄薄水雾掩下。
车里暖气充足。
循环播放一首惬意的英文歌。耳熟,杜窈去看歌名,shoffy的《cat cafe》。听了几句才想起来——跨年,程京闻亲她的时候,便利店放的就是这首。
于是红灯的间隙。
在“and now we fit food”这一句。杜窈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
不会再分开-
明江国际环境僻静。
程京闻把车开进小区时,很远,便有嘈杂的响声。再往里,许多举着镜头的人。
杜窈还在疑惑是什么事。
一探头——正正看见自己家门口停了一辆警车,院口已经拉线。
“这……”
她呆呆地趴在门边。
这是怎么回事?
不待杜窈自己想明白,车被人拦停。一位身穿警服的年轻人走过来,“什么人?”
“我是这间房子的住户……请问发生什么了?”
杜窈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件。
警察核对以后,“你和江小姐什么关系?”
“……朋友。”
“是这样,”他解释,“今天凌晨有人——自称是粉丝,潜入江小姐的家里,实施犯罪行为。我们一小时前接到报警电话,逮捕了嫌疑人后正在现场取证,暂时没有办法允许你进入。”
杜窈一愣。
急忙,“她受伤了吗?”
“只是受到惊吓。但还是送去医院检查了,在省附一院。”
杜窈赶忙让程京闻掉头。
拨了江柔电话,关机状态。心里便慌慌张张,一抵达医院,匆匆赶到病房门口。
“小柔!”
“小窈?”
病床上的姑娘从手机前抬起头。
“我刚回家就看到警察了,”她担忧地摸了摸江柔的胳膊,“没事吧?”
“没事儿。”
“这什么情况?”
“被私生追家里了,”江柔拍拍她的手,“不知道哪里泄的地址——连累了你,可能要找过新房子。”
杜窈摇摇头,“你住哪里?”
“我……”她小声嗫嚅,“我去住商暨家。”
“嗯?”杜窈顿时笑起来,给她挥了一下拳头,“趁机,拿下他!”
江柔立刻搡了搡她。
两个人在病房里讲了一会儿话,杜窈去给她买奶茶。推开门,程京闻在门口的椅子上等。见她出来,起身。
“怎么样?”
“精神着呢。”
杜窈与他一齐下楼。
等电梯的空挡,打开租房软件。程京闻瞥见,“你在找房?”
“嗯,”她说,“明江国际住不了了。”
电梯的显示屏数字卡在七楼。
很久。程京闻漫不经心地问:“要不要住回公寓?”
作者有话说:
最近几章是不是亲的有一点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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