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着弟子断气后,魔族将他随手拖进旁边不易被发现的草丛里,化成一阵黑雾消散不见。
鸿阳最外围的山峰上,一人黑袍兜帽,迎着断崖而立,似在俯瞰鸿阳境内的十万山峦。
黑雾瞬息而至,在他身后凝成人影。魔族深深低下头,语气敬畏:“已经解决了,没有任何人发现。”
崖边的人侧过脸,露出上半张脸上镂刻精致的银质面具,与肤色雪白弧度优美的下颚。
他看了魔族一眼便转回去,轻轻一点头,继续俯瞰千丈悬崖下连绵的山川。
结界内,突然消失的弟子越来越多,他们尚未修出神识,不能及时探查,是以大部分人并没有察觉,直到被阵中邪物攻击才惊觉自己已经进阵。
时间接近正午,山林中气温不断升高,虽有茂密的林叶遮掩,但含在草叶与泥土中的水分不断蒸发,顶上绿荫像盖子一样遮蔽严实,使得林下湿气越发浓重,沾湿道袍,浑身蒙上一层水雾,黏糊糊格外不舒适。
水雾外,还别有一丝腥气混杂在空气中,隐隐的腥臭扑鼻,闷得人喘不过气。
一株高木上,鲜红衣角悠悠摆动,衣摆下方,一共九条毛茸茸的长尾伸出,围绕着中间一道纤细的人影,宽大的尾尖勾起,盘成一圈,紧紧勒住一个修士的脖颈,柔软的长尾将他勒得眼白翻起,面色黑紫,显然已经没有生气。
长着九条狐尾的女子斜倚在梢头,身上鲜红的衣衫破烂不堪,布满刀痕与破洞,只能堪堪挡住要紧的地方,下身更是局促,膝盖以下别无他物,两条修长的小腿交叠放在光滑水润的狐尾上,白皙光裸的肌肤压在茸毛之上,像是丝绒盒子里的精致雕品。
狐妖姬一双凤眸半阖,眼尾与唇瓣都是鲜红的颜色,绮丽得叫人不敢多看,怕被那一张勾魂之貌摄去魂魄。
她嘴角还残留着没有咽尽的鲜血,双手凑到嘴边,小兽一样舔舐手指上的血,这动作不显得粗鲁,倒是为妖异的美人添上几分野性。
舔干净手指,她九条尾巴同时松开,任九具尸体竖直落下,落到树根处堆叠如山的尸堆上。
被阵法放出后,她意外地发现这回栓魂阵竟没压制她的修为,也懒得去想鸿阳门打算做什么,她被囚禁不知多久,仇恨越积越深,早控制不住杀戮和发泄的欲望,张开手爪便预备杀他个翻天覆地。
待杀了头几个修士后,她更吃惊地发现他们居然没有主动退出栓魂阵,真的任她杀死了!
仙门绝对不会坐任弟子在试炼中死去,这必定是阵法出现了意外,让他们无法退出。
反应过来,狐妖姬开怀大笑。
她本是上古大妖血脉,世间罕见的九尾赤狐,留存至今,早已不知度过多少年月,哪怕是当初的妖君来了也得称一声祖宗,没了阵法压制,这阵里所有修士的修为加起来,在她面前都得老实跪在地上。
鸿阳,你们也有今天!
那她当然是抓住机会,胆敢入阵的弟子有一个算一个,杀个片甲不留。
灵敏的嗅觉捕捉到气味,狐妖姬月下树梢,裸足点在梢头,飞掠而去。
一进入死阵,季折便知道出了问题。
他已经有过一回死里逃生的经历,自然知道进阵时那一波震荡代表着什么。
他心脏紧紧收缩,恐惧之情走遍百骸。
天下会盟里怎么可能出现这种阵法?师父明明连仅知道冰山一角的李默都要处理,又怎么会让会盟里出现死阵?
等一等……
师父……
他心中猛然跳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师父在死阵一事上谨慎异常,为人又冷漠心狠,真的会相信自己这个并不亲近的徒弟,把封口的重任交给自己吗?
长老之位与帮手之说怎么看都漏洞百出,只不过是个缓兵之计,贺识早动了杀心,只等他们二人进入会盟结界再修改阵法,让他们在死阵中“合理”地死去,再将阵法改回来。
尽管心寒万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才是最明智最不会留下隐患的做法。
他不过元婴修为,并不知道守阵的贺识能对结界内的阵法做到什么程度,又因为贺识曾无情地将他送去歧山,对师父早有隔阂,是以顺着这条思路深想下去,越想越觉得处处合理,就是如此没错。
紧跟在他身侧的李默也察觉了周围死阵,又惊又急,回头看李默面色青白,迟迟不做声,猜测他已经快被吓傻了,那股惊慌劲顿时下去不少,浮上些许得意与倨傲,叫他道:“季折,别傻愣着了,现在应该赶紧设防你不知道吗!”
季折被他这一叫叫得回了神,侧头看向李默,目光忽然凝住。
师父要杀他们灭口,他现在应该怎么办?
很显然,他根本斗不过贺识,就连这个死阵他都束手无策。他是有孤注一掷破阵的念头,但他自己也清楚那根本就没可能,只能加快自己死亡的速度。
不,他不要死,他苦修多年,好不容易修炼至元婴境界,也是鸿阳门下的可塑之才、青年才俊,他才不甘心现在就丢掉性命!
那么就只有一个方法了。
他的视线定在李默身上太久,让李默感到浑身不适,不屑道:“这样就吓傻了?急什么,肯定是外面阵法出了问题,峰主他们一会就会解决。凭你我之力,撑过这会不算什么问题……啊!”
他双眼蓦地瞪大,一脸不可置信,视线缓缓下移,看到插在自己腹部的长剑,与季折握着剑柄的手。
滑腻的鲜血源源不断的从他体内涌出,淌过衣衫积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李师弟……”季折感受着自己手上来自同门的热血,腹中痉挛欲呕,声音控制不住地抖动,“这不是我本意,真的,要怪就怪你为什么非要跟来偷听。我……我会给你立碑年年烧纸,你、你……”
李默没听他说完,眸中神采飞速消失,双腿一软便跪倒了地上,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因为贯穿身体的长剑才没有倒地,保持着跪地的姿势缓缓停止呼吸,临死前眼中还保留着惊诧和怨愤的目光。
他一生心高气傲、嫉贤妒能,瞧不上周围的一切人,看谁都不顺眼不服帖,可从未想过会死在同门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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