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老六想到自己刚刚付出去的卦金六百六十六块钱, 心中有点肉痛。
好不容易攒到这些钱，居然又没了。
自己看直播看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连上这个直播间, 好心疼啊。
不过钱付都付了, 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他只能摸着鼻子认下来。
他拿着手机，乘着电梯来到三十楼。
他按下门铃之后，里面的人看了看猫眼，立刻将大门打开, 急急忙忙地说。
“白哥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了，急死了。”
白家老六拿着手机, 温吞吞的，不慌不忙走进房门, 找到沙发坐下, 不疾不徐地说：“出了什么事, 非要喊我过来, 我本来还在家等着过年呢。”
孙学军等他进来之后, 立马啪的一声将门关上, 紧赶慢赶来到沙发旁边，左手撑着沙发靠垫，慌里慌张地说：“还不是我在家撞鬼了。听说你会玄学的东西，所以找你帮忙。”
“我爸妈都被吓得不敢住这里了，这事情要是不解决，这年都没办法好好过了。白哥，你就看在我俩交情的份上，帮帮我吧。”
直播间的观众听到一人的交谈，浑身一个激灵。
【好家伙, 大过年的听鬼故事，真是不一样的享受。】
【以前是只有晚上刷到鬼故事，现在白天也能刷得到，哈哈哈哈哈，这年头鬼也要为了过年出来冲kpi了吗？】
【过年还在上班的打工人心碎了，放假是什么？没听说过。】
白家老六双目放空，陷入呆滞，仿佛神游天外：“可我只会治病啊。”
孙学军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亲切的模样：“我还不知道你？上次隔壁寝室小吴去了坟地，回来的时候一病不起，去医院都治不好。你给他喝了个什么东西，立刻就好了。
别闹，我也是学医的，这是现代医学能解决的范畴吗？”
“符水，我给他喝了符水。”白家老六如实说道：“可是我又不会抓鬼，我碰见了还真不一定打得过……”
他像是想到什么，抬起自己的手机，将直播间的页面展示给孙学军看：“哦，对了，今天我正好连上了一个玄学直播间，这个主播倒是挺厉害的，到时候请她帮你远程抓鬼吧，她会招魂。”
隔行如隔山，普通人看安如故直播纯粹看个乐呵，对于咒语和符咒等东西不太了解。
但内行人看门道，白家老六明白她在直播间拿出来的东西到底多有分量。
光是那个招魂符咒便是关山派的不传之秘。全国各地能画出招魂符咒的人加在一起不过巴掌之数。
孙学军见到直播间之后，高兴得快要跳起来，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哎哟，白哥，你怎么这么厉害，还能跟这种大主播连麦啊，真是我看走眼了。那拜托你们了，帮帮我吧，事后定有重酬。”
安如故倒也没有拒绝，直接答应下来：“可以。”
虽然白家老六才是她的有缘人，但是白家老六想帮孙学军，那么孙学军也算半个有缘人，帮一手倒是无碍。
再说了，大过年的，让人家开开心心过个年也是一件好事。
这时，大门突然响了。
“咚咚咚！！！”
外面的人敲得又重又急，好像非常急躁。
白家老六距离大门近，站起身来，缓缓朝着大门走去，准备顺手帮忙开门。
然而孙学军见状却目露惊恐，大声喊道：“你别开门，外面的人不是人！”
白家老六扭过头，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人？”
孙学军害怕到浑身颤抖：“这些天，成天有人在我家外面敲门，打开之后又没有人。反复好多次，我给弄懵了，以为是别人恶作剧。
我特意装了个摄像头，想要抓到那个傻逼。”
“但是录像显示，根本没有人在我家门口，门却是响的，你说诡不诡异？”
“那屋子外面的能是好人吗？”
白家老六相较于满脸惊惧的孙学军，却神色淡定，表情都不变，像机器人说话一样语调平缓：“啊，这也不一定吧，说不定是你家监控有点问题。”
孙学军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打开小区的业主群，翻找聊天记录：“怎么可能？那个监控我花好几百买的。出了这件怪事之后，我就去业主群问这附近有没有出现过怪事。有没有人被奇怪的人敲过门。他们都说没有。”
“但是有一个人说，三年前小区有个一十多岁的女人跳楼。事发地点距离我住的地方还挺近的。”
白家老六好奇地问：“那你怎么不换一个地方住？”
孙学军心里叫苦不迭：“我家里条件没那么好，哪能随便换地方住？其他那些业主知道这回事，但也没多少人搬走啊。
这年头大家压力大，跳楼得多，哪个城市还没出过几个发生过命案的小区呢，难道那些人都搬走了吗？”
白家老六移开眼神：“我住的地方多了去了，要换可以随便换。”
孙学军心下有些好奇，他跟白家老六曾经是大学同学。
之前跟他去食堂吃饭，他只打白菜配大米饭。身上的衣服洗得都发白，还不舍得换。白家老六穷得要死要活，让他们非常同情，明里暗里资助过他。
白家老六衣着打扮看不出来富裕的样子，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他晃了晃头，将思绪抛在脑后，现在最重要的是敲门的生物，而不是白家老六的家境。
他害怕白家老六不相信，还忍着害怕打开手机app，一眼都不敢看监控画面，直接将手机页面对准白家老六的手机。
实时监控画面出现在直播间中。
楼道非常空旷，空无一人，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区别。然而大门却在被什么东西重重敲着，一颤一颤，溅起丝丝灰尘。
敲门声越来越急，到最后像是在砸门，响彻在空旷的环境之中，听得人心惊肉跳。
直播间不少，胆子小的人几乎快吓哭了。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这就是传说中的敲门鬼吧。】
【妈呀，我不敢看了，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家人们快手拉着手，共同念核心价值观。】
孙学军浑身发抖，根本不敢靠近大门，丢下一句：“白哥，主播，看你们的了。我到屋子里给你们加油，用意念给你们打气！”
然后马不停蹄地跑进房间，唰的一下落锁，再没了声音。
“胆小鬼。”
白家老六嘟嘟囔囔，没有离开，而是走到大门口。
直播间的人瞠目结舌。
小哥长着一副小白脸的样子，却不是个小白脸，好帅呀。
白家老六站在大门口，手握在把手上，立刻拧开大门。
一阵冰冷的阴风扑面而来，将他裹挟，吹乱他的头发。
很多观众见大门打开，心快从嗓子眼跳了出来，祖国各地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很多人吓得连手机都丢了，生怕看到血腥场面。
留在直播间的人大着胆子看向楼道，楼道什么人也没有，空荡荡的。
但未知往往是最恐怖的，脑补出来的场面往往比真实看到的要恐怖一万倍。
直播间的观众看不见，安如故和白家老六却看得清清楚楚。
门外赫然站着一个需要打马赛克的女子。她穿着裙子，衣服上全是血，四肢扭曲，头歪歪斜斜。
安如故见直播间的观众没有鬼哭狼嚎，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画面要是直播出去，那她今天可以提前下班了。
女子原本气势汹汹，敲门的动作非常重。开门却看到个帅哥，立马挺直腰杆，抬手捋了捋头发。
我靠，她记得这家明明只住了个长相普通的医学生，怎么开门的是个酷似明星的帅哥？
原本萦绕在嘴边的话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温声软语：“……大过年的，你肯定很忙吧，要不要我帮帮你？”
白家老六瞅着面前的女子，神色不改，语气波澜不惊，仿佛不在意女子的身份：“没什么要帮忙的，你来找孙学军干什么？”
女子不忘将自己扭曲的四肢掰正，又理了理自己血红的裙子，笑着说道：“我是想找他给我做个手术。”
“什么手术？”
女子含羞带怯，声音和缓：“你看我这样子，头是歪的，胳膊是扭曲的，特别丑。我想做个手术，把它们全掰成以前的样子。”
“你是不知道那些鬼，天天嘲笑我这个跳楼鬼。说我这样子能吓死人，形象太差，影响整体颜值。”
“尤其是今晚大年三十，他们还要办宴会，说我这样子太丑了，不让我去吃饭。”
“我听说他是个学医的，所以想让他帮我办这件事。”
安如故：“……”
白家老六：“……”
他还以为这个女鬼是来索命的，没想到是来找自己朋友做手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索性上下打量对方，好奇地问：“那你为什么要跳楼？”
女子听他说起这件事，毁得肠子都青了，叫苦不迭：“我哪知道人死了之后还会变成鬼，我以为死了就是终点了。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烧炭自杀呢，起码头不会歪。”
安如故：“……”
白家老六：“……”
直播间的观众听不到女子说话，纷纷在直播间求安如故转播。
安如故于是简明扼要地将女鬼的事情说出来：“她是个跳楼鬼。不满自己的外表，来找医生做手术。”
直播间的观众听得一愣一愣的。
【医生：我没有惹你们任何人。】
【如果治不了的话，会不会被一口吃了？】
【笑死我了，这年头医患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紧张啊。】
孙学军被白家老六叫了好几次，才畏畏缩缩从房间里出来，像小动物一样探头探脑，害怕地说：“怎么样了？事情解决了吗？那个东西走了吗？”
“差不多快解决了。”
孙学军闻言顿时喜笑颜开，放松不少，连忙夸赞：“老白你可真厉害。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这么可怕的来索命的鬼，你都能赶走，太强了。”
“你想多了，她还没走，她想找你做个手术。”
孙学军：“？？？”
白家老六掏出背包，从里面拿出牛眼泪滴进孙学军的眼睛里。
牛眼泪可以让人短暂拥有阴阳眼，看到另一个世界。
很快孙学军眼前焕然一新。
一个放在直播间、会被封直播间的女子，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饶是孙学军学医的时候见过无数大体老师，也一时承受不住这么强的刺激。情不自禁翻起白眼来，下一秒快要晕倒。
安如故见状，只好给他念了一遍静心神咒，帮助他静下心来。
孙学军想晕却晕不过去，欲哭无泪，嗷嗷大哭：“妈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我为什么要给鬼做手术啊？”
他像是想到什么，连忙跑到白家老六面前，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央求道：“白哥，你是学中医的，好像也上过解剖课程，你给她做不也一样吗？”
白家老六听到他的声音，缓慢转动，眼珠子看向他，仿佛在认真思考。
孙学军见状直觉有戏，连忙说道：“白哥，算我求你了，有什么要求你跟我提。哦，对了，今年大过年的让你跑一趟怪不容易的。加钱，我一定加钱！”
他说完之后，便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给白家老六转了一大笔钱。
白家老六听到叮咚的转账声，唔了一声：“那好吧，这事我接了。”
女子心中高兴不已，根本不介意换人的事情。虽然听说是个中医，但长得帅，说不定医术更厉害！
他跟女子沟通之后，将对方塞进可以容纳灵魂的盒子中。
孙学军见女子被收走，心下的大石终于落地，感激不已：“白哥，今年大年三十，不好请你吃饭，下次有空再请。”
“行。”
在孙学军的千恩万谢中，白家老六收拾东西离开屋子。
这时，白家老六滞涩的头脑灵光一闪，温吞着开口道：“对了，你看得出来我是什么吗？”
安如故没有抬指掐算，直截了当地说：“嗯，你们这个时间应该在睡觉吧？”
东北五仙胡黄白柳灰，其中的白是白仙，其实是刺猬成精。东北五仙擅长的技能和特点并不一样。狐仙法力强，黄仙邪性重，柳仙善作战，灰仙爱干净也很会赶路，白仙则是擅长治病。
白家老六的真身正是一只刺猬。
让安如故比较好奇的是，东北五仙里面不少是需要冬眠的。虽然成精了，但难免会被天性影响些许。
到了难耐的冬天，妖怪屋的几只动物没有冬眠，却都有些蔫蔫的，精神不好。平时将自己关在温暖的妖怪屋里，几乎不外出。
怎么这只刺猬还在外面行走？
白家老六丝毫不意外她能看出来，背着重重的行囊，慢慢地朝着小区外面走。
走一步停一步，引得周围的老爷爷老奶奶侧目。
周围居民窃窃私语。
“这小伙子怎么这么不精神？是不是脚有什么问题？”
“走的还没我这个需要拐杖的老头子快呢。”
白家老六察觉到别人异样的眼光，没有当回事，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继续以龟速前行。
“以往的冬天，这个时候的话，我应该在巢穴里面好好睡觉了。
但是今年我还没有攒到过冬的粮食，所以睡不了。”
今年秋天，他按照惯例，将掉落在地面上的枯枝落叶拖到巢穴之中。
他的巢穴在大山的石缝里面，并不透风，非常保暖。
在气温低于十度的时候，他就不会外出活动，转而蜷缩在巢穴的枯枝落叶上。睡到来年四月份再起床。
然而他已经好多年没有睡过一场冬眠觉了。
安如故：“怎么会这样？”
普通刺猬都能攒到过冬的食物，怎么成了精的白家老六却不行？
他语气轻飘飘，仿佛一点也不在意：“因为有些病人生病了，喝不起药，所以我给他们垫付了。”
白家老六找到自己的自行车，骑了上去，很快来到一家名字叫做“杏林”的中医诊所。
他抬脚走进门，看到一位中年男子，立刻将刚刚收到的钱打过去：“老板，过年好，那几位患者汤药和针灸的钱，我转给你了。”
他打完钱之后，便挥挥手，准备离开。
“小白，过年好啊，你先别走，我跟你说件事情。”张老板兼医生站起身来，笑容有些尴尬。
白家老六的步伐停下来，好奇地问：“什么事？”
张老板轻声叹息，面上非常为难：“这个钱我给你退回去，你下个月你也别来了。”
白家老六：“？？？”
他错愕地问：“为什么？我犯什么错了？”
他手艺很好，身份却特殊，不方便进大医院，只能进普通的中医诊所。才待上半年，居然就要被开除了？
张老板唉声叹气：“是这样的，你老是给附近居民免费义诊，还给他们包中药的钱，我们诊所名声是好了，却成活菩萨了。”
“第一，我担心你承受不住这个开销，第一，好多患病的人跑来我们这里，都想要免费的药。我们也是有成本的，不可能接济这么多人，所以……”
张老板心里直叹气，这个白医生年纪轻轻，手艺也好，却太心善了。他们开诊所是开门做生意的，哪有免费帮人治病的道理？
白医生好是好，却跟他们不合适。
张老板觉得还要多多劝劝对方才能成功。
好在白家老六想了想之后，便直接答应，没有过多纠缠：“……那，那好吧，我走了。”
张老板见他走的干脆利落，心里还有些落差。
直播间的观众听得心疼不已。
【呜呜呜，小哥哥这么好，为什么要开他？】
【我家开诊所的，不如到我家来吧，绝对把你供着，打造出明星医生。】
白家老六背着行囊走到门外，握住自行车的把手，冬天的寒风刺骨，温度早已降到零下，冻得他大脑不灵光。
他怔了怔之后说道：“哦，丢工作也挺好的，我能去买过冬的粮食了，买到之后一定要好好睡觉。”
但他心里却不怎么高兴，怅然若失起来。
他天性擅长治病救人，跑到人类社会来学了中医。中医院的师傅悬壶济世，如今已经去世。
他只是想做一个跟师傅一样的人，怎么这么难？
安如故察觉到他不高兴，想了想之后，给他发offer：“我看你能力挺出色的，既能给人治病，也能给鬼治病，我给你提供一份工作怎么样？”
出云观发展至今，什么都不缺，却唯独缺个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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