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酒酒和谭沉只在秦宅待了两天, 两个成年人就又要投入忙碌的工作中。
一大早,谭沉照例抱着猫进入隔壁办公大厦,刚进公司, 就感受到一片沉重之气。
一向乐呵呵的赵总监红着眼睛和安昕站在会议室里。
“你也别太难过”他揉了揉眼睛,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措手不及。
谁能想到, 只是过了一周,大金毛就意外走失、再也找不到。
安昕的眼底一片青白, 她现在连多余的表情都做不出来,不论是高兴的、还是难过的。
“富贵肯定没事。”她咬着唇,既是安慰别人, 也是安慰自己, “虽然它很懒, 但一向机灵, 遇到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保全自己。”
赵总监没听信她的话, 大型犬在城市里失踪,如果没事肯定能自己找回来。这都过去一周了,整个a市找了一遍没找到,那多半是凶多吉少。
但他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打击安昕,只好点点头:“对,富贵是我见过最聪明的狗, 它肯定会没事的。”
安昕知道他不信自己的话, 也知道他在安慰她。
如果富贵只是以前的富贵,那她肯定也会怀疑它已经遭遇不测。但它可以变成人啊, 变成人后比多数男人都壮实,怎么可能会任人宰割。
除非、除非是他自己跑走, 不想回来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 眼泪就在眼眶里来回打转。
是不是她的错?
她在发觉富贵能够变成人后, 有那么几天无法接受,于是选择暂时躲避、整理思路。
等到她终于接受这一事实,把富贵接回来没两天,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被她伤到心,所以宁愿离开也不愿意继续跟她生活在一起吗?
安昕垂着眼睛,一行清泪默默地从脸颊旁滑落,哭得无声无息。
哪怕是跟孙浩然分手,她都没有伤心成这样,眼泪流得太多、反而发不出声音。
赵总监看到她哭,一下子就慌了,连忙从桌子上抽出几张纸。
“你、你别哭啊!”他手忙脚乱地想要安慰,又心虚地扭头去看会议室的玻璃门,生怕路过的员工以为自己在欺负人,“富贵肯定能回来!”
“它不会回来了。”短短数分钟,刚才还说着富贵一定没事的女人就改了口,眼泪一串接一串地落下,“都怪我,是我躲着它。”
赵总监能够治服最刺头的员工,但没法安慰眼前这个伤心欲绝的女人。
求救的目光不断投向门外,直到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谭总!”
“安昕,要不你去问问谭总,他或许有办法呢?”
一周前,五千万全城找猫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最终顺利地将嘟嘟找回来。
谁说宠物丢了就找不到?谭总用钞能力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什么叫做钱可以解决一切。
说起来也挺怪,怎么富贵和嘟嘟一前一后地失踪?
安昕听到他的话,下意识抬起头,看到会议室外的谭沉。
对,哪怕她这一周为了找富贵找得浑浑噩噩,也在各个地方看到谭总为了找猫投下的广告。
最绝望的时候,她曾经动过心思,想要去找谭总寻求帮助。
但她见不到人。
等到今天见到了,她又生出无限的勇气和畏惧。
“谭总”她的视线落在他的怀里,那里抱着一只猫。
或许是一猫一狗平时太过亲近,看到猫,她总觉得富贵也会出现在附近。
门外的谭沉自然也看到了她,手臂被一双猫爪踩了踩,他低头、对上一双圆滚滚的猫眼,里面装满了祈求。
男人叹了口气,走进会议室。
“赵总监,你先出去吧,我跟她聊一聊。”
“好好好!”赵总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快速地离开会议室,出去后甚至贴心地关上玻璃门。
安昕看到他进来,连忙抹了一把眼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谭总,我”
不等她继续说下去,谭沉就打断:“你想找到大金毛?”
“对!”安昕猛地点头,她在知道真相的谭沉面前也不准备隐瞒什么,当即苦笑一声,“其实我大概能猜到,富贵是自己要离开的吗?”
虽然和谭沉说话,她的目光却落在他的怀里——那只漂亮的猫咪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苏酒酒觉得她在问自己。
谭沉不悦地遮住怀里的猫:“安小姐,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
安昕只犹疑了一秒,还是决定问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谭总您的猫会跟富贵一起失踪?它们是约好了吗?”
“那为什么嘟嘟愿意回来,富贵却不愿意?”
从富贵能够变成人之后,她就对谭总的猫有了同样的怀疑。
但没人跟她透露,她也就当不知道。
直到今天,安昕是真的忍不住。
“我只想要一个答案,我想知道富贵是自己走的,还是失踪了。”
“如果是失踪,哪怕是暂停学业,我也要把它找回来。”
她能够猜到这里,谭沉丝毫不意外。
他只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对她说实话。
“他是自己走的。”
安昕的眼眶再次一秒变红,声音都有些颤抖:“是因为我吗?”
她那几天躲着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在她的世界里,富贵就是富贵、只是一只大金毛。
可它猝不及防变成人,她完全没有一点儿准备。
是因为这个吗?伤到了它的心,所以一走了之、不愿意再跟她生活下去。
赵总监不知道怎么安慰人,谭沉更不知道,他只会按照苏酒酒的原话,将一切都叙述出来。
“不是因为你。他有自己的家人,也有自己的朋友,不可能永远融入这里,他需要回到自己的世界。”
“所以他走了。”
几句阐述的话,却让安昕更加难受。
她自动把谭沉的话理解为:富贵也有能够变成人的同类,它需要跟它们一起生活,而不是在人类社会里伪装、活得心惊胆战。
是啊,瞧瞧她养着它的这段时间,自以为能够将它照顾好。结果却是,让它被恶毒保姆欺负、被前男友欺负、被她送进警察局、被她躲避,一桩一件,还不如放它自由、和同类们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那,它为什么不回来跟我告个别?”
谭沉摸了摸怀里的猫,感受到实实在在的温度,才能将话继续说下去:“那天嘟嘟去送它了。它也没有不告而别,它给你留下一张卡和一封信。”
安昕一愣,下意识想起自己发觉富贵不见的那一天,茶几上放着她为它存钱的卡,还有一张轻飘飘的、印着一只狗爪印的信纸。
她没意识到这是富贵留给她的告别,毕竟那上面没有一个字,只有一个爪印。
想一想,富贵只是一条大金毛,确实不会写字,或者这就是它告别的方式。
安昕盯着窗外的蓝天,眼里充满了迷茫。
她应该为富贵高兴的,毕竟它回到自己的家、找到朋友和家人,它肯定会比在她这活得更好更自由。
可是她真的真的很难过。
它陪了她这么多年,与其说是宠物、不如说是家人。
家人分离,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缓过来。
安昕在会议室待了许久,最终才肿着一双眼睛,强迫自己扯了扯嘴角,跟谭沉道别。
临走前,她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伸出手握了握嘟嘟的猫爪。
“我知道你们动物间能够听懂对方的话。”
她没有拆穿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
“下次再见到它,可以帮我带句话吗?”
“就说,我很想它。”
“什么时候有机会回来,为我翻译一下那张告别信上的爪印,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酒酒仰着头看她,抬起另一只猫爪,在她的手背上踩了踩。
猫会告诉他的。
谭沉抱着猫,目送安昕离开公司。
向来坚韧的女人,远去的背影十分黯然。
他凝视了许久,才转身把猫抱进隔壁自己的公司。
等到苏酒酒反应过来,已经被带进了专属电梯。
“喵喵喵!”
说好的让我去上班呢!我才不要去你的办公室!
谭沉的手掌不间断地抚摸着猫的脊背,仿佛是在安抚它。
苏酒酒被撸得眯起眼睛,发出一串小呼噜声。
算了算了,看在他摸得还算舒服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叮!”
电梯门打开。
谭沉穿过走廊,缓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刚进去,苏酒酒就要跳下去、寻找自己最喜欢的小吊床。
男人手疾眼快地抓住它。
“让我抱一抱。”
苏酒酒才不信他的鬼话,仗着这里没有监控,肆意妄为地变成人、瞬间脱离他的掌控,光着脚就要往休息室跑。
“我要补觉,你不要打扰我!”
休息室的小门还没有关上,一只手就握上门把,强行将门挤开。
苏酒酒大怒,以为谭沉要在办公场所兽性大发。
“我跟你说,你要是敢”
“我不做什么。”谭沉从背后搂住她,“让我抱一抱就好。”
男人的怀抱很宽阔,手臂很坚硬,就连拥抱的力道也逐渐加深。
苏酒酒这才察觉到不对劲,这不像是要兽性大发的模样。
她试图转过身:“你、你怎么了?”
“别动。”
谭沉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声音中带了一丝后怕:“我总害怕哪一天我也变成那样。”
“或者说,在我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差点遭遇这种分离危机。”
——“那为什么嘟嘟愿意回来,但富贵不愿意?”
安昕刚才的那一句话,直接戳到了他的心底,让他猛然一颤。
是啊,如果不愿意回来的是嘟嘟,他是不是就是另一个安昕?
不!
“如果我是安昕,我一定会疯。”
他庆幸自己遇到的是嘟嘟,不是大金毛;
他也庆幸自己是谭沉,不是安昕。
一定是最自私的人,才会觉得庆幸,庆幸她为自己留下。
“我这辈子都做不到像她那样,接受你的离开、祝福你生活得更好。”
苏酒酒这才明白他的反常,当即费力地在他的怀里转身,主动抱住他。
她抬起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我也不像大金毛。”
“这或许就是我们的不一样。”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