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

    李无忧不禁疑惑:她记得她身上并未留过疤。

    她赶忙跑到镜子前,却没想到自己的背上竟真的生出了密密麻麻的一片,却不像是疤,更像是不规则的癣,与她之前的肤色格格不入,估计是那些疹子脱落痊愈而成的。

    也不怪那两个人看了会皱眉,这斑驳的跟长了梅花一样的皮肤,是她自己看了也会啧一声的程度。

    却又想起刚才那几个人的对话,“有辱皇家颜面”几个字在她听起犹其可笑。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本厚厚《皇室守则》,其中记录的繁文缛节是人看了都觉得可笑与头疼。

    于她而言,则更是嗤之以鼻。

    属国人向来不拘小节,皇室则更不会罗列出诸多教条来约束亲眷子嗣。

    但反观这里,所有人做事都谨小慎微,更何况是皇室女眷。他们用诸如“不得行为不端”,“不得疾跑”,“不得在未规定的时间地点用餐”。“不得着大女官布置以外的服装首饰”等等来约束女性,如若不然则会被扣上“行为不端”和“荡妇”的帽子。

    这点倒是和他们的老相好——中原人很是相似。

    李无忧轻蔑地笑了笑。

    却不成想此时突然有人推开了房门,吓得她惊慌失措地放下了睡裙转身看过去。

    是贾斯汀。

    “你来做什么?”李无忧的语气显然不好。

    “你不欢迎我吗?”贾斯汀反问。

    费话!

    “你觉得呢?”

    “可你刚才明显一副在邀请我的样子。”却不想贾斯汀突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步步紧逼,直将李无忧压得抵在梳妆台上无路可退这才停了下来。

    他眼睛里擒着笑,却是带着些许嘲讽的。身体也并没有那样紧挨着李无忧,而是留有了一定的缝隙。乍一看二人的动作确实亲密,可实际上两人之间有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被高大的黑影包裹着,李无忧有些喘不过气。可她根本不可能向贾斯汀示弱,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好似要盯穿他,唇角反而勾起一抹撩人的弧度,伸手抚平了贾斯汀衣领上那点微小的褶皱:“可是伯爵大人已经错过机会了。”

    她的轻言细语让贾斯汀的身体没来由的一僵。

    可当他看到她那双依旧满是挑衅的眼睛和她唇角那抹快要挂不住了的弧度时,他又募地将神经放松下来:是啊,这个女人哪有么容易驯服。

    倏而,贾斯汀笑了笑,向着李无忧撑在桌子上的那只手探出手去,却在她措不及防僵直住脊背之时募地转了个方向,变戏法似的从掌中变出了个药罐放在桌子上,又在她耳边轻言道:“三天之内,我希望夫人身后那几朵漂亮的花可以全部消失掉。”这话的用词像是在商量,语气却更像是在威胁。

    言罢,他依旧笑着,转身坐回到轮椅上,沉默着离了开。

    而在他转身之际,李无忧看到门外一个黑影飞快地闪回了暗处。

    贾斯汀留下的那个药罐,里面装得是威尔斯特最好的凝肤药膏,听说有奇效,可让皮肤犹如新生婴儿一般光滑白皙。

    可即便如此,若想做到三天之内便将李无忧后背上的肤色修复均匀,也需要每半个时辰涂抹一次。以至于这三天里,李无忧就没怎么穿过正常的衣服。

    可三天过去了,那些白色的癣状疤痕也不曾恢复成如初的样子。

    派里莎娃急得都要哭出来了,可李无忧却淡然地看着自己背上那块或深或浅的皮肤,若有所思地说了句:“我要去瓦诺小姐那里一趟,你不用跟来。”

    入夜,瓦诺带着李无忧去了黑市。

    准确地来说,是李无忧要求瓦诺带她去的。

    曾几何时李无忧向瓦诺询问过威尔斯特有没有好一点的刺青师,当时的瓦诺简直吓了一跳,从里到外仔仔细细询问过好一遍才得知这是李无忧家乡的习俗。

    蜀国有这一套完整的刺青文化:蜀国的男人到了弱冠之年,就会由自己家族的长老在身上刺上象征着家族荣耀的图腾,证明这个男人已经成年,具有了成家立业,参军打仗的资格。而蜀国的女性在成亲后也会刺上与自己丈夫一模一样的图腾,证明这个家族已经接受了新成员的加入,也寓意着新婚的二人夫妻同心,百年好合。

    但即便了解这些,可当她们真的站到黑市赌酒坊门前时,瓦诺仍然不确定她真的要这儿做:“你确定吗?如果真刺上了,你就犯了皇家大忌了。被人发现的话,你会死的。”

    《皇家守则》中规定,皇室女眷身上不得有任何污染痕迹,否则就是不贞不敬,会被处以极刑。

    “那又怎样。”可李无忧笑笑,“况且,你也看到了我身上是何等光景。在这里,身有胎记的女人都会被当成女巫处以火刑,更何况是我这样的。横竖都是死,我还用怕什么犯忌吗?”

    更何况犯得还是他威尔逊的禁忌。

    闻言,饶是瓦诺都有点佩服李无忧这“置生死于不顾”的勇气了。

    推开那扇厚重的大门,浓烈的烟草气味裹挟着汗臭味迎面扑来,呛得令人作呕。耳边尽是吵闹的喧哗声,脚边躺着的都是喝的烂醉的男人。有人见了这赌酒坊里竟然进来了女人,恨不得就要过来舔舔她们走过的路,拿着酒瓶子晃晃悠悠过来,却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却还是伸手要来亲吻李无忧的鞋子。

    李无忧不着痕迹地皱了皱鼻子,尽量将自己伪装得平常一些,快步离开了这里。

    再往先走就是赌场,过来赌钱的人围在几个大圆桌旁叫嚷着,颠狂着,还有许多看热闹的人,将通行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李无忧费劲地从人群里穿过去:刺青馆在赌酒坊的最里面,她只得挤过去才能到达那里。

    却不想坐在一旁的那个长满了络腮胡子的粗犷男人突然向她瞥了一眼,悠悠开口道:“小姑娘,这儿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闻言,另外几个与他身形相似的大汉也向着这边靠了过来,站成一道人墙堵在李无忧的面前,眼神威胁的盯着李无忧,似乎是在警告她的样子。

    他们是这间堵坊的打手。

    见状,若拉带来的那三个壮汉从身后而来,在正欲挡到李无忧面前却又被瓦诺抬手制止住了。

    赌坊里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或好奇或探究地看了过来:他们在等着看好戏——赌酒坊里已经很久没有闹过人命了。

    可瓦诺却扬起笑来:“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找一下瑞尔先生。麻烦您通融,就说克里斯瓦诺前来拜访。”

    听到这个名字,那几个壮汉愣了下,不仅看向那个络腮胡子男人。那男人却皱着眉看着瓦诺,似是凝神思考,但显然是持有怀疑态度的。

    但瓦诺并未再多说些什么,她只是静静地微笑等待着:想必,那个人要来了。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的尴尬之际,一个女声突然越过人群直逼过来:“带她们进来吧。”

    这声音很是清冷,清冷得似是要将人冻下来一层皮,瞬间就将这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众人不由自主地向声音来源看过去,又不由自主为那声音的主人让了一条路出来。

    那是个极其高挑的短发女人,看起来竟有戈朗斯差不多身高,这让她在人群中显得很是特别:无论是在属国还是在威尔斯特,都很少见到短发并且如此高挑的女人。

    那人身形瘦削却不瘦弱,若是仔细看甚至可以看到她裸露在外的那条纹满了红色荆棘的手臂上全是健硕精致的肌肉。而她周身的贵气与傲气,使她只是站在那里,都显得与众不同了。

    而她只是淡淡地看了这里一眼,便转身回到了那间被帘子隔开的屋子里。

    见她还在愣神,瓦诺轻轻撞了下李无忧的胳膊,轻声提醒道:“现在已经可以进去啦。”

    李无忧这才回过神来:她总觉得那女人看过来的眼神很是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倒底是和谁相似。

    直到走进小屋,李无忧才发现这里居然还别有一番天地。

    这间屋子的布局很是典雅,竟有一种东方韵味的美学。与外面那些汗味与烟味不同,这间屋子里飘散着一股幽幽的香气,很是淡雅怡人,有点像是檀木香。

    但奇怪的是,明明这里与外面只有一帘之隔,可外面的气味却没有飘进来一丝一毫,屋内的香气也并未向外飘散出去一丁一点。就好像是有什么天然的屏障,将这里完全与外界完全离开了。

    李无忧四下看了看,却没有看见有叫瑞尔的男人在,可瓦诺已经自来熟地找位子坐下了。

    她实在忍不住出声问了句:“瑞尔先生在哪儿?”她犹没有忘记此次前来的目地。

    “是我。”却没有想到那个高挑的女人突然开了口,唇角也擒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我在黑市的代号,就是瑞尔先生。正如瓦诺小姐在黑市的代号是克里斯瓦诺一般,我们一般不用真名示人。”

    李无忧半信半疑地看向瓦诺,却见她轻轻点了点头。

    瑞尔先生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些,而后转移话题道:“瓦诺小姐之前传信说有人点名要我刺青,想来那人就是夫人您吧。”

    听见“夫人”二字,李无忧瞬间警惕起来,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一般紧紧盯着她:“你从哪里知道的?!”正因瓦诺决对不会轻易将她的名字公布于黑市,所以她此时由为警惕,甚至摸上了斗篷里那把腰间短刀——黑市里养了很多暗夜杀手,将身份名字公布于黑市,无异于自寻死路。

    可瑞尔先生却显得淡然极了,微笑着开口解释道:“并未有人将您的身份告诉我,我也并不知道您尊姓大名。只是刚才看您气度不凡又不是威尔斯特人,哪怕身上套的衣服再朴素也不会是平民出身。又或许是哪家贵族的夫人也说不定,却没想到竟惊扰到了您。我为我的冒失向您道歉。”

    言罢,她向着李无忧行了一个标准的皇家绅士礼,就好像她真的是名绅士一样。可她的眼睛却不是个绅士,更像是一只审视人间的鹰,蓝色的眼眸里满是尖刺,看得人浑身僵硬。

    “哎呀!你们两个要绕来绕去到什么时候,”瓦诺实在是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她俩的剑拔弩张,“别忘了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瑞尔先生像才想起来自己有客人一样,收敛起眼眸中的各种情绪,向李无忧询问地看过去:“不知道夫人有心仪的图腾吗?”

    李无忧却看向她露在外的那截手臂,饶有兴致地问:“你手臂上那些,有什么含义吗?”

    闻言,瑞尔先生抬起手打量了下自己的纹身,若有所思却回答说:“并没有什么含义。如果硬要说的话,”她笑了笑,“你可以将它当作是不羁的灵魂。”

    那是荆棘花的花语。

    李无忧挑了挑眉,却没有说什么,而是若有所思又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敲定了图案,瑞尔先生便不再多说些什么,只叫李无忧将上身衣物除了。

    这次,李无忧并没有犹豫,背向瑞尔先生除去了自己衣物,将后背暴露在了她的眼前。

    见到她背上的光景,瑞尔先生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李无忧像是早就料到瑞尔先生会是什么表情一样,轻笑了下:“既然您已经看到了,那也就应该猜到我想您怎么做了。”

    “我想让那些荆棘花在我背上开满,直到盖住那些丑陋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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