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二少爷看起来有些吓人。

    因为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居然出现了几分笑意,甚至亲自下厨做饭。

    太反常了。

    不过竹山本人毫不在意他人是怎么看的,在厨子们的目瞪口呆中熟练地泡好糯米,制成米糕,上锅蒸熟。顺便再备些午饭的食材。

    不过片刻,厨房里就已甜香四溢。众人都不得不惊叹二少爷的手艺超群。

    竹山将出锅的糯米糕分装两份,一份少放点糖,量少但精,另一份是正常糖,但卖相精致。剩下的便分给下人们自己吃。

    那份少糖的竹山送去给了祖母,嘱咐婢子等到祖母醒时再喂给祖母,另一份自然是带给偏房里锁着的臭脸狐狸。

    竹山将糯米糕小心翼翼地摆盘端上,让李微言尝尝。但李微言缩在角落里看都不看一眼,大有一副要么把锁链打开要么她活活饿死的气节。

    “不吃饭会把肠胃给饿坏的。”

    “不用你管。”

    竹山拿起糯米糕喂给她也被打到地上。

    “你到底把我锁着做什么?”李微言不解。

    “我只是……怕言儿又一去不回。”

    “我便是一去不回又如何,你强留我在此处,不过也是徒增我的厌恶。”

    “厌恶也好,憎恨也罢,只要言儿留在我身边,如何我都无所谓。”

    竹山的想法简直是到了扭曲的地步。眼见是没有交流的可能了,李微言也不再理他。

    可即便她没有任何反应,竹山还是精心地准备午饭,晚饭,按时为她端来,李微言一口也没动,直接变回狐狸蜷在床底。

    竹山也将被褥铺到地上,直接在地上睡觉。他大概是不知道从外边捡小动物回家第一天应该别管它让它自个待着。

    第二日,李微言依旧不肯吃饭,还是臭着一张脸。

    竹山也依旧精心认真地准备三餐,菜色不带一点重样的全是她爱吃的。连厨房的大师傅都几乎要折服于二少爷的手艺了,但李微言眉毛都不抬一下,只是敲着脖子上的缚妖索。

    直到饭菜放凉了她也没碰一口。

    在竹山不在的时候,她便尝试着打开窗户或者大门离开。但不知这间屋子有什么法器镇着,她完全打不开。

    李微言觉得诡异,竹山一个凡人,哪来的这么多法器。就算是跟仙门有交集,这种级别的法器也肯定是舍不得给一个凡人的。

    于是李微言开始尝试寻找这屋里的镇眼。这时候她才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这个疯子的卧房。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间普普通通读书人的卧房,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书架也满满当当,井井有条。

    书架上摆满了岐黄之书,没想到他还是个大夫,他怎么不先医他自己?

    这间卧房每天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哪怕是她在屋子里摔东西或者把所有东西搞得一团糟,竹山都会安静地把屋子重新收拾好。他似乎有些洁癖,所以每日这里都是干净整洁的。

    真是讽刺,明明他自己是个疯子,他自己的脑子里估计都是一团乱麻,却想让外边的世界保持秩序。于是李微言变回狐狸,然后特意当着竹山的面,把一切能推下桌的摆件都推下去。专门来给他堵心。

    竹山丝毫不恼,反而把摔下桌的重新摆回来,他摆一次她推一次。

    “言儿原来喜欢玩这种游戏。”竹山笑着看她。

    李微言气的不推了,然后又钻进床底。

    竹山看起来明明不像是有着变态控制欲的人,反倒像个温和体贴的医者,但是人果真不能貌相。

    唯一对李微言来说算好事的也就是竹山再也没有像第一次见面那样不管不顾地扑上来。她无论有什么要求,竹山都会答应,除了放她离开,在李微言面前,竹山的脾气实在是好得没边。

    即便是又挨了李微言几口他也丝毫不恼怒,反而会因为怕挣扎弄坏李微言的牙而静静等着她松口。这两天的功夫,他身上平添了几道抓痕几口牙印。犬牙咬得极深,一下口就会流血,可他只是蹙了蹙眉头,李微言奇怪他难道不会痛的吗?

    竹山自己给自己处理伤口,李微言又故意把那些药瓶推到桌子底下,然后趾高气昂地看着他。结果得来的是竹山伸手摸狐狸脑袋,李微言就又给了他一口。

    竹山终于吃痛地收回手,有些无奈地看着桌上那只耀武扬威的狐狸。他随意地擦了擦滴得到处都是的血,然后收起了所有的药瓶。等到夜里李微言缩进床底睡着,他才重新起身处理伤口。

    像只舔伤的孤兽。

    第三日依旧如此。

    李微言都想不通他为什么这样执着。

    竹山依旧精心准备了可口的饭菜,等着她来吃。从食材到刀功到调味到火候再到摆盘,没有一点能挑出毛病的,精致到即便在皇宫也不会逊色多少。

    可李微言还是没有给一点面子。

    等到竹山睡着后,李微言实在饿得紧了,才终于扒拉了两口。菜肴一入口她就惊了,这也,太——好吃了点。哪怕是凉也好吃。这个疯子的厨艺居然这么好吗?

    在风卷残云般吃饱喝足之后,李微言凑到竹山身边,双手比量了一下他脖子的宽度。

    竹山的脖子修长,皮肤也是令人嫉妒的白皙,看起来只需要轻轻一掐就会泛红。他明明整个人看起来都很脆弱,随随便便就会死掉。

    正比量着,竹山睁开眼。“言儿在做什么?”

    “我在想着怎么掐死你比较有效率。”

    “那想好了吗?”

    “还没有。”

    “言儿如今变成了狐狸,可以咬破我的喉咙,这样更快些。”他笑得依旧温和。

    “你的血难喝。”李微言扭过头。其实竹山的血尝起来有点甜甜的。

    “那言儿就继续想,但是不要晚睡,对身体不好。”

    李微言不大理解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睡得着的。

    他就这么笃定不会死在她手里吗?

    第四日,李微言终于肯吃饭了。即便嘴巴上说着一般,但是摇来摇去的尾巴还是出卖了她。

    竹山一脸幸福地看她吃着自己亲手做的饭菜,欣慰极了。所以他一整天心情都很好,即便是烦人的大夫人质问他这几日为何如此古怪的时候,他也没怼回去。

    注意到他状态古怪的不在少数,甚至他不在时都有人偷溜进屋,好在没有发现变成狐狸在床底睡大觉的李微言。

    竹山今日特意出门去采购些特别的食材,想给李微言做些更好吃的。可能是因为今天心情太好,以至于他把一柄剑忘在了屋里。李微言也终于注意到这把跟她的本命剑有几分相似的剑。

    等到她拔出一柄剑时,才陡然意识到,这把剑不是像她的剑,而是就是她的剑,除了剑芒比她印象里更锋锐几分,而且多了些咒文符刻之外,确是一柄剑无疑。

    什么叫否极泰来,这就是否极泰来!她每次召斩神刀想把这破链子劈开就被缚妖索的法力镇得难受,现在现成的一柄剑在这,还怕砍不开这玩意。而且一柄剑回来之后她也终于可以继续修仙道了。

    李微言的尾巴几乎摇成了个螺旋桨。

    但是还没高兴一会,另一个疑惑就浮现出来:这个疯子怎么会有一柄剑。

    这明明是她的本命剑。偷是不可能偷走的。

    李微言尝试与一柄剑共鸣,确实也能共鸣,但明显剑意还系着其他人,而且看起来不是被强行绑定的。

    这就很奇怪了。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剑主自己主动让本命剑去护他人时才会有这种情况。可李微言什么也不记得,那么唯一知情的就只有竹山了。

    等到竹山带着新的食盒回到屋里时,一柄剑的剑刃立刻搭在他的脖子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有我的本命剑。”李微言脖颈上的缚妖索已经被斩开,压抑了几日的妖族凶气毫不掩饰地压向竹山。

    竹山并不退缩,又向前几步,李微言便跟着后退几步。他将手中的食盒轻放到桌上,然后才抬头看她,脸上始终带着笑意。“我若是说,我是言儿的夫君,言儿可信否?”

    “只凭一把剑你便想占我这么大的便宜,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竹山揭开食盒,今日的晚餐依旧丰盛,只是盖子一开,那香味就直扑进狐狸敏锐的鼻子里。

    李微言觉得有点顶不住。她脸上还是一副冰冷威吓的样子,尾巴却已经轻轻摇起来。

    “有什么想问的,先吃饭再问。”竹山看了眼李微言那控制不住摇起来的尾巴,轻笑了一声。

    李微言有点尴尬地收起剑,然后老老实实坐到桌子旁。拿起碗筷,看似很矜持地随意夹了一口。但竖起的耳朵和甩来甩去的尾巴再次出卖了她。

    仔细看看,这个疯子除了精神不太正常,其他方面似乎都没得挑,脾气很好,做饭也很好吃,长得也很好看,那方面也很厉害,若是做夫君也不是不行……等等我在想什么?

    李微言复杂的内心情绪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外现在尾巴和耳朵上。竹山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菜,眼睛却一直落在李微言的耳朵和尾巴上。

    “说认真的,你到底是从哪得来的一柄剑。”

    “你送与我防身的,那根链子也是。”

    “咳!咳……”李微言果然被呛到。

    “我说了我是言儿的夫君,言儿又不信。”竹山倒了碗茶给她顺顺气。

    “咳咳……”李微言喝了口茶水,她仔细地再次打量了竹山一遍。虽然竹山说的话实在让她难以置信,但是竟然说得通,而且竹山这张脸也颇有些迷惑性。

    “你……有什么别的可以证明的吗?”

    竹山取下脖子上的护身符坠子。李微言接过那坠子,仔细看了看才敢确认这真的是当年她师父给她的太极坠子,她几乎从不离身。

    “本来……应该还有命绳,但是,命绳已经没了。”竹山垂下眉头,然后摸向自己的腕间,却惊喜地发现手腕上已经有了一根命绳。

    这会轮到李微言眉头紧锁了。一柄剑和太极坠还能解释得了的话,这根命绳确实是解释不了了。随着竹山手腕上的命绳显形,李微言额上的命绳也显形出来。

    此时的天界,无名星上已经修建完毕的神殿里,发出了一声回响,但是似乎没有人注意到。

    李微言很头疼。

    因为这个囚禁了她好几天的神经病,看起来,确实,有很大可能就是她的夫婿。

    她压根不记得自己还结过婚啊?她天天搁总务司手底下奔命,怎么还有时间结婚的??而且又怎么会跟这样的家伙结婚?

    那根命绳出现之后,竹山看她的眼神越发的腻歪,而且李微言这副节节后退的姿态显得他有种被始乱终弃的可怜巴巴的感觉。

    李微言自从在苍墟山醒来,就开始接受些莫名其妙的信息,比如自己成了半妖,比如有个吵着嫁给自己的小笨狐,还比如囚禁了自己的疯子其实是正牌夫君之类的。

    这不合理吧。

    其实也不是非常不合理,比如说这几天,李微言脑子里总是会浮现一些不能播的东西。可能是食髓知味?现在想来,也许,可能,大概,是因为她确实被这个长得很好看的疯子给吸引了。

    要不然她一定会在竹山收拾碗筷出去的时候趁机离开,而不是在屋里等他回来。

    竹山收拾碗筷出去的时候,心里始终忐忑不安,他拿不准这一出门回头还能不能再见到妻子。

    所以当回来看见李微言还在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抱住了她。

    李微言咳嗽两声。“我可不是因为接受了你才留下来的,我会去查你到底有没有说谎。”

    “若我没有说谎呢?”

    “……虽然我还是不记得你,但到时候我会负起责任的。”李微言撇过头,话说得很别扭。

    竹山那双始终有些沉郁的眼睛终于重新亮了起来。他试探性地吻上李微言,而李微言也并没有抵触或者反抗,甚至轻轻地迎合上来。唇齿交缠之间,竹山修长的双手也在她身上敏感之处有意无意地抚弄。

    耳朵,尾根,颈上,还有……

    竹山觉得妻子总是有许多风情。

    妻子平日里就很可爱。她弱势的时候会像猫儿一般,揽在身下的时候觉得她实在弱小。可她强势的时候,又十分具有侵略性。真神之姿时又有着与外表极不相称的敏感,只是抚弄挑逗就会让那张充满神性的面容堕进凡尘里来。

    如今变作狐仙,更是可爱了几分,身上容易把玩和敏感的部位也多了些。他也实在很乐于寻找妻子那些特殊的开关。只要找对了,李微言便会缩着耳朵发抖求饶。

    可爱至极。

    与久别重逢的第一次那样有些粗鲁地疯狂不同,这次他足够温柔,耐心,即便是李微言浑身崩紧在他背上留下了两排抓痕他也甘之如饴。

    李微言会轻轻舔舐她留在竹山身上的伤痕,像拿着一根羽毛在挠动他的心弦似的。毛茸茸的尾巴也会勾在他身上,叫人心痒难耐。

    他有些理解话本子里狐妖的可爱之处了。

    其实李微言有点不爽,明明缚妖索都已经去掉了,她怎么还是被动的。于是她提出抗议。

    竹山只是愣了一下,随后便宠溺地放她来主导,自己回到下位去,只是李微言这方面的经验几乎是忘得一干二净,生涩极了,还得顺着竹山的引导才能继续下去。

    明明是她自己要求主动的,结果最后羞得把头埋下去的还是她。竹山饶有兴趣地看着生涩地调整位置和动作的妻子,看她的尾巴在竹山的皮肤上扫来扫去,实在可爱。简直就像刚成亲那会,他们两个都不是很熟练,尴尬地互相试探的时的样子。

    只是一上马,李微言就败下阵来,捂着脸不敢动弹。最后还是竹山扶着她的腰才满足了李微言身处上位的错觉。

    “我的妻子果真是太可爱了。”

    竹山一夜无眠,只是盯着妻子的睡颜。

    他觉得她什么都好,连睡觉做梦时不自觉地甩耳朵也很可爱。只是他会产生这一切都是自己幻觉的错觉,伸手去抚妻子的脸庞才让他的心又安定一些。

    言儿确实是回来了,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她确确实实就在身边。是仙也好,是妖也罢,怎样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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