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真的开始努力考大学,允浩才发现高三学生是不配享受春日天光的。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恨不得15个小时在学校度过,周末接连不断的补习班和家教,允浩竟也渐渐生出了悔不当初年少无知的心态。
学校一片风平浪静。在与罗海美绯闻的掩护下,其他女生对允浩望而却步,倒是给了他一片自由天地,算是这个事件带来的意外惊喜。
那天徐妈妈的造访,敏静后来并没有解释很多,允浩也不再追问。他知道敏静不希望来自自己家人的压力影响到他,而他,他只是需要时间。出于这些客观主观的原因,允浩不再私下去找敏静,好在敏静并没有疏远他的意思,仍然在每天的午休时间捧着咖啡在楼上看他打篮球。
允浩觉得自己多少有点被迫害妄想症,因为被她推开太多次,如今竟养成了时刻准备好她会离开的心理建设,又由于坚信她不是真的不需要他,连阻止她离开都变成了本能。
天气渐渐转热,正午的烈日已然浮现出酷暑的威力,午休快要结束,篮球场上的少年们早已一哄而散,不讲究的直接在水池边把水从头淋到脚,讲究些的便排队来到换洗室将自己收拾地耳目一新。允浩属于后者,只是由于不爱凑热闹,总是等大家都收拾好离开后才进去。
敏静在楼梯口踱来踱去,要不干脆算了。正犹豫着,允浩从换洗室出来和她撞了个满怀。他不明所以,下意识扶起对方,想看看这冒失鬼到底是谁,直到抬头看到他老师的脸,一切变得合理起来。这么久了,允浩已经放弃让敏静改掉这个毛病,他们两个一致认为,刻在基因里的东西,不必强求。但想起徐爸爸的慢条斯理徐妈妈的持重端庄,又不知这基因从何而来。
敏静努力找到平衡看向允浩,他怀里的洗发水的清香随着尚在滴水的发丝四散开来,脸上不知是没擦干的水还是因为热而出的汗,细细密密地有些潮湿。一瞬间,敏静有些恍惚,她记忆中的少年好像真的长大了,以至于她如果再说他年纪小快长大便不合时宜,以至于她竟然有一点点想吻他的冲动。
“老师在等我?”允浩见敏静不开口,忍不住问道。
敏静用力晃了晃头,找回剩下的一点理智。
“不——不是——”敏静结结巴巴地回答。
允浩不怀好意地笑了,这一笑把敏静仅存的理智又笑没了。
“不是等我来男生换洗室干什么?”
敏静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允浩下意识地抬手想摸摸她的头,忽而意识到此刻还在学校,戛然停在空中的手又默默收了回来。
“老师,快上课了。”允浩瞥了眼手表,笑着将目光落在敏静身上。
“我想问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允浩愣了一下,最近心无旁骛地学习,竟然忘了自己生日是下个周末的事。
“想要什么老师都给吗?”
反正下周就满19岁了,对他有些非分之想也不算道德沦丧,这么一想敏静理直气壮起来。
“合理的话,当然可以!”
允浩看她一脸信誓旦旦的样子,止不住笑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一个不爱笑的人,看到她的时候有用不完的笑容。
“那,我想想再告诉老师!”
切!傲娇!
但是敏静忍了。这个生日,是她欠允浩的。两年前答应陪他过生日,却因为和民勇的感情纠葛生生错过。当然那个时候的她,并不会理解当时的允浩有多么失望,而最令人揪心的是,那种失望的心情,他竟无一人可以诉说。及至过了一年,她在春川逃避现实逃避回忆,也不是没有想过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可转念一想,如果他仍思念,她断然不忍心随意撩拨,但是如果,他已经和大多数心动的少年一样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她反而会惆怅。思来想去,最好,还是不打扰。
“老师想什么呢?上课了!“
允浩轻轻戳了戳敏静的眉心,立刻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
敏静也笑了,心头却拢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允浩确实没想好要敏静什么礼物。敏静没回来的时候,他只缺她,敏静回来之后,他就什么都不缺了。虽然以前常常哭穷,但他清楚自己并不缺钱,家里条件好,他如今精心学习,海美对他没有经济上的限制;他也不缺爱,小时候常常控诉家人们偏爱哥哥,即便当时绝望的心情如此真实,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允浩生日那天恰逢星期天,按照允浩的指示,一家人简简单单吃个晚饭就可以了。金范已经回美国,敏浩出国参加编程竞赛,为申请好学校刷竞赛资本,他们不在多少有点美中不足,但是一家人聚在一起胡吃海喝已甚是难得。派对什么的就算了吧,海美了解自己的儿子,平时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心里早就有了明明白白的计划,并且倔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况且,以她对儿子的了解,这一天也就他承诺的晚饭时间能见到他了。有了媳妇忘了娘,哪个儿子都逃不过,谁让她没女儿呢。
周日学院只上半天,放学正值午餐时间。
允浩刚出学院大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令他浑身发颤的声音。
“李允浩!”是罗海美的声音,音量仿佛生怕别人听不见,令周围同校的不同校的学生都嘘声一片,午饭也不急着吃了,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
允浩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紧,冷颜回应:
“干嘛?”
如果说罗海美有什么过人之处,那便是过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无论对方是要吵架还是冷处理,都无法打乱她的节奏。
“我们去吃饭吧,庆祝你生日快乐。“
又一阵起哄声。
这段日子罗海美还算守信,不纠缠不打扰,相安无事,不知道她今天发什么疯。
允浩凑近罗海美,用路人听不见的音量说道:
“适可而止,再演就过了。“
罗海美冷笑一声,压低声音说道:
“怎么?等不及去见你的徐老师了?“
允浩忍无可忍,拉着罗海美来到街角,一路上狠狠地瞪着人群。虽然允浩很久没有打架,但这只能说明他目前没有打架的动机,不代表他没有打赢的能力。意识到这一点后,围观群众的热情消退了几分,兴致缺缺地散了。
“李允浩,你恼羞成怒了?”罗海美继续挑衅。
允浩竭力压制住心里的怒火,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啊。”
允浩被气笑了,笑完继续看着她,冷冰冰的眼神盯地罗海美一阵发毛。
她干脆往墙上一靠,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是徐老师而不是我?“
不甘心。怎么能甘心呢?在这之前,罗海美对敏静印象不错,但那完全出于学生对老师的评价,而一个男生对一个潜在伴侣的评价会出自完全不同的维度,比如美貌、身材、年龄,试问,她哪一点比不上敏静?
允浩先是震惊,觉得因为不甘心而强迫自己做她名义上的男朋友简直变态,但鬼使神差地,竟可以些许共情,可能是因为,他也经历过那个自我怀疑的阶段吧。他的眼神不再锋利,瞬间释然了。算了,随她闹腾吧。
他转身准备离开,不再做多解释。
敏静的车早就等在街的另一头,他不想让她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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