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望去,那骤然出现的骑军当中,果真有一道银色身影正以锐不可挡之势朝赤耳齐军中,金律王爷所在杀将过去。

    从城楼上俯视,银甲男子犹如一头嗜血猛兽,手中银枪红缨残影如獠牙蛇信,所过之处风卷残云,场面叫人一眼生畏。

    这一幕就连旁观的庆军都感到心惊,更别说是挡在金律王爷跟前,直面这个阎罗的赤耳齐士兵。

    金律王爷身边大半兵将,早就被刚才炸开的火光冲散了,剩下那些根本无力抵挡这个杀神般的男子。

    身为镇北军主帅的赫连将军,显然也没料到会突然冲出这样一支兵马,脸上错愕惊愣了好一会。

    “这是北琅军,是北琅军,少将军的北琅军。”

    不知是谁吼了一句,赫连将军这才猛然惊醒,定睛一看险些目眦尽裂。

    底下那支刺进敌军的队伍,竟然是大庆的北琅军,那个凶悍到令人生寒的男人,是镇北军元帅的儿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靳翀来了北关他竟然半点不知,是他自作主张?还是圣上的意思?

    赫连将军心绪不定,目光也随着飘忽起来,却听旁边有人激动喊道。

    “陆少将军带着援军来了,现在正是反攻的时候,咱们前后夹击把盟军包圆了,一个都别想跑。”

    “没错,正是如此。”

    “北琅军只有两万,盟军却数量众多,咱们必须马上出兵,可不能让陆小子有半点闪失。”

    几个副将看战场出现转机,声音都高昂几分。

    霍副将正要发话,赫连将军却沉着脸率先否决,“盟军就在城下,城门绝不能开。”

    “什么?赫连将军难道还想眼睁睁看着,北琅军两万将士死在城下?”秦鸩简直不敢相信,怒不可遏的粗声吼道。

    北琅军全是精锐将士,更别说其中还有陆元帅的儿子,秦鸩这个硬汉都忍不住急红了眼。

    “大敌当前,怎可意气用事,陆靳翀未得主帅允许,擅自领兵出征,就该让他承担后果。”赫连将军不为所动,冷哼一声说道。

    显然想要让他同意打开城门,率兵救援是不可能了,几位副将脸色都难看起来。

    之前赫连将军再荒唐他们都忍了,可眼下陆少将军带人来解围,并且是个反杀盟军的最佳机会,如何忍得。

    就在其他人还要继续劝说时,霍副将却突然抛出一块雕刻成虎状的令牌,“兵符在此,众将士听令。”

    看到兵符众人皆是一愣,随即几个副将目光一亮,齐刷刷的抱拳跪地,“末将在。”

    “秦鸩将军你领一万士兵守城,其他人皆随我杀出去。”霍副将凌厉的剑眉抬起,掷地有声道。

    他身上有年近四十男子的沉稳,身经百战的气魄,很容易便叫人信服。

    “末将领命。”几个副将狂喜应道。

    “犯我国疆者,杀无赦!众将士们,报仇雪恨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今日就让这妄想沾染国土的侵军见识见识,我大庆儿郎绝非好惹。”

    霍副将高举着战刀,慷慨激昂的声音在空气中传遍数里,这番话语听在镇北军将士耳中如定心鼓,瞬间叫整个城内庆军振奋沸腾不已。

    当即镇北军一扫往日死沉,士气高昂的大喝数声,“杀!杀!杀!”

    这声音与几日前应付赫连将军时截然不同,哪里还听得出半分无力颓败,相反似要冲破天际,横扫一切雾霾。

    赫连将军惊得险些站不住脚,不敢置信的双眼瞪着兵符,“这…你怎会有?”

    见兵符如见主帅,兵符一出他这个临时代替的镇北军元帅都得让步。

    霍副将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便迅速带人下了城楼,准备开城应战,连回答他的时间都不愿浪费。

    其实兵符早在几日前就到他手上,这几天不过是利用赫连将军的懦弱愚蠢,好降低盟军的戒备自行入瓮罢了。

    赫连将军似乎也意识到什么,脸上闪过无数情绪,煞是精彩绝伦,倘若他用兵之道也能如此丰富,恐怕盟军早就灭绝了。

    秦鸩却突然反应过来,握着偃月刀不忿的□□,“为什么是我?”

    他忍了这么多天,终于能够痛痛快快打一场,居然让他留下守城。

    霍副将顿了顿脚,扔下一句“谁让你话最多”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鸩:……

    几日前因为秦鸩冲动,可是险些坏了计划,霍将军这是小惩大诫,其他副将都对秦鸩投去同情的目光,紧随其后的离开。

    秦鸩:……

    城下北琅军与赤耳齐战况仍旧激烈,另一阵营的北蛮军却忙着灭火自顾不暇,达鲁吉首领也丝毫没有支援的意思。

    陆靳翀正是看准盟军不同心这点,又专门挑了弱的一方下手,才让两万北琅军在敌军中有喘息的机会。

    但尽管如此,北琅军依旧不轻松,在敌军的包围之下,稍有不慎便是乱刀砍死的下场。

    郑榭脸上早已没了在陆靳翀面前的憨态,与敌军厮杀时,那股子狠劲就像不怕死的疯狼,连带着他的手下也个个凶猛无匹。

    再看金律王爷这边,他身侧围着许多亲信,却都不是陆靳翀的对手,被打得节节败退。

    金律王爷看着眼前,能给人带来巨大压迫感的男人,脸色变得逐渐深凝,“你是什么人,竟敢闯入本王军阵中。”

    陆靳翀没有开口,银枪扫飞一人之后,一个回转刺向那个金色铠甲的男人。

    他的动作太快,几乎没有给对方任何反手的时间,金律王爷慌忙用刀挡下,顿时便觉整个手掌发麻。

    这一交锋不禁让金律王爷目光变得惊恐,那股慵懒自傲消失得无影无踪,咬牙切齿的质问,“你到底是谁?”

    他觉得眼前之人实在突兀,明明不过二十样貌,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威压与戾气,仿佛一座庞然大物镇得人心口堵塞。

    “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来镇北关撒野。”陆靳翀挑了挑眉,头也没回,银枪枪头却直直没入一个背后偷袭的士兵。

    金律王爷见状心中惊骇更甚,对眼前这人也隐隐有了猜测,却强撑着嘲讽道,“你是挺厉害,可惜镇北军主帅是个懦夫,直到现在都紧闭城门无人支援,就凭你带的这点人很快都得耗死在这里。”

    随即金律话锋一转,试图抛出诱饵,“不如你现在收手,我让手底的士兵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等达鲁吉带着北蛮军加入进来,你再想跑可就晚了。”

    “呵!是吗?”陆靳翀冷笑一声,目光却看向远处。

    下一瞬无数利箭从北蛮阵营那边射来,竟丝毫不顾及金律王爷的存在。

    陆靳翀反应迅速,银枪一挑抢来一块盾牌抵挡,金律王爷虽被人及时护住,身边的将士却有好几个中箭倒地。

    “想让你死的,可不止是我。”陆靳翀似笑非笑的看着金律王爷说道。

    金律王爷像是被人掐住喉咙,浅珀色的眼眸带着一丝冷光,愤怒扫向北蛮军首领,“达鲁吉!”

    对方歉意的耸了耸肩,似乎刚刚只是手下无意而为,如果表情不是那么惋惜的话,或许还有几分可信。

    达鲁吉的确觉得挺可惜的,冒着撕破脸的风险,居然没能射杀金律跟那个大庆的将领。

    金律王爷看他这番态度火冒三丈,面对陆靳翀的死缠烂打更是满腹憋屈。

    该死的庆军不去偷袭北蛮军,竟然歹着他的人打,眼下损失的可都是他赤耳齐国的士兵。

    “你们为何不去针对达鲁吉那家伙。”金律王爷在又一次躲过陆靳翀的袭击后,终于忍无可忍开口怒问。

    却不想他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城门倏然打开了,几个副将各自率领队伍鱼贯而出,奋勇的冲进战场。

    此刻的庆军杀意凛冽,哪里是他们以为的低迷不振。

    盟军再蠢也意识到自己中计了,这次不止金律王爷,就是达鲁吉也不禁变了脸色。

    盟军攻到城下早已没了退路,双方瞬间厮杀在一起。盟军本就乱了阵型,又因刚才那一箭,几乎射掉了双方假面的友好,十万大军成了一盘散沙。

    反观镇北军这边,许是这段时间以来,受了太多压迫跟憋屈,将士今日显得异常亢奋,很快便占领上峰。

    有了镇北军加入,北琅军的压力顿时小了不少,陆靳翀甚至还能分出几缕心神观察四周,好随时掌握战局的变化。

    可就是这抬眼一扫,他竟在战场人群之中,发现一道高大又熟悉的身影。

    身穿百户将领甲袍的陈生,手握板斧,凡是被他砍中的士兵,不是死就是断了胳膊,很是凶悍。

    陆靳翀从第一次见他时,就知此人天生神力,否则也无法凭一己之力杀了那样一头棕熊,如今一年不见更是大有展进。

    只不过以他这般身手利落,想来也是杀了不少敌兵练出来的,按理应该立功不少,怎会还是一个百户?

    陆靳翀突然想到那个荒诞的镇北军主帅,心下倒是很快有了答案,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陆靳翀很快收回心神,专心应付眼前的战局。

    没人在意这场战争持续多久,兵器相撞的声音与城楼上震耳的战鼓声交织在一起,几乎麻痹了所有人的神经,将士渐渐杀红了眼,只知不断挥舞刀剑长矛。

    这场盟军与庆军的攻守之战,以盟军气势汹汹而来开启,又在庆军胜利的呐喊声中落幕。

    眼看要被金律王爷与达鲁吉叶护逃脱,郑榭立马率兵,想来个痛打落水狗,却被陆靳翀拦了下来。

    “不必追了。”陆靳翀声音漠然的道。

    今日盟军损失惨重,十万大军几乎腰斩,这便够了,陆靳翀还不打算赶尽杀绝。

    没错,哪怕刚才他一直针对金律,也没想过直取对方性命,不过是要让盟军撕毁协议,反目成仇罢了。

    “这样放他们走,岂不是太便宜了。”郑榭有些不爽。

    “接下来的日子,就让他们先自相残杀去吧。”陆靳翀冷冷笑道。

    要知道他这次能拿下话语权,可全是靠盟军相逼,要是一口气解决了,保不准某人要出尔反尔。

    盟军,留着还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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