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不解于父皇自言自语,大胆开口,“父皇什么是武陵?”

    皇帝看了她跟前来送粥的刘贵妃,缓缓开口,“是一个治理甚好,百姓安居乐业,风景优美的好地方。”

    刘贵妃端着粥的手一顿,瞬时换上更加谄媚妖娆的表情:“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都是圣上的江山,个个都是安居乐业的,绝对没有不好的。”

    她记得父皇当时心情甚好,还赏赐了刘贵妃新晋的簪子。

    “学真也知道武陵?”盛子瑜一时忘了自己是要询问妹妹为何眼底泛青了,也好奇的问了起来。

    “父亲批阅奏折,高兴时,愉悦时,曾经同刘贵妃夸赞过这个地方,山好,水好,人更好,哥哥,这说得我都想去看看去了。”盛学真一边回忆着,一边数落着那个地方的美好,十分期待能亲自前往武陵看看。

    “同谁夸赞过?”盛子瑜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刘贵妃啊,当时父皇还心情大好的赏赐了刘贵妃呢,只是晚上没有留她侍寝,选的是另外一个月妃娘娘,后来月妃娘娘怀有身孕,就有了七皇弟……”盛学真倒豆子一般回忆着,话夹子一打开就没有停过,眼底都是对武陵的期待。

    “这不是卫宗的书信,他的书信在那一边。”盛子瑜嘴上回答着盛学真前一个问题,却没有动身。

    盛学真看向他指的方向,松开一只搂住哥哥脖子的手,拿起桌子右下角木格暗处的一摞书信。

    卫宗已经离开几月,他早就不是少年伴读卫宗了,盛学真知道,这个时候的卫宗已经能在沙场上独挡一面了,上战杀敌,少年无所畏惧,好不英勇。

    纤细的手指捻开其中一封书信,大致如下:

    殿下亲启:

    今日无况。

    卫宗留。

    ……

    殿下亲启:

    敌军偷袭,未果,无恙。

    卫宗

    ……

    殿下亲启:

    胜战。

    ……

    胜战。

    ……

    捕俘虏,胜战。

    ……

    盛学真翻来翻去,这每隔五日一封书信,极其频繁,却有些不对劲,至于是哪里,盛学真手里捧着书信,看像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

    “这是卫宗哥哥的书信?”盛学真歪靠在盛子瑜身旁,盛子瑜起身把书桌旁椅子让给疲惫不堪的盛学真。

    “你不认识他的字迹?”盛子瑜反问。

    她从小就喜欢卫宗,整日缠着卫宗,就是卫宗跟盛子瑜二人骑马练功,她也嚷嚷这要跟着,目的明显,别人又不敢当她面说什么,因此一些贵妃公主们都觉得她十分娇惯蠢笨没有头脑。

    在这些人不知道的是,有一年,太子还没有跟卫宗要好之时,盛学真跟着二皇姐盛学眉偷偷跑去冷宫,盛学眉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没有带上盛学真。

    当时她们去的是怡贵妃的废宫,盛学真一时迷路,哭了好久,当时恰逢卫世子跟母入宫给太后请安,也正好是迷路,于是把盛学真带了出来。

    当时无依无靠十分恐惧的盛学真在裕德宫内转悠,整个裕德宫空荡荡的,每日服侍不过一人,剩下就是疯疯癫癫的怡贵妃。

    盛学真,那天在裕德宫遇到的,在她整人生中都留下了十分深重的阴影。

    她记得怡妃先是跪下叫她主子,满眼敬重跟卑躬屈膝,后就是掐着她的脖子让她死。

    盛学真好不容易挣扎逃脱,却又被怡妃紧追其后,恐惧以及脖子上的淤青,明显,盛学真跑着跑着摔倒在地,怡妃笑的猖狂,直言让她纳命来,拿命来。

    幸好卫宗路过,推门一把抱住盛学真,运功一跃,逃离这里,盛学真闭着眼,泪珠直流,隐约还能听到废妃叫她一个不熟悉的名字,那个名字也不是母后的。

    “我当然认得,我是指得其他意思,哥哥你怎会不知?”

    盛学真喜欢卫宗也不只是那一件事,那件事后,阴差阳错得过卫宗许多次照顾。

    虽然有很多次,是因为太子哥哥被善待,但是她一直觉得卫宗哥哥于自己来说,就是特殊的存在,是自己生命里的启明星。

    “哦~”盛子瑜挑眉,他知道妹妹是什么意思,左右不过是想说,卫宗的信件太过简洁。

    卫宗是将军世家,好武不好墨,自然也不会是会写出篇幅较长书信的人,他写信一贯如此,只是这次少了几个署名前的问安。

    “卫宗哥哥怎么没有跟你请安,好奇怪哎!”盛学真又打开书信仔细端详起来。

    “他行军打仗,要跟我请什么安!”盛子瑜一把夺过书信,直接扔进右下角漆木暗格里,关了抽屉。

    该是他平安才对。

    盛子瑜心里想着。

    自大月前周康寿宴在太子府内不欢而散后,二人就一次也没有见过面。

    卫宗忙着平定边疆小乱,而他也,忙着跟朱平生通信。

    一边听着武陵怪状,一边个朱平生指引下一步旗怎么走下去。

    虽然二人还在冷战中,好像没有解决矛盾。但是卫宗还是像每次出征前一样的习惯,无论多么艰难,都会给盛盛子瑜写信保平安。

    他以往的信件内容多事如下句式:

    攻略半城,子瑜安好。

    主军大战,子瑜安好。

    ……

    基本上都是统一的战情实况和请安问候。

    所以盛学真没有看到请安觉得奇怪,卫宗哥哥怎么没向哥哥问好?

    其实,那晚一别,他还没有跟盛子瑜二人解开心结,就匆匆受命北上,没有了来得及告别。不知道是不好意思同盛子瑜问候还是依旧生气,索性换了书信的往日习惯,改说自己平安。

    而盛子瑜的回信也默契的从以往的:

    阿宗可好?

    改为现在的:

    本宫安好。

    盛学真也懒得去问了,总觉得这几月哥哥跟卫宗没有见面,却让她感觉到有些怪怪的。

    “你昨天为何没休息好?”盛子瑜又回到了最最初的问题。

    “啊?”盛学真没想到他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先是一愣,后面就开始支支吾吾想着有什么法子可以逃脱审问。

    她美艳的眼睛转动着,睫毛忽闪忽闪,忽然看到桌子上的一封书信:“哥哥,你给卫宗哥哥的回信那么短,怎么给这人回信这么多?”

    盛学真转头看向盛子瑜。

    桌子上放着的一封书信,是两日前从武陵加急过来的书信,写信人自然是武陵州长——邹文章。

    昏黄信纸上,密密麻麻都是此人的诉言,洋洋洒洒一册字,而盛子瑜虽也回复的多,可是相比较之,就天差地别了。

    “臣近日秘探乱葬之岗,居有其人,尚有气息,衣衫补丁,面容枯槁,示弱不已,扔于此地,奄奄一息,命不久矣,臣救而藏之,待以君意……更有一事,颇有怪异……请殿下定夺。”

    盛子瑜回复:“有大人如此,武陵之幸,待时候命,查于微薄,勿引其意,本宫定会派人协助。”

    “可是卫宗哥哥每日会见到的乱葬岗?”盛学真疑惑,这个朱平生为何会在武陵提到乱葬岗?不是只有征战才会有死伤巨大,乃至乱葬岗之说吗?

    “学真莫要说这等不吉利之言,你卫宗哥哥可没有整日遇到什么乱葬之岗。”盛子瑜本就是信自己不信天,平日也不会有什么信奉跟忌讳,可是妹妹轻而易举说出的随意之语让她不敢想象。

    “嗯。是我说错了。”盛学真立刻改正。

    她虽然改正的极快。可是却是不怎么在意的,毕竟死过一次的人了,这些不不吉利的话也不会伤到命运眷顾之人,而别人对她这个公主的阿谀奉承的赞美言语,也不会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不对,这武陵不是山水盎然,富饶安定之地吗?”盛学真从上次父皇的评价之后,就及其想去武陵游历。

    上辈子,自己到死都没怎么去过盛家天下的其他疆土上看看,这辈子她第一个想去的,就是那富饶民风开放的武陵。

    “富庶的自然富庶,穷苦的也极尽穷苦。”

    盛子瑜从这个月自己派去暗中帮助邹文章调查案件的信函上来看,武陵官宦权贵商贾勾结严重,且两极分化严重,奈何武陵八县上书奏折均没有提到穷苦百姓,加上掩盖之深,且非一朝一夕之故。

    若武陵真如他们所说的那般,那查到的穷苦人家又去了哪里这是个不能够推敲的事情。

    “富饶的地方有穷苦之人,这是没错。可若说是那连父皇都夸赞的武陵,那等如人间仙境的地方,我可不信。”盛学真对哥哥的话提出了质疑,其他地方她信,武陵她不信,她记得上辈子也没听说过武陵有什么重大案情被揭发啊!

    不过,有一阵子,卫宗哥哥跟太子哥哥确实不在皇城。

    至于去了哪里,她当时只记得好像是东南接近海域的地方,也就是武陵……

    或者武陵有贪污也未可知,毕竟越是富饶的地方,也有可能有财权压迫,这种事情也比较常见。

    盛学真并没有太过震惊,待到她发现太子哥哥同此人,有多月书信来往后,盛学真才意识到,事情或许并非像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

    “学真,在这个世上,并非是展现在你眼前的,就是对的。”

    盛子瑜喝了杯茶降降燥热,继续正色:

    “你所看到的,或许正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你所听到的,也与可能是,你需要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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