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街灯烛通明,天云映碧,高楼处众客挽袖而行,洲中游船做歇。

    各类商铺的邀客声,街边聚众杂耍声,行客友侣欢笑声,融汇交通。

    季禅渊慢两步跟于楚贤身后。

    “可有想吃的?”楚贤回过头问。

    季禅渊几不可见的咽咽口水,摇头道,“末将…”说着警惕道环视四周,见众游人均沉醉于自身之欢愉,便松了口气,“不饿。”

    见楚贤停下脚步打量自己,季禅渊跟着停于原处,“殿下可有吩咐?”

    楚贤没说话,季禅渊便垂眸去瞧楚贤落地上的影子不做言语。

    待楚贤的影子重新向前行进,季禅渊方跟着前行。

    楚贤手持一只薄纸扇,悠哉扇风,中途还不忘街边商贩唠上几句。

    季禅渊则一个劲在后头踩楚贤的黑影,倒也有趣。

    楚贤若是走快了,他便跟着迈大步子,楚贤若是走慢了,他便跟着缓下来。

    “老板。”楚贤指着架子上的冰糖葫芦问道,“这糖葫芦如何卖?”

    裹着深蓝头巾的小贩笑道,“两文钱一只公子。”

    楚贤于荷包中取出碎银子,递给小贩,“要一只。”说着示意小贩不必找。

    “诶好。”小贩赶忙将碎银塞到腰间,取了只红润饱满的冰糖葫芦,双手递给楚贤。

    楚贤朝季禅渊努了努嘴,让其接。

    “愣着做甚?”楚贤将纸扇拍于掌心合拢。

    季禅渊点了点头,上前接过那小贩的糖葫芦。

    “殿下不要吗?”季禅渊双手攥着那透亮诱人的糖葫芦,眼神已然蠢蠢欲动。

    楚贤摇头拽着季禅渊袖腕,可算是将人拉到身侧,“你只管吃,跟上我些。”

    “末…末将在后面保护殿下。”季禅渊道。

    楚贤推着季禅渊手中糖葫芦将他的嘴堵上,“无需。”

    如此,二人便齐肩逛着灯市,季禅渊美滋滋的啃着手中糖葫芦。

    嘎嘣脆的糖衣叫季禅渊咬碎发出细响。

    原缺血色的唇瓣,现下也被润泽了,夜火映照下,泛着浅光。

    “如何?”楚贤余光端详了季禅渊一路。

    季禅渊点头笑道,“甚甜。”

    “你喜欢?”楚贤神志竟不自觉被季禅渊轻抿的唇瓣勾了去。

    季禅渊嗯了一声,“喜欢。”

    楚贤收回视线,端了端面色,“前面有做戏,我们去看看。”

    “好。”才解决完一只糖葫芦的季禅渊现下心情甚愉,举止也不同方才一般拘谨了。

    才到戏台边上,上场戏便结束了。

    “方才演的是什么?”楚贤就个看客问到。

    那看客嗑着瓜子道,“《西厢记》,负心汉得取功名便始乱终弃了。”

    “这便结束了?”季禅渊问,神志却被戏台边麦芽糖小摊勾了去。

    看客将嘴皮上瓜子壳一吐,“是啊,都演好几晚了,稍后便是新戏本了。”

    楚贤于宫中,少有看戏,心中正巧好奇,“你可想看?”

    “想的。”季禅渊犹记未入宫时,青楼边上常有唱戏的,那会只听个懵懂,现今能同楚贤一起听,也不知是如何少有之机会,想着心中便又些难抑的触动。

    楚贤没多说,不待季禅渊反应便拽上他,往人群中挤了去。

    “前边人多。”季禅渊下意识想收手。

    楚贤不容季禅渊挣脱,淡道,“前面有坐处。”

    “都有人。”季禅渊被楚贤领着走,步子又些错乱。

    “我知,叫他们让让便是。”楚贤道。

    季禅渊,“…”怎的,他们可不知您是太子啊。

    “伙计,劳烦里挪挪。”楚贤道。

    那嚼花生伙计莫名其妙道,“这位公子,你瞧不见我边上也挤满人了吗,要往何处挤?”

    季禅渊拽了拽楚贤衣袖,“站着瞧也罢。”

    楚贤抬手示意季禅渊莫要担心,接着便从荷包中掏出二两银子分给坐着的俩伙计。

    俩伙计怔愣的互视片刻,反应过来便迅速起身,以手拍了拍方才做过的木凳,“哎呦,瞧瞧二位公子站累了吧,快快来歇歇脚。”

    楚贤扬起下巴对季禅渊得意的挑了挑眉,“坐。”

    季禅渊,“……”

    “我们是隔壁酒楼醉方休的小二,两位公子一会看完戏若是饿了,醉方休恭迎二位大驾啊。”

    季禅渊笑着同二人摆手。

    楚贤则冲其中一位招了招手,那伙计立刻便迎上来,楚贤则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伙计一脸肩负重任之势,气势汹汹的跑开了。

    “殿下同那伙计说了什么?”台上的新戏正巧开始。

    楚贤莫测一笑,“别急,一会便晓。”说着让季禅渊专心瞧戏。

    戏子着龙袍上台,“众臣”皆跪。

    “绥和二年,汉哀帝刘欣登基。”宾白道。

    “众臣”跪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季禅渊未曾深学历史,便问楚贤可知汉哀帝是谁。

    楚贤亦是眉头一蹙,“我但知他继的是汉成帝之位,不过短任六年便驾崩了,再多先生也未同我讲,因其未有显功,便只是点到即止。”

    “这倒是新鲜。”见楚贤也知之甚浅,便使季禅渊有了兴趣。

    一面正瞧着戏子唱词,一面方才跑开的伙计便捧着不知什么玩意回来了。

    “诶,公子,照您的吩咐买来了。”伙计弯身把东西呈上。

    清雅的甜香窜入季禅渊鼻腔。

    是麦芽糖。

    “递给旁边这位公子罢。”楚贤慢摇着纸扇。

    季禅渊一时愣了神,顺势接过纸包沉甸甸的麦芽糖。

    那伙计又说了些好话便乐呵呵的跑走了。

    “适才就见你一直盯着那敲糖老汉。”楚贤道,“尝尝。”

    季禅渊略有些难为情,竟多次让楚贤发觉自己的口腹之欲,实觉羞愧!

    奈何麦芽糖的甜香实在让季禅渊防不胜防,鬼使神差的便捡了颗含/入口中。

    起先还有点硌牙,来回翻搅了片刻,便觉醇香软糯了许多,嚼着莫名上瘾。

    “如何?”

    季禅渊将糖水咽下,点头道,“殿下要否尝尝?”说着把糖捧到楚贤面前。

    “尝尝便尝尝。”楚贤以纸扇轻拍胸膛,仰头张嘴,“啊…”

    季禅渊,“……”

    奈何楚贤表现的太过坦荡,季禅渊自知若是扭捏倒显矫情,只得挑了块适口的给送到楚贤嘴里。

    “如何?”见楚贤垂眸慢品,季禅渊忍不住问到。

    “没我所想那般惹人垂涎。”

    季禅渊一时不明楚贤所指,“嗯?”

    楚贤笑着摆手道,“尚可…尚可。”

    “那便好。”季禅渊颇有种获得认可后的欢悦之感,得意的挑了颗麦芽糖塞进自己口中。

    “皇上圣安。”二人注意重被戏台吸引了去。

    刘欣于龙椅直起身,盯着述职之臣,问,“汝唤何名?”

    那大臣颔首答道,“臣名董贤。”

    “抬起头来。”

    董贤闻声抬头。

    琵琶声响,君在上臣在下。

    刘欣卒然神失,自白道,“朕犹记多年前他仍是副稚嫩模样,不想如今竟出落的这般袅娜。”

    季禅渊隐觉有异,为何要将君臣会面呈演的如此厮缠暧昧?

    边上的看客亦觉新鲜之至,不住畅讨了起来。

    “你可听过龙阳之兴?”一捧着瓜子的看客问身侧之人道,颇具戏谑意味。

    一旁之人摇头道,“兄台可别卖关子了,快些告诉我罢。”

    手捧瓜子的看客道,“战国时有位名龙阳之君,以男色得宠,同魏王夜夜高歌,日日缠绵”

    “兄台,你可别同我开玩笑了!”那听故事的看客大受震撼。

    后头的季禅渊亦至为震撼,一时竟不知要不要继续看台上的戏。

    “这便是你孤陋寡闻了吧。”那看客将瓜子壳一吐,“这自古以来,暗养男宠的帝王不可胜数,却少有见光的,这汉哀帝便是将那份痴情摆上台面的独几份。”

    季禅渊背脊僵直动弹不得,第一反应便是偷瞄一旁的楚贤。

    楚贤持扇静坐,大抵是听到了那两看客的交谈,气氛亦有些不自然。

    “嘶——”也听故事的人细想了什么,只皱眉唏嘘,“这这何来的念头?”

    “谁人能过美人关呢?”另一人正巧将瓜子吃完,拍了拍手,“生的媚骨,男儿之身又何妨?”

    季禅渊掌心冒汗,麦芽糖外的纸包愈发粘手。

    “再说,你又如何敢断言男儿之云雨,便没男女那般断魂呢?”

    话毕便闻见了楚贤轻声咳嗽。

    季禅渊只不去看紧抿双唇,心中暗嚎,“你可快些闭嘴罢!”

    “朕要你董贤同朕一起为皇!”戏台之上,刘欣揽过董贤振奋道。

    台下掌声雷动,“好!”细听其实能发现,欢呼之声多杂揶揄起哄。

    董贤掩面讪笑,“臣生微贱,怎敢同皇上平起平坐?”

    “胡话!”刘欣轻抚董贤之面,“朕偏要将皇位让之与你。”

    “让!”众看客附和到,笑声哄场。

    台上二人在众多嘈杂声下温情缱绻着退了场,首幕暂结。

    “不足!”看客们正看的起劲,现下戛然而止,甚不快活,一齐催促道,“继续,继续!”

    “无意思。”楚贤悠悠起身,低声道,“荒诞至极。”说着便要离席。

    季禅渊速速跟上,他早也觉着如坐针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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