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轲无法, 只能先将他身上缠着的纱布一层层解开,从旁边抽屉里拿出伤药,准备再给他上一遍药。
然而刚把纱布解开, 这人忽然醒了。
卓风觉得自己浑身无力,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的,不是过了多久, 意识方才清醒。
睁开沉重的眼皮, 床边坐着的人的脸直直的映入他的眼里, 是冯轲。
他的戒心一下子降低了不少。
咳嗽了几声, 他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却被冯轲按住了被子下面的手。
“别动,你伤势太重, 先躺着吧。”
卓风不动了, 只是侧着头打量着这间房子。
自从重逢以来,冯轲很少见到他在他面前这么听话的样子, 说不让动就真的不动了。
冯轲开始给他身上的伤口上药,密密麻麻的刀子口遍布他的胸口, 最深的一道伤口在他的小腹处, 伤口处的血肉向外翻,看起来十分吓人。
不过冯轲见惯了伤口,淡定的往上面撒药涂抹。
卓风打量了整间屋子之后, 发现这里并不是客栈, 也不似什么农家小院。
他皱着眉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冯轲却好似没听见一般,并没有答话,而是专心的给他的伤口上药。
卓风被无视了, 他心头涌上一丝恼怒, 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几分, “冯轲,我问你话呢!你把我带到什么鬼地方了?”
冯轲正在上药的时候顿了顿,抬眸看他,沉声道:“这是我的房间。”
就这一句话,卓风忽然不吭声了。
冯轲见他老实不少,接着给他上药。
大概是他上手没个轻重,弄疼了他,听到卓风倒吸了一口气,随即就凶他:“嘶——你他娘的能不能轻点?”
这人又爆粗口,看着十分儒雅一个人,没想到竟然爱说脏话。
冯轲不喜听见他张口就把他娘的三个字挂嘴边,于是道:“我会轻点,你好好说话。”
卓风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突然变温柔了不少。
上半身的伤口上完药,冯轲突然开始解他的裤腰带,卓风心头一紧,捂住裤腰带上的那双手,警惕的问道:“你脱我裤子干嘛?”
冯轲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上药。”
卓风这才想起,自己的小腹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确实是要上药。可那个地方再往下一点点就是……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对方给他上药。
卓风突然有些别扭的扭过脸去,说道:“这里还是我自己上药吧,不用麻烦你了。”
冯轲不知道这人在矫情个什么劲儿,同为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手拿开,我给你上药。”
卓风闻言一抹红爬上了耳朵尖,他凶巴巴的道:“你他娘——”,想起冯轲刚说过不爱听他这么说话,于是活生生的半道改口。
“你上什么药,都跟你说了我自己来,赶紧把你手拿开!”
冯轲看了他一眼,想不到这人和从前一样,还是那么固执。
只是他如今伤重,不宜活动,万一动作大了,伤口容易裂开。
冯轲忽然说道:“好,那你帮我拿一下你手边的纱布,我帮你把上面的伤口先包扎一下。”
卓风听到他这话是同意了,不知为何,心里竟然还有几分失落。
“哦。”
纱布在他右侧的托盘上放着,他左手够不着,只能将捂着冯轲的手的右手腾出来拿纱布。
结果他的手刚挪走,下一刻冯轲就麻利地解开了他的腰带顺便脱了他的裤子。
当下/身传来一阵凉意的时候,卓风这才惊觉自己上当了。
然而裤子已经被脱了下来,他不由得捂脸,羞耻的骂道:“冯轲你个骗子,你他娘的竟然骗我!”
冯轲不为所动,一只手按住他的腿防止他乱动,另一只手给他上药。
边上药边说道:“客气了,你也不差。说起骗人这一行,还是你深谙此道。”
卓风一听这话不吭声了,他确实理亏。当初若不是他骗了冯轲,两人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见他心虚的不说话了,冯轲也不敢吭声,专心的给他上药。
小腹处的那处伤口确实很深,因为没有得到及时包扎,伤口到现在还在流血。
卓风感觉到一股凉意,还有一根软软的手指在伤口处涂抹,忽然就羞红了脸。
他结结巴巴道:“你、你好好上药,别看一些不该看的。”
冯轲本来也没想着有什么,冷不丁听见他这话,心里也起了逗弄的心思,谁让他以前总骗他。
冯轲道:“哦?那请问卓公子,什么是不该看的?”
“你!你少在这耍流氓!”
冯轲气笑了,他不过就是上个药而已,怎么就还成了耍流氓了?
这会儿说话的功夫,药已经上的差不多了。他拿起一边托盘上的纱布开始给他包扎。
冯轲道:“耍流氓?你要是再胡言乱语,我不介意让你看看什么叫耍流氓。”
他一边说一边给他穿上刚才脱了一半的裤子。
卓风闭嘴了。
卓风不说话了。
空气突然沉默了。
冯轲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人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能如此有精力跟他拌嘴?
胸前的伤口,还有腰上的伤口在缠纱布的时候都要从后腰绕过来,冯轲是习武之人,轻轻一用力便托起了卓风的腰。
然后他弯下身用另一只手拿着纱布绕过来给他缠上,这忽如其来贴近的距离让卓风有些不适应,他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伤口的疼痛,愣愣的看着冯轲脸上那道遮在头发里的伤疤。
他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疼吗?”
冯轲给他缠好纱布后,听到他这句话没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愣了一瞬道:“什么?”
卓风的手忽然抬起,慢慢的抚上了他的脸,然后挪到他脸上的伤疤处。
“这里的伤口,疼吗?”
冯轲忽然怔了一下,明白他说什么之后,随即拂开他的手,很不愿提及这个话题,甚至扭过头去,用头发遮挡住疤痕。
他语气冷淡道:“时候不早了,你该休息了。明天我去药铺给你抓些内服的药来,快睡吧。”
冯轲说完转身就要走,被卓风叫住了,“你去哪?”
冯轲突然意识到这里是他的房间,而隔壁的房间还没有收拾,暂时住不了人。
他准备迈出去的脚步又退了回来,想了想,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棉被出来,铺在地上:“我睡地上,你有事叫我。”
如今正是寒冬腊月,而且昨天才下过一场雪,地上的寒气自不用多说,就算铺的再厚也是冷的。
本来他这屋也该是有炭炉烧着的,但因为它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回来,上次回来匆匆一趟,早上就走了,下人根本不知道他回来了,所以炭炉就没给他点上。
所以今夜依旧没有炭炉,只能明天点上。
那也就意味着晚上很冷,只能自己靠棉被御寒了。
卓风看他准备在地上铺被子,忍不住道:“地上太潮了,会生病的。这床挤挤能睡两个人,你……要不上来一起睡吧。”
顿了顿,卓风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添了一句:“我怕冷。”
冯轲忽然顿住了自己正要铺被子的手,他看了看床上躺着的那人,没犹豫太久,就又将被子放了回去,然后朝着床榻走去。
到了床边,他道:“你往里挪一下。”
卓风身上伤口包扎着,动作不能太大,只能一点一点的挪。
然而挪着挪着,他忽然发现自己整个身子都腾空了。
冯轲怕他身上的伤口裂开,干脆打横将他抱了起来,放到了床里侧。
而他则是站在屏风处将外衣脱下,然后躺在外侧。
卓风躺在里面没有丝毫的睡意,大概是今天昏迷睡的久了,他到现在都不困。一双眸子黑亮亮的,偏过头瞧着身边人的侧脸。
冯轲平躺在床上,将被子给两人盖好之后,这才闭上眼睛睡觉。
他这两天为了把卓风拉回来,费了不少劲儿。这一路上属实是累的不轻,于是躺在床上刚闭上眼没多大会就睡着了。
黑暗中卓风微微侧了侧身,腾出一只手悄悄抚上了他的脸颊。脸上的那处伤疤多年前就已经结痂,如今那出只有几道凸出来的伤痕。
虽然卓风没有仔细瞧见过,但仔细摸过后便知道当时这伤口有多可怖。
他喃喃道:“对不起……”
曾经冯轲也算是个长相英俊的男子,可谁曾想再重逢时,整人脸上竟然有这么可怖的一道疤。
卓风忍不住想起了从前的往事,心里又开始自责难过起来。
第二日冯轲起的很早,如今卓风行动不便,他直接把饭给他端到了屋里。
屋里已经有了炭火,是早上冯轲起床后端过来的。已经烧了大半个时辰了,屋里比昨晚上要暖和许多。
“你现在不能吃太油的荤腥,想喝点清淡的粥吧。”
这些小事冯轲没有假手于人,府上的下人还是少知道那人的事情为好,保不齐就有人泄露了他的行踪,到时候连累到郎君就不好了。
卓风休息了一晚上,精气神养好了许多。
冯轲扶着他坐起来,将枕头放在他的后背让他靠着。
卓风端过这碗白粥,用勺子搅了搅,喝了一口,皱着眉道:“好烫。”
冯轲无奈,接过他手中的碗,用勺子搅了搅,一边搅一边吹,过了一会儿,他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约莫着不烫了,这才重新将碗递了过去。
“喝吧,不烫了。”
卓风看着对方用他用过的勺子喝了一口粥,一抹红晕悄悄爬到了他的脸上。
冯轲看他的脸突然红了,忍不住担心道:“怎么脸这么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发热了?”
卓风赶紧闷头喝粥,否认道:“没有,可能是因为屋里烧了炭,有些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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