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柳轻闻言直似当头被泼了一盆冰水。

    谭容面含悲色道:“我全是按着方子来用的,毫无效果!能想到的法子都试了,红雪莲已经用了大半,还是毫无起色,我……我不敢再用,只有等你回来一同商量对策。”

    柳轻也变了颜色,难以置信地道:“怎么会这样……”

    谭容拽着他道:“我实在没有主意了,你快去看看,是不是我老眼昏花出了什么岔子?”

    柳轻虽是师从谭容学习医术,但他博闻强记,思路开阔,在天资之上其实胜过谭容,兼之心思灵巧,善于变通,每每总别有建树,另辟蹊径,是以谭容与他早已是亦师亦友。

    谭容爱女心切,已经六神无主了有一段日子,听说柳轻今日回岛,哪里还管他是否旅途劳顿?一把拽着就往自家去。

    柳轻本以为只要红雪莲入岛,三年心结便可得解,故而也未有所挂念,此刻骤闻噩耗,便如晴天霹雳,如何还顾得上别的?头也不回随着谭容飞步而去。

    曲晨和江染霞听闻也是惊疑不已。

    江染霞急道:“红雪莲无效?你怎么不早说!”

    曲晨满脸冤枉地道:“我出岛的时候没人跟我说过啊!”

    江染霞质疑道:“不会是你路上弄坏了吧?”

    “怎么会?!”

    曲晨大声申辩道:“我完完整整交给他们的,包袱皮都没动过!”

    江染霞见他一脸急恼,也觉自己不该情急之下迁怒于他,再要说话转圜,又惦念着那个人,不愿耽搁时间,遂顿足快步向着谭容柳轻离去的方向追上去。

    锦曦岛集曲珣二十余年心血布局,岂是旁人说闯就能闯的?

    江染霞从码头的阶梯跑上去,不过走了几步路,就不见了前面的人影,只觉处处似有路,处处又似无路,一时怔在原地。

    曲晨虽委屈她不问明白就劈头盖脸地指责自己,但见她这般进退无措,又不忍心袖手不管,知道那人儿脾气倔,定然不会开口讨饶,只得捺下性子来上前道:“这里每个时辰机关路径都会变化,你这样乱闯就是走一年也走不到,跟我来吧,我带你去。”

    江染霞见他这般迁就,也觉自己刚才说话未免过分,心里过意不去,跟在他身后小声道:“无星,对不起,我刚才口不择言,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这般柔柔软软的道歉,曲晨纵有一肚子不满,也便烟消云散了,无奈地叹了口气,睇着她道:“不生气,我上辈子欠你的。”

    江染霞抿了抿唇,垂首不语,跟着他在道路上穿行。

    锦曦岛中央是一座小山,所有房屋楼阁、亭台造景皆是绕山而建,穿行其间的路径大多为木栈道,盖因木板可交错组合,移动、替换、埋设机关都较石材更为灵活,栈道上使用的木材都经过特殊处理,难以燃烧,所以基本不惧明火。

    曲晨一边耐心讲解着认路和规避机关的要领,一边带着江染霞在栈道上穿梭折转。

    行得一刻,眼前豁然一亮,一座院落芳草葱茏,疏篱掩映,仿若世外仙居般缥缈出尘。

    锦曦岛的房屋,虽不似寻常富贵人家亭台楼阁精雕细绘,但却宽敞明亮清雅别致。

    谭菲绯的闺阁温香甜美,江染霞跟着曲晨走进去,忽然间脚步一停:银红纱帐之中,旖旎绣衾之畔,一节莹白皓腕上搭着一只手。

    没有丝帕,也没有衣袖的阻隔,他那么自然地一手扶住柔荑,一手轻按玉肌。

    他从没有对任何一个女子如此不顾礼法肌肤相触,就连对自己,也是在前几天才刚刚握住过她的手。

    江染霞的目光悄悄移向床上人儿的脸庞。

    美,很美!

    虽因久病而略显憔悴,但肌肤如雪,秀眉若画,纤长的睫毛深掩,浅淡的双唇轻阖,脆弱而美丽,仿佛一朵雪白的山茶花,楚楚堪怜。

    他握着那人儿的手,双眉紧蹙地凝视着她,眸中尽是深浓的忧思。

    把完一脉,他小心地扶着她的手,温柔放好,仔细覆上锦被,再轻柔地扶过另一只手,没有脉枕,他就用自己的掌托着那莹柔皓腕接着为她诊脉。

    是的,这才是与他最为相配的女子:青梅竹马,郎才女貌。

    一个是皓皎的月,一个是耀目的星。

    他为她三年苦守,足不出岛,唇不沾酒;他为她映月楼上拼死夺莲;他为她万花过目一心无改。

    他是属于她的,从前如此,现在亦如此!

    江染霞悄悄地向后退去,转身逃离了那温馨的闺房。

    她本就不配,为何要生妄想?

    况且,他们不过患难之情,何来男女之爱?

    就算他抱过自己,搂过自己,也不过是事急从权、情势所迫罢了。

    “霞儿,你去哪里啊?!”

    曲晨的声音惊醒了江染霞,她这才发现自己竟已出了谭家的院子,不知道在往何处走,忙慌乱掩饰道:“我……又帮不上忙,站在那里怪碍事的,所以出来走走。”

    曲晨上前一把将她拽回来,柔声责备道:“走也不能瞎走啊,再往前你就走到机关里去了!”

    “哦……”

    江染霞缓过神来,问道:“那我住在哪里啊?”

    曲晨听她终于问到点子上了,神秘一笑,道:“我给你选了两个地方,你去看看喜欢哪一个。”

    江染霞意兴阑珊地道:“怪累的,我想早点歇歇,你既然选过,你说哪处合适我就住哪处好了。”

    曲晨见她肯依自己的意思,自然非常欢喜,笑道:“依我说,就住润翠轩,那里清雅安静,你一定喜欢的。”

    当然,清雅安静不是润翠轩最关键的入选原因,更重要的是:那里距离曲晨家最近。

    江染霞自然不知道他这满满的私心,点头道:“好啊,那就去润翠轩吧。”

    曲晨心满意足,欢欢喜喜地带着她一路而去。

    润翠轩。

    庭院不大,翠竹葱葱,房舍精巧,简素幽雅。

    江染霞跟着曲晨看了一圈,点头赞道:“这地方果然很好!”

    曲晨将她的衣物包裹放下,笑道:“我就说你会喜欢吧?”

    江染霞点了点头,感激地道:“谢谢你,无星。”

    “说谢多见外?”

    曲晨忽然招招手示意江染霞过去,指着隔帘边一个下挂浅碧色流苏的白玉平安扣笑道:“你看。”

    说着话,他用手指勾住白玉环拉了一下。

    江染霞正不明其意,只听得脚步声响,房外走进一人,欠身施礼道:“江姑娘安好。”

    “甄嫂!?”

    江染霞转眸目触来人,又惊又喜地跑上前,拉着她的手道:“你回来了?!大家都好吗?”

    “好!都好!”

    甄嫂含笑道:“让江姑娘记挂了。”

    江染霞眼眶微湿地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曲晨得意地笑道:“我想着甄嫂伺候过你几天,又在江船上一起那么久,是相熟的,让她来服侍你这里,你能自在些。”

    江染霞小声道:“我不用人服侍的……”

    “谁说不用啊?!”

    曲晨反驳道:“里里外外安排打点,加上三餐饭食、衣物浆洗这些事,你人生地不熟,没个帮手怎么行?再说,就算你样样都自己做,一个人住在这里,我若不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怎么行!”

    江染霞不吱声了:是啊,他若不在,自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曲晨见她默许了,方才笑指着那碧穗白玉平安扣道:“这屋里所有这个式样的环扣都可以拉,甄嫂看见信号马上会过来的。”

    江染霞点首应声。

    曲晨又交代了甄嫂几句,见江染霞说累了想先歇会,又念及入岛来还没去见过父亲,便由那人儿收拾歇息,自己退了出来。

    这么一耽搁,已是夕阳西下,他看了一眼漫天红霞,径自向止望亭而去。

    止望亭。

    暮霞似锦,夕阳如画。

    但亭中却空空荡荡,并无一人。

    曲晨怔住了:曲珣的性情散淡不拘,他们回来他不去码头接应原是极为正常的,但是这般晴好的天气他却没有坐在止望亭饮酒看日落,便是自己有记忆以来几乎从未发生过的事!

    心头陡然升起一阵不安,他抬目四顾,正见不远处有个仆役提着一捆修剪下来的花树断枝慢慢经过,知道是负责打理此处的人,忙飞身上前问道:“我爹今天没来过吗?”

    那仆役只觉眼前一花,定睛看来,见是曲晨,这才缓了缓神道:“曲二爷……说是病了,好几天没来了。”

    “病了?!”

    曲晨吃了一惊,转身向家中疾掠而去——曲珣虽不会武功,但除了双腿旧疾,身子一向强健,连伤风感冒都很少,如今却病到无法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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