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哈哈大笑道:“小姑娘,你未经世事,怎么知道:这情网不仅能摧坚折锐,更是令人进退皆伤。”

    曲晨双手执剑柄以剑气抵住面前的网,却又不敢过于用力,生怕船尾再碰到后面的网,一时火气上蹿,喝道:“老匹夫,有种下来跟爷爷单打独斗,你若赢了,自然能拿走红雪莲。”

    那声音并不为他所激,仍是好整以暇地道:“我知道你深得柳自如的真传,单打独斗我不是对手,以你的修为现在就可全身而退,不过,想保这一船人的性命,你恐怕还没那个本事。”

    他啧啧了两声道:“尤其是那个小姑娘,这么年轻就死了多可惜?”

    曲晨听到他以江染霞的性命相胁,一时被激得血灌瞳人,正要发作,只听船尾又是咔嚓一声,江染霞忙歉然道:“他们没掌握好,力气用大了。”

    那个声音笑道:“小姑娘,你再这么撞两次,不用我出手,你们的船就散架了。”

    江染霞吐了吐舌头道:“老人家,我会小心的,你自己且多多保重吧,无星生起气来很可怕的。”

    曲晨原在怒火之中,听见她这般说,想起在归州城外朝她发的脾气,心生歉意,不觉怒气一偃。

    那个声音笑道:“你们不必费尽心思找我,只说交不交红雪莲,我虽然有兴趣看看柳自如的高徒能御剑气坚持几天,不过我的手下可没这个耐心。”

    话音未落,只见两团火球自空中直向船顶砸来。

    柳轻始终警惕戒备,见火球呼啸而来,心知玉蛛琼丝网虽能隔火,但船身却禁不起这样的重击,遂飞身而起伸箫点引借力打力,将一个火球引向另一个,两只火球在空中一撞,双双向一侧山上落去,咕隆隆翻滚跌入江中嗤地灭了,原来是两块裹了桐油的巨石。

    那个声音道:“这只是一个小小警告,识趣的快快交出红雪莲,不然……”

    曲晨冷笑道:“不然怎样?”

    那个声音转而森寒道:“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你们若不肯交出来,今日就为它陪葬吧。”

    曲晨哂笑道:“那还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不要激怒他!”

    柳轻忙出声阻止,但为时已晚。

    那个声音忽然阴恻恻地笑起来。

    笑声中,柳轻只觉空中一亮,抬头时,但见一个大火团如同火焰山般向着他们铺天盖地直坠而来,他再度腾身跃起,伸箫一挑,以四两拨千斤之巧力将大火山向旁边的山峰撞去。

    柳轻拨开火山飘身下落,却听嗖嗖破风声响,两侧山中忽然各射出一蓬劲弩,如飞蝗般遮天而来。

    劲弩发射的时机计算得极好,按他的降落速度刚好可以在空中将他穿成刺猬。

    柳轻临危不乱,箫影如屏,铮铮几声格开数支夹击而至的弩矢,电光火石中伸足在一支弩杆上轻点,仅借这一点微薄之力便重新跃起身形,密密的□□从他脚下交错而过。

    他身形方自一顿,就听曲晨急喝道:“小心!”

    一股劲风夹杂着猎猎之声,呼啸而来!

    原来那座火山竟是被人操控的,柳轻将它拨开,它却并没有撞到对面的山峰,而是荡过去打了个旋又荡了回来。

    柳轻在弩矢上所借之力毕竟极微,力尽之时终要回落,而这火山回击的路线刚好向着他而去,燃着熊熊赤炎的庞然大物如同地狱来的魔兽般向着翩翩白衣咆哮扑至。

    “听云!”

    曲晨的吼声中已有了绝望——空中再无任何可借之力,他知道以柳轻的功力,已无法改变下坠之势,只能如飞蛾扑火般堕入这焚身火海。

    对方已经把一切都算准了:用情网困住曲晨,用火山消灭柳轻,他们所有的能力都在对方的意料之中。

    “无星松手!”

    悲怒中,曲晨忽然听见江染霞的喊声。

    “我们已经控制好船速,不会再触网了,你快去帮公子!”

    江染霞叫道。

    曲晨低头一看,果然江船在水流中轻微地前后晃动,与情网堪堪数指之遥,却总不会触碰,他撤去剑气,心头一松,但随即黯然——还来得及吗?

    还来得及!

    因为就在曲晨悲吼的几乎同时,柳轻的下坠之速骤然激升——对!既然一定会下落,那何不落得快一些?

    这招虽然冒险,但仍有赢面,无路之路,何不赌上一把?

    赌?

    他事事总求周全,原本从不爱赌,但不知道从何时起,这种毫无把握的刺激感,竟会让他有一丝兴奋和期待。

    是因为那个敢赌敢拼的丫头吗?

    烈焰之山瞬息而至,柳轻还差一个头的位置,但对他来说已是足够,玉箫一指烈火边缘,仰面横身,硕大的火山从他的面前挟风带炎炽烈而过。

    赌赢了吗?

    咻咻破风声再起,弩矢如雨,向着火山下的白影攒射而去。

    柳轻心头一寒,提起最后一丝真气,伸玉箫一点火山底部,身子凌空横翻出去——仅凭这样的腾挪逃不出劲弩攒射的范围,但这已经是他的极限能力了。

    终究是十赌九输吧?

    尽力挥箫护住周身,柳轻黯然一笑:他本不是赌徒,自然也不会有赌徒的运气。

    翻旋中,只见江船的两舷劲弩齐飞,向着两山□□发射的位置激射而去!

    霞儿,你在为我报仇吗?

    一声长啸,强大的罡风骤至,飞弩如遇铁甲般纷纷跌落。

    曲晨伸手一拽拨正柳轻的身子,在他肋下一托,已带他重新腾起。

    “你没事吧?”

    曲晨关切地打量了他一眼。

    有了借力,柳轻重提一口真气稳住身形,报以一笑道:“没事。”

    曲晨仰头看向两峰对峙之巅道:“那老匹夫在上面。”

    最后的那声笑被他窥破了行藏。

    猛听得嘭嘭数声爆响,江船上射出几道火光轰然在两侧山脚爆炸。

    柳轻眸子一亮,笑道:“鬼丫头定是发现了他张布情网的位置。”

    不错,情丝只有在绷直之时才最为锋利,想要在两山间张网,就必须要有拉网的地方,只要打掉其中一个点,大网自然张不起来了,江船若能脱离此地,敌人精心部署的机关也就毫无用处了。

    “糟了,那火山!”

    曲晨人虽在半空余光却始终关切着江船,只见火山呼啸荡去另一边后旋即摆回来,到了中心后竟对着江船狠狠压落。

    两个人不约而同反身向火山直追而去。

    曲晨功力更胜,身速更快,柳轻在后,只觉头顶风生虎虎,举目但见十来个火球如流星雨般向江船所在坠去。

    “上面交给我。”柳轻喊道。

    “好!”

    曲晨挥出一掌,柳轻拧身踏借他的掌力迎向流火飞石。

    曲晨也借这一掌之力加快下沉之势,迅速超越火山,剑气陡长,在山岸一点,已借过力来,翻身举剑擎住了下落的火山。

    几乎就在同时,利弩破空声再响,只见两山各飞出一簇弩矢直奔江船花厅而去!

    曲晨一手举剑擎住火山压顶,听见响动再挥掌劈至,只来得及击落一边的□□,眼睁睁看着另一侧的利刃自花厅窗格穿入,又从另一边的窗格透出斜斜跌入江中。

    “霞儿!”

    曲晨狂吼一声,只觉浑身血液凉透,剑气一偃,火山趁势重重向下压倒。

    柳轻刚迎上飞坠的火球群,听到这一声狂呼,低头看时,正见飞弩穿射花厅的一幕,顿觉心口一阵剧痛,仿佛那些利刃射穿的不是花厅,而是他的心!

    钻心的痛彻中,柳轻长发倏张,温润的脸庞骤现戾色,玉箫狂舞狠击火球,每击一下,身形借力,迎上下一个火球,快如闪电,势若惊雷。只听轰然数响,所有的火球都向着山间弩矢发射之处狠狠砸下!

    其实,船上只沉默了一瞬间,便听格楞一响,花厅的护甲骤然弹出。

    她还活着?!

    这样的猜测让曲晨眼眶一热。

    下一刻,砰地一声轻响,桅杆顶喷出一蓬薄雾,如雨丝四散,瞬间笼罩了整条船。

    是玉蛛琼丝网!

    她还活着!

    曲晨心神一定,剑气又长,稳稳擎住当头压下的火山。

    格楞楞,花厅的护甲撤开,只听江染霞的声音喊道:“对不起,我只能把你们两个关在外面了,护甲一升起来我什么都看不见啦!”

    两个人听见暖若轻阳的语声心头各自一宽。

    “关得好!”

    曲晨抬眸看向山尖,目露杀机,剑气擎住火山,沉身下落,到桅杆顶伸足借力一点,暴喝道:“老匹夫,你受死!”

    只见猎猎火山为剑气所御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山峰顶处逆袭而去。

    柳轻身手不停,只是所击火球不再向山间射弩处,而是向着江染霞发射过火器的位置而去——对方之所以突然向她发难,恐怕就是因为她看破了这情网的端倪。

    “好了,网松下来了!我们先把船开出去一些。”

    江染霞欢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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