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影一旋,聂忻娘已出现在桌旁,柳轻缓缓打开盒盖,只见冰魄寒晶匣中红雪莲映日生光娇艳绽放。

    聂忻娘伸手拿起寒晶匣,柳轻也并不阻拦,任她拿着走出亭子,在日头下晃了晃,笑道:“原来这就是满江湖倾家荡产也要争的东西,也不怎么样嘛!”

    她有些扫兴地将寒晶匣丢还给柳轻,道:“我原以为是个什么绝世仙葩,还想着若是喜欢就抢来簪在头上,谁知竟是这般模样,送我我也不要!”

    柳轻将冰魄寒晶匣收回木盒,笑道:“世人若都有忻娘这般智慧,江湖也不会生如此无谓的争端了。”

    聂忻娘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这是在怪我,但我真的已经很努力散消息出去解释这东西的效用了,可世上就是有那种人蠢钱多闲得慌的,我能怎么办呢?”

    柳轻笑道:“忻娘仗义援手,在下感激不尽,岂有怪罪之意?”

    聂忻娘哧哧一笑,道:“花没意思,人却有趣得紧。”

    语声未落,红影一旋,她又转到曲晨身边。

    江染霞刚刚探出半个身子来,就见她已到了自己面前,笑吟吟地娇声问道:“小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江染霞未及作答,便被曲晨一把拽回身后。

    “忻娘!”

    柳轻忙飞身上前道:“她只是我船上的丫鬟而已。”

    “哦?”

    聂忻娘转眸一笑,又回过头向着江染霞的方向深深一嗅,“嗯”了一声,妙眸睇着曲晨媚然道:“可我怎么闻到了一股心上人的味道?”

    柳轻见曲晨神色已转不善,忙横箫一拦道:“忻娘说笑了,这里只有一个小丫鬟。”

    玉箫只是虚拦,并没有任何攻势,但聂忻娘却忽然“哎哟”一声,向着柳轻的怀中就倒过去。

    柳轻缩身避让,怎料她便如被什么吸住了一般紧跟着他的身形而去。

    只见红纱追着白影伴着哧哧的浪笑倏忽来去,直看得江染霞眼花缭乱。

    半晌,忽听“哎哟”一声媚呼,双影骤停。

    聂忻娘衣袖滑在肘畔,一双粉臂莹莹攀在柳轻的肩膀上,身子如一棵嫣藤妖娆地缠在翩翩白衣的身躯上。

    如此暧昧的姿态,看得江染霞双颊飞红,忙躲回到曲晨背后。

    不知是否因红衣掩映,柳轻的脸上也隐有薄绯,他负手蹙眉淡淡地道:“忻娘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也该早些回去复命。”

    聂忻娘贝齿轻咬朱唇,抬起一只粉拳在雪白的襟前轻捶了一下,又爱又恨地道:“浅情人,见人家要摔倒了也不肯扶一下。”

    柳轻不答话,沉默地伸玉箫格开藕臂,将两个身子的距离缓缓拉开。

    聂忻娘倒也不敢多纠缠,乖乖地站回地上,幽幽一声长叹,转身向着船舷走去,宛转娇音黯然低吟道:“相思长,相见短,只恨今生相识晚,君情薄,君心转,只愿来生不相染。”

    红袂翩翩,却似没了来时的光彩。

    直走到船舷边,她忽然回过头望着江染霞,凄然道:“浮华三千,不及深情一顾,但惜有时,莫叹无时。”言罢,飞身而去,落回小舟上。

    “但惜有时,莫叹无时。”

    江染霞喃喃地重复着,追目看去,只见一叶小舟已向着洞庭水域分波而去。

    来时高歌,去时凄寂,更添了几分落寞。

    曲晨横身挡住她的视线,皱眉道:“还看她做什么?快别看了!”

    他就是不喜欢江染霞看着那妖精时一脸惊羡的样子,生怕她被那个老妖婆带坏了。

    “可是她答应拿消息跟公子换的,她还没给消息呢!”江染霞有些急道。

    “她已经给了!”

    曲晨觑着柳轻邪邪一笑,凑到她鬓边悄声道:“要不听云怎么肯给她揩到油呢。”

    “啊?”

    江染霞诧然转望柳轻。

    柳轻正蹙着眉看向自己左肩的一抹胭脂红——刚才那被纠缠的一幕让他感觉无比难堪,虽然聂忻娘每次出现都不免要戏亵一番,他也知道那毫无恶意,只是故意逗他的,但那个人儿红着脸躲到曲晨背后去的样子简直令他无地自容!

    “她送的什么消息?”曲晨问道。

    柳轻涩然道:“我先去换身衣服。”说着,头也不抬地转身走了。

    江染霞长叹了一声,边向船亭踱去边喃喃地道:“天呐天,世上真有如此绝色的美人!从前我念到‘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总觉得香山居士言过其实,世上哪有如此令人惊艳的女子?谁知今日竟真让我看见了,岂止是六宫粉黛,简直山河日月都没了颜色!”

    她只顾兴奋地说着,走到桌边刚要坐下,却被曲晨拦住了,只见他俯身抬袖将凳子擦了又擦,方才让开道:“坐吧。”

    江染霞这才注意到这只凳子是刚才聂忻娘坐过的,不禁失笑道:“你用自己袖子擦,就不嫌脏了?”

    曲晨掸掸袖子道:“我只让她别脏了你。”

    江染霞奇道:“你为何那么嫌弃她?”

    曲晨坐下身道:“你若知道她行事为人,也一样会嫌弃,哪里还会觉得她美貌。”

    “她行事为人如何了?”江染霞问道。

    “如何?”

    曲晨冷笑道:“为了笼络人才、刺探消息,她什么人的床都可以上,这武林之中不管邪魔歪教还是名门正派,大半的男人都是她的裙下之臣,这种女人长成什么样都让人恶心。”

    江染霞摇头道:“若天眼真像你说的那样厉害,她一个弱女子孤身执掌一堂事务自然十分艰难,想必也有许多不得已处,只是她的委屈不能说与人知罢了,”

    “委屈?!”

    曲晨无奈地道:“只有你这傻丫头才会觉得她委屈,你可不知道!但凡长得好看的少年郎,她是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睡一个,这叫委屈吗?”

    “就许你们男子三妻四妾见一个爱一个,怎么女子就不可?再说,”江染霞挑眉道:“都喜欢就等于都不喜欢,说不定她真的见了自己喜欢的人,连多说一句话都会害羞呢!”

    曲晨气极反笑道:“这种人尽可夫的女人哪还有羞耻之心?”

    “欸?”

    江染霞忽然眨眼笑道:“她怎么就没动你?难道是……”

    曲晨瞪眼道:“她敢碰我一下试试,两只手都剁了她的!”

    “浮华三千,不及深情一顾,但惜有时,莫叹无时。”

    江染霞轻轻叹了口气道:“这般深情的话,只有情深之人才说得出,你以后不要总这么凶巴巴地待她,不要说那些难听的话,也许有一天你就会发现她跟你所知所想完全不同。”

    曲晨冷哼道:“我这叫什么难听?你都没听过江湖上有句说她的话,叫做:聂忻娘,聂新娘,夜夜做新娘,夜夜换新郎……”

    话音未落,只听柳轻喝道:“这种浑话也当着霞儿乱说!?”

    曲晨吓了一跳,这才醒觉自己口不择言,讪讪地岔开话题道:“她到底给了什么消息啊?”

    柳轻走到桌边坐下,道:“如今我们在这船上毫无消息来源,知己而不知彼,犹如孤岛。天眼既然能来,顺势打听些敌情总胜于被动等待。”

    他原不爱做这种解释,但不知为何今天却忍不住要多说这几句。

    曲晨心痒地催道:“别卖关子了!”

    柳轻沉声道:“她只给了我三个字:牛角尖。”

    “牛角尖?”

    江染霞和曲晨不约而同地重复了一遍。

    “我换衣服的时候看了一下图纸,按现在的船速两三日内可达。”

    柳轻接着道:“这牛角尖其实是南岸牛角山和北岸眠牛山两峰相冲,江水至此处被两山夹击,江面狭窄,仅容四五船并行,地势险要,最适宜在两岸设伏。”

    “那……这段路有多长呢?”江染霞问道。

    曲晨道:“也就五六里的样子。”

    他们来时一路便经过此处,因地形特殊,印象极深。

    江染霞笑道:“那咱们冲过去不就好了?”

    柳轻摇头道:“恐怕他们会在江面或水底设伏,来阻止我们前行。”

    江染霞沉吟道:“江面这么窄,两三条船就能堵住了,他们要是铺上二三十条船,还真不是一下子能冲过去的。”

    曲晨冷笑道:“有一百条我也劈得碎。”

    “但是这样船速就会减慢,”江染霞想了想道:“所以两侧的劲弩数量一定要备足,还有船头那两个投射火器的装置,我再好好看看如何转向定位。”

    柳轻蹙眉道:“恐怕不会那么容易,两边山上居高临下攻势更险,这次无星守船头,我守船顶,霞儿据中枢。”

    他看向江染霞道:“霞儿居中枢之要,掌一船安危,要先顾全自己,不可任性,随时准备护甲防御,以免中枢受损。”

    “是,我知道了!”江染霞乖乖点头。

    这一下午,三人便在反复推演敌策、商榷对策之中度过。

    

    (。手机版阅读网址:

章节目录

萤心映月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十月阅读只为原作者醉倚风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50章 五十、但惜有时,萤心映月,十月阅读并收藏萤心映月最新章节 伏天记十月阅读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