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晨忙追过去捡起来,扭头正看到柳轻站在门外,遂递上去道:“呶,这是你要的东西。”

    柳轻不动声色地接过拎在手里,曲晨已转回身去,见江染霞抱着衣包没动,催道:“你快拆开看看喜不喜欢呀。”

    江染霞把衣包放回桌上道:“我要烧火做饭了,一会吃了饭我慢慢看吧。”

    “我去我去!”

    曲晨拦道:“我去烧火,你现在就拆开看嘛。”言罢,便忙忙地跑出屋去。

    江染霞跟到门口,看见柳轻,停下脚步。

    柳轻将手里的布包送到她手中,道:“你且收拾,我去帮他。”

    “多谢公子。”

    江染霞双颊绯红,却不垂首,而是认真地仰望着他,双眸中毫不掩饰满满的感激。

    晚霞,映在那双清灵澄澈的眸中,有一种让人心乱的光彩。

    柳轻忙避开那目光转身离去。

    曲晨抱了一把柴扔在灶边,准备坐下身来烧火,一弯腰还未坐到矮凳上只听“笃”一声,背后有什么东西敲在凳面上。

    他扭头一看,不觉失笑,忙将身后系着的剑囊解下来拿在手里,一面嘴里叫着道:“霞儿!”一面跳起身来兴高采烈地往江染霞屋里去。

    柳轻正迎面而来,一把拽住他,皱眉道:“女儿家的屋子不可随意乱闯!”

    他瞥了一眼那剑囊道:“有什么东西待她出来再说。”

    “哦……”

    曲晨心知他说得在理,不敢造次,只得捧着剑坐回灶边生火。

    约莫一刻光景,江染霞开门出来,挽袖道:“我来了,我来了。”

    曲晨从灶边探出头,见她仍穿着原来的衣服,失望道:“你怎么没换新衣服?是不喜欢吗?”

    “每件都喜欢,不过,你辛辛苦苦拿来,我自然要沐浴梳洗恭恭敬敬的穿起来才是。”

    江染霞一笑道:“我明天再穿。”

    曲晨闻言不胜欢喜,忙站起来送上手中剑囊道:“这个也是给你的。”

    江染霞接过剑囊褪开一看,见是一把短剑:银蟒剑鞘鳞光蕴彩,飞星穿云剑格精巧别致,缠丝剑柄,云纹剑首,无穗无饰剑身轻盈。

    她握住剑柄拔剑出鞘,只听一声龙吟,银弧耀目而出,定睛看时,刃薄锋锐寒气森然,银光流转皎如明月,吞口上铭着两个小小篆字。

    她轻念出声道:“挽月。”

    柳轻闻言不禁有些意外,向曲晨问道:“是挽月剑?”

    “可不是!”

    曲晨洋洋得意道:“不然送我我都不要。”

    “你这秋风可是打得狠了!”

    柳轻疑道:“你该不会是强要的吧?”

    “哪有!”

    曲晨满脸冤枉地道:“他们家又没人练剑,白放着落灰,况且,解铃山庄虽是因为红雪莲烧的,终究还是老头子爱张扬的缘故,师父早就说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他们挪去那么小一块地方,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哪有地方摆?我这是又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好吗。”

    柳轻含笑不语,知道他这个“忙”定然“帮”得宋以淳心疼万分。

    江染霞拿着看了一晌,轻声道:“这个……我不要。”说着便要还剑入鞘。

    曲晨忙上前拦住,道:“你不知道,这可真是把好剑!”

    言罢,他拿过片树叶在剑锋上方一松手,叶子飘然而下落到剑锋上倏地一分,竟被割成两半滑落在地。

    他得意地道:“你看,这才叫吹毛利刃!”

    江染霞唰啦一下归剑回鞘推到曲晨怀里道:“就是因为这剑太好了,我武功那么差,哪里配得上用这么好的宝剑。”

    她说完,便转身向灶台走去。

    曲晨一愣,忙拽住她道:“武功不好才要用好剑啊,这样你在兵器上可以占个先机嘛。”

    江染霞被他拽住,只得回身道:“你难道没听过‘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吗?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若用这等宝剑恐怕迟早有杀身之祸。”

    曲晨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他满心里就想把这剑送给江染霞,但听她之言似乎又不无道理,倘她果然因此剑得祸,那自己可要悔恨终身了!

    他一时没了主意,求助地看向柳轻。

    柳轻已经坐到灶边的小桌旁,好整以暇地看着二人推来推去,此刻见曲晨求援,含笑开口道:“霞儿可知这挽月剑的来历?”

    江染霞摇头道:“不知道。”

    柳轻点首道:“这挽月剑并非一把孤剑,而是一对情人剑,传说有位铸剑奇才毕生心血铸就一对宝剑,长剑名曰‘携星’,短剑名曰‘挽月’。”

    “原来还有一把携星剑呀?”

    江染霞不由又看了一眼曲晨手中的剑。

    柳轻接着道:“这位铸剑师原非干将莫邪那般的名家,所以携星挽月这对宝剑本不出名,之所以至今为江湖传颂,是因为前代有一对夫妻得了这双宝剑,这夫妻二人武功超群,也算是当时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携星剑主剑气凌厉,挽月剑主剑速如电,这二人的剑法造诣可与当时华山、全真的剑术宗师平起平坐,他们夫妻双剑合璧行侠仗义原是可传颂千古的佳话。”

    江染霞听到“原是”二字,眸中已起了疑色。

    柳轻见此,知她已入了心,便接着道:“谁知,天妒良缘,挽月剑主受宵小所害中了奇毒,携星剑主为救爱妻不得不孤身闯入□□禁地寻求解药。”

    说到此处,他却停了停。

    江染霞已听得入了神,不觉追问道:“那他有没有拿到解药?”

    “没有。”

    柳轻回答得十分干脆道:“那□□处心积虑毒害挽月剑主,岂会轻易让携星剑主取得解药?”

    “那后来呢?”

    这下变成曲晨来追问了。

    “后来,”柳轻叹了口气道:“携星剑主为了救自己心爱之人,与□□定下蛊契,甘愿被□□种下蛊毒失去意志,从此沦为□□的杀人利器。那挽月剑主……”

    柳轻内伤未愈,此刻话说多了难免伤气,不觉又咳了起来。

    江染霞忙去舀了碗温水过来递给他。

    “挽月剑主怎样了?”

    曲晨心急地问道。

    柳轻喝了两口水,待气息平定了方才接着道:“挽月剑主醒来时,携星剑主已踪迹全无,人人都道他死了,挽月剑主却不信,她千山万水行遍天下去寻找携星剑主,历经三年,终于有一天……”

    “她找到了!”

    江染霞坐在桌边,一双小手紧紧交握着,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如此娇憨痴执之态实难令人拂逆,柳轻含笑点头道:“自然是找到了。”

    他接着语调一转道:“只是那时的携星剑主神志已失早就认不得挽月剑主,他只会依主人之令杀人,携星剑沾满了无辜之人的鲜血。”

    “所以挽月剑才刺死了携星剑?”

    这段掌故的结局曲晨是知道的,只是他一向懒得研究这种不着边际的传说,所以个中曲折不甚明了。

    柳轻不答,却问江染霞道:“若是霞儿,会如何抉择?”

    江染霞想了想,道:“我若是携星剑主,宁可与心爱之人一起死了,也不会卖身给□□,人生不过百年,若能与心爱之人共赴黄泉,早个几十年又何妨?我若是挽月剑主……”

    她抿了抿唇道:“携星剑罪业深重,留着他也只会害死更多的人,归根结底万般恶因皆从我起,我也只能杀了他,随他同去,以赎罪业。”

    曲晨刚要说什么,柳轻递了个眼色阻止他,笑了笑道:“霞儿可知真的挽月剑主如何抉择?”

    江染霞没有说话,只是一双水眸无比认真地望着他静待下文。

    柳轻移开目光,看着天边薄暮,语声似梦地道:“挽月剑主乃是一位有大智慧大勇敢的女子。格斗之中,挽月剑刺入携星剑主心口,一剑毙命。挽月剑主将携星剑主与携星剑合葬一处,然后在携星冢前挥剑斩断青丝遁入空门。她说:携星之死无以赎罪,她唯有一世诵经行善、为慈悲之事,方能稍赎恶业。”

    江染霞看着曲晨手中的挽月剑,久久不语。

    曲晨只当她回心转意,忙将剑送到她手边,不料她却仍缓缓推开,摇头道:“只有那样大胸怀大慈悲的人才配得上这剑,我确实无德居之。”

    曲晨听得绕了这么一大篇她倒似更加坚决不肯收了,不免递了个埋怨的眼神给柳轻。

    柳轻收回徜徉在天际的目光,不理会曲晨的眼色,向江染霞笑道:“唯有霞儿堪受此剑。”

    曲晨和江染霞皆不解相望,等着他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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