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妍退缩道:“能不能……改一天呀。”
江染霞无奈地道:“公子这样的人自然有许多大事要做,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小事改来改去呢。”说着又去拉她。
林秋妍向着街两头望了望,虽没有见师父她们的影子,终究还是打了退堂鼓,撤回手道:“霞儿……我就不去了,还是你去交给公子吧。”
说着,她掏出帕子和荷包塞在江染霞手中。
“这可是能跟公子说上话的好机会!”
江染霞惋惜道:“你真的不去了?”
又犹豫了一下,林秋妍向后退了两步,道:“你说得对,我终究不可能和公子在一起,所以就算我为他受罚他也不会知道的,我又何必……”
她眼眶一红,顿足道:“你还不快去,等师父她们回来咱俩谁都走不了了。”
江染霞轻叹了一声,转身飞奔而去……
月朗星稀,暑散夜凉。
几只虫儿低声在不知何处的草丛或石缝中轻吟。
柳轻站在如水的月色下,看着镇子里的灯火渐渐阑珊——记忆中他从没有这样久等过一个女子。
她还会回来吗?
风越来越凉,就在柳轻的心也有点凉了的时候,他听到了脚步声。
这轻功……
他无奈地一笑,摇了摇头——但是心底里却为何有点说不出的欢喜?
“公子。”
江染霞已转过石屏看见他,低唤一声加快脚步跑来,欢实得像只刚出笼的小猫。
柳轻转过身笑道:“姑娘不必如此着急,在下说过今夜会在这里等,就一定会等着。”
发丝微乱,气息急促,夜色中也能感受到她双颊上定是已经升起两团红云。
江染霞来到他面前,调息几下想要开口,却忍不住咳了起来。
柳轻微一蹙眉,玉箫已灌注内力而出,在她几个穴道上轻点而过,他收箫轻叹道:“为何不吃第二颗合元丹?”
江染霞被他的内力在穴道上一催,气血归宁,这才缓过来,道:“公子的合元丹是救命之药,我已得救,再吃一颗于我不过是减轻些痛苦,于别人却是少了一次活命的机会,所以还是不吃划算。”
柳轻看着她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痛苦是在你身上,命却是别人的,到底哪个划算?”
“修佛之人自然是以命为贵,以我之苦换人得生,虽苦犹乐。”
江染霞说着双手捧上一物道:“给!”
柳轻伸手刚要接,却发现不是自己的荷包而是一块帕子,不禁心头一紧,缩手敛容道:“姑娘这是何意?”
“哦……”
见他不肯接,江染霞忙解释道:“这是妍儿亲手绣的帕子,想赠与公子留作纪念。”
不是她的?
“这我不能收。”
柳轻说道,心里似乎有些患得患失。
“公子,”江染霞恳切地道:“妍儿心悦公子,不求有所回应,只求公子能收下这帕子,了她一片痴心。”
柳轻怔了怔:能将“心悦”、“痴心”这般的情话说得如此大大方方毫无娇羞扭捏之态的姑娘他还是第一次见!照这情形,他若是坚辞不收反而显得矫情小气了?
见柳轻沉吟不语,江染霞自怀中掏出素白蜀锦荷包扬了扬笑道:“公子要么一起收下,若不肯收这帕子,那荷包我也是宁死不会还的。”
虽然嘴里说着“宁死不会还”,她却已将荷包压在帕子上一同双手送上。
柳轻莞尔一笑,终于伸手一起接过。
东西入手,他微微一怔,打开荷包看时果见两颗合元丹完好如初地躺在里面。
“在下只是要回荷包,”柳轻将蜡丸倒出来送上前道:“合元丹还请姑娘收下。”
“不不!”
江染霞背过手去向后退了小半步道:“这药于我已经无用,还是还给公子的好。”
江湖人千金难求的合元丹,居然送给她都不要?
柳轻垂眸看着手中的蜡丸道:“此药凝气和血治愈各种内伤都颇有效力,姑娘留在身边以防万一,即便自己用不上,将来也可行善救人。”
他说着,又将手掌向前递了递。
“不不不!”
江染霞摆着手又后退半步道:“我自然知道公子的药奇效无双,只不过这合元丹为锦曦岛独有,万一将来我救了什么身份有碍的人,让人误以为是锦曦岛参与其中,恐怕反要给公子添麻烦了,所以这药还是留在公子手中为妥。”
想不到她还有这等心思,倒不是个简单的丫头。
柳轻正斟酌如何说服她留下药丸,江染霞已经再退后一步欠身一礼道:“劳烦公子久候,实在抱歉,夜已深了,我也该就此别过。”
柳轻想说什么,终究咽了回去,只低声道:“江姑娘保重。”
“嗯!”
江染霞点点头,转身飞奔入夜色中。
明天,保重。
柳轻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在心里默默地又叮嘱了一声。
明天,她会怎样?
其实,小角色永远不必太担心明天,因为他们的明天常常掌握在别人手里,所以,如何过好眼下才是最大的问题。
江染霞眼下就不好过:才溜进院子,便被素恒师叔逮个正着——也难怪,那么小的一个院子,全在各位师太的眼皮底下,少了一个人如何能够不知?
素恒本就掌管峨嵋戒规,问了几遍,江染霞都只说自己贪玩忘了时辰。
她心里虽不信,却也挑不出纰漏来,便冷声道:“你如此耽于世俗享乐可见平日修持不力,罚你就在这院中跪诵《心经》百遍,不念完不许歇息。”
“啊?”
江染霞小声道:“师叔惩戒,我无话可说,只是……半夜念经会不会打扰各位师太歇息?”
那边掌门师太素清的禅房中传来一声冷哼:“你只管念,我替你数着,一遍也不能少。”
素恒拂袖而去,江染霞知道掌门发话连师父都不好求情,只得暗暗吐了吐舌头,跪直身子,双手合十轻声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但凡是念经,不管自愿还是被罚,她皆是字字句句虔诚以对,丝毫不会敷衍偷懒。
只是,这一天她跑来跑去,内伤又未痊愈,再坚诚的佛心也抵不住疲倦。
夜静更深,万籁俱寂,不知强撑了多久,她终于跪靠在井栏旁沉沉睡去。
漆黑的夜,掩盖着什么?酝酿着什么?
无论如何,天都会亮,那些被黑暗隐藏着的东西终究也都会被看见。
光,无声地洒在江染霞熟睡的脸庞上:她皮肤细腻眉目清秀,一眼看去虽不算出众,但细瞧之下又颇有些灵秀动人之处。
自睡梦中感受到照在脸上的光,她皱起眉来伸手想要拉过被子遮住脸,动作之下身子失了平衡,不觉一惊,惺忪醒转。
她翻身靠坐在井栏上,看着浅灰色的天空愣怔了半晌,蓦地跳起身来——天边的万丈金红并不是旭日东升的晨曦,而是……火光!
火!
大火!
神农山上,解铃山庄的位置已经被熊熊烈焰所取代。
那样凶猛的火势显然不是瞬间能烧起来的,但先是夜色遮住了浓烟,然后东方的微白又掩盖了火光。
江染霞若不是恰好在院中,也难以发现这恍若晨曦的诡谲。
愣怔了一晌,她方才醒过神,忙跃到素持师太的禅房前轻轻敲门,低声唤道:“师父,师父。”
“何事?”
素持在房内应声。
“解铃山庄好像着火了……大火!”
江染霞压低声音道。
素持尚未作答,只听衣袂声响,素清已从自己的禅房中跃出来,紧接着,素宁、素恒和素持师太也陆续走到院中。
云低天沉,今天没有日出,但解铃山庄的大火却取代了朝阳的光芒。
倏然,几股衣袂掠风之声从左近的屋顶而过,瞬间向着解铃山庄的方向而去。
“峨嵋众弟子起身!”
素清立眉喝道。
片刻,峨嵋十弟子已是渐次出现在院中——她们早听见动静,只是掌门和师父们没有发话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素清见精英弟子齐集,口宣佛号道:“随我前去神农山救火。”
素宁、素恒及众弟子齐应一声,唯有素持轻叹道:“此刻去救只怕为时已晚。”
“师姐,”素清见素持踌躇不决,忙上前软声劝道:“那红雪莲事关武林安危,绝不能落在宵小手中。”
素持向火光方向看了看:只这片刻,又有好几股人影向神农山上飞掠而去。
她转身见俗家弟子们也都陆续到了院中,遂叮嘱道:“你们守候在此,不要轻举妄动。”
众弟子称喏,素清已是亟不可待地拉着她出了院。
转瞬,数道灰影如电而去,消失在阴沉沉的远方。
众俗家弟子们见师太们和师姐们都走了,便又松下劲来,各自坐到井台边上,看着远处的火光,和倏忽而去的各路人影。
忽然,林秋妍向着东南方向一指,道:“你们看那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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